就在這一瞬,原本競爭激烈的場上之人,竟是齊刷刷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讓那本就暴怒的咆哮顯得更加歇斯底里。
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簡直跟見了鬼似的看著臺下的男子。
王塵竟然在篩選賽就被人打下擂臺了?
這怎么可能!
王塵撐著腿站起身,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的黑袍人影,已是恨得發狂。
只見,他那張頗為痞氣的英俊臉龐,此刻已是布滿了紅印,血跡從人中緩緩流下,一呼一吸間,竟是依稀可見下方森白的牙齒。
剛才以臉著地,便是將他的上唇磕了個對穿,連帶著容貌都跟著破了相。
看臺上的一眾人群此刻都收斂了笑意,取而代之的,則是濃濃的驚駭與不可置信。
一位四方閣首席在決賽開始前就被淘汰,這是大比舉辦至今都從未有過的情況,幾乎把黃泉閣的名譽按在了地上摩擦!
“那小子很不簡單!”
劍尊者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了一絲精芒,按在扶把上的大手都隨之用力了幾分,顯得極為激動。
以他們這幾位斗尊的修為,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便能察覺,那黑袍人在出手的一瞬,便收斂了自身的力氣,僅僅只是恰到好處的將王塵踢下了擂臺,根本就沒有動用任何的修為。
而若是未曾動用修為,王塵一介斗宗強者,又怎可能會被如此輕易的踢下臺?
他又不是傻子 因此,問題所在,便也只能歸結于這位神秘的黑袍人手段的特殊了。
“明明沒有動用斗氣,卻能將一位斗宗驅逐下場,這小家伙,的確是讓本尊有些意外。”風尊者眼神微閃,難得稱贊了一句。
他抬頭望向看臺前方的少女,在見得對方那目不轉睛的視線后,心中似有明悟,不露痕跡的點了點頭。
“不可能!”
一旁的黃泉尊者見狀,當即便拍案而起,暴怒的喝道:“塵兒前些時日才晉升斗宗修為,怎么會被一個散修小輩打下擂臺?此事絕對有蹊蹺!”
王塵顯然也沒反應過來,他喘息粗重,足足在原地呆愣愣了數息,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出了局。
感知到周圍無數人的視線,或憐憫,或嘲諷,讓王塵頭顱充血,羞憤的臉龐都漲成了豬肝色。
“我王塵乃是斗宗修為,怎會被你一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雜碎打下了場,定然是你在耍詐!”
聽得身后傳來的狂怒咆哮,蕭炎不情不愿的停下手中動作,無辜的攤了攤手:“耍詐怎么了,規矩有說過不能耍詐?”
說著,他扭過頭,朝著不遠處的青衣少女喊道:“敢問這位姑娘,耍詐是否違背了比賽規則?”
“啊?”
突然被人點名,看戲中的慕青鸞頓時一驚,有些慌亂的道:
“這個.根據四方閣大比的條例來看,確實沒有哪條規定說不可以耍詐,只是大多數人并不會想到這點而已。”
從五十多名選手中角逐出八位,毫無疑問,正是四方閣設計規則的巧妙之處。
為了防止首席被爆冷淘汰,每一閣都會派遣一位隨同人士作為幫輔,他們不求爭奪名次,只求在篩選賽的混戰之中替首席殺出一條血路,并且盡可能的保存實力和底牌。
可想而知,就連結盟這種外力元素都能被允許,耍詐這等對局勢影響相對較弱的手段,自然也不可能不被允許了,有失偏頗的事情,四方閣顯然不會在明面上做。
即使這對散修來說也算不上什么公平。
王塵沒想到竟然會有四方閣成員替對方說情,雙眸頓時暴怒的瞪向了不遠處的慕青鸞。
“干什么?”
慕青鸞被對方的目光盯的有些發毛,卻是并未露怯,反倒是氣鼓鼓的說道:“我又沒說錯,你朝我撒氣干嘛,愿賭服輸的道理你師尊沒教過你嗎?”
“你!”
聽得此話,王塵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剛要怒罵出聲,卻是被默默觀望的蕭炎突兀打斷。
“行了。”蕭炎皺了皺眉,“你有意偷襲我兄弟,甚至還下了死手,真以為別人看不出來么?既然被淘汰了,識相點,就趕緊滾,莫要逼我出手。”
“好,好!”
王塵怒極反笑,他還是頭一次見有人敢搶了他要說的話還反過來說給他聽的,當即便一躍回到臺上,
“當真是好膽!知道的清楚你是參賽散修,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犄角旮旯蹦出來的雜碎是哪閣的首席!你當這大比是你家開的不成?!”
蕭炎淡笑:“怎么,你不服?”
“少跟老子扯皮!”
王塵視線森然,雙瞳竟是奇異般的變成了黑白二色,陰冷說道:“你不是有能耐么,勝了我,讓你進八強,若是輸了.哼,四方閣大比,不需要溜奸耍滑的廢物!”
“溜奸耍滑的廢物?”蕭炎若有所思的望向對方,“你是指,明明被淘汰了,卻還要恬不知恥重新站在場上的人么?”
此話一出,場上眾人頓時將蕭炎驚為天人。
林焱臉色逐漸變得古怪,身軀輕顫,似是在強行忍耐著什么,而慕青鸞則沒有太多的心思,捂住小嘴發出了悅耳如黃鸝的笑聲,場地上下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這貨,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毒舌了?”魂若若有些詫異的望向場中的場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仿佛要重新認識場中的青年。
這才外出一年而已,怎得變化就如此之大了?
魂殿還真是個養人的地方啊。
王塵牙齒磨的咯咯作響,卻并未再表現出任何失態,反而是收斂了怒氣,冷笑道:“休要在這里徒逞口舌之利.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違規了,我違反了什么規矩?”
隨著王塵投來的一道眼神,那黃泉閣所屬的弟子頓時心領神會,從人群中快步走出,皮笑肉不笑的道:
“實不相瞞,先前戰斗令在下有所參悟,需立刻閉關晉升,只能請塵公子暫代這一名額,以免我黃泉閣就此淘汰.還望諸位能夠諒解。”
說罷,他朝眾人拱了拱手,竟是直接毫不猶豫的跳下了臺。
滿意的目送著那弟子離去,王塵扭過頭,再次看向了蕭炎幾人,不過,這次的目光,明顯少了許多怨毒,而增添了些勝券在握的玩味,
“現在,你們可是還有其他意見?”
“媽的,這個不要臉的王八犢子!”
見圍觀群眾不敢吱聲,林焱頓時暗罵一句,有些擔憂的看向蕭炎:
“沒事吧?此人乃是斗宗修為,更是黃泉尊者的親傳弟子,剛才我們已經把他得罪慘了,倘要是打起來,只怕他”
抬斷了林焱的話,蕭炎朝對方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便自顧自的朝著對方的方向走去。
見狀,王塵心中一喜,剛要繼續慫恿,便是聽見對方有條不紊的發問,
“小丫頭,大比切磋,可有什么顧慮?”
慕青鸞下意識應道:“沒有,刀劍無眼,受傷是不可避免的,只要不在對方喊出投降的時候繼續攻擊就可以了。”
“那你們星隕閣呢,有什么顧慮沒有?”
“我們星隕閣?”
慕青鸞愕然,心中的熟悉感愈發強烈,最終竟是鬼使神差般的嬌叱道:“怎么可能!他惦記我們星隕閣的大師姐,上下五百號弟子,可沒一個人會給他好臉色!”
聽得這告狀般的話語,蕭炎勾起嘴角,逐漸露出了一抹邪意的笑容。
“知道了。”
說罷,他不急不慢的走向王塵,嘴上語氣也隨之變得戲謔:“咱倆的矛盾,解決一下?”
對于身邊之人,蕭炎向來看的極重,而王塵不但試圖對林焱下死手,還同時覬覦著身為星隕閣首席的魂若若,對于這種禍害,他自然是沒有留手的必要。
“蠢貨,跟我黃泉閣提解決矛盾,真是不知死活.”
王塵獰然一笑,一對黑白雙色的眸子頓時迸射出道道神芒,濃郁的生滅之力,飛速在他的眉心中不斷凝聚。
身為黃泉閣首席,王塵一手生滅之力,早已在突破斗宗之時便領悟到了大成,甚至連黃泉尊者都對此贊不絕口。
而這份生滅之力的效果,便是無止境的修復與破壞,從而達成的損補循環!
可以說,只要被這份生滅之力纏身,王塵便會不斷吸收對方的氣血,將其化作治愈自己的手段,極為的霸道陰損!
“是生滅之力,這小子,果然是打算動死手了。”見此情景,黃泉尊者臉上的暴怒這才消去了不少,重新坐回了席位之上。
他知道,一旦動用生滅之力,這場戰斗的結果,便已是徹底注定.唯一要在意的,也就只有此人身隕之后的善后工作了。
“哼,一個無門無派的小雜碎,也敢挑釁我黃泉閣的威嚴,即使塵兒今日不殺你,老夫也斷然不會讓你有活路可言”
黃泉尊者眼中閃過一絲陰冷,在他看來,蕭炎能夠死在王塵手上,顯然已經算的上是一種奢侈。
伴隨著蕭炎步伐的緩慢移動,王塵此刻眉心已是浮現出了陰陽魚的形狀,狂風席卷發絲,將其襯托的神采奕奕,連嘴唇上狼狽的裂痕都逐漸開始了修復。
“小雜碎,現在跪下求饒,我可以給你留個全尸.”
而他話未說完,蕭炎的身影便已是一步踏出,走入了陰陽魚照射的范疇。
“找死!”
王塵殘忍一笑,陰陽魚瞬間將其鎖定,黑霧席卷,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將對方的身軀包裹。
感知到白霧中反饋出的濃郁氣血,王塵忍不住露出了一抹陶醉之色,猖狂的大笑出了聲。
“連鳳清兒都不敢踏足我這生滅瘴霧,你算什么東西!”
生滅之力并非其他手段可比,只能躲避,而不能沾染絲毫,一旦被纏上,即使是斗宗強者,也必將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果不其然,在蕭炎身影消失后,原本對其頗為看好的慕青鸞,俏臉瞬間一白,顯然沒想到這黑袍人竟會如此的沖動莽撞。
而與之相比,林焱倒是沒有表現的那般失態,不過觀其攥至發白的手掌,心中顯然同樣為蕭炎捏了把汗。
然而,就在王塵自認勝局已定之時,一道在瘴霧中被拉的修長的人影,卻是在此刻,慢悠悠的從中溜達著走了出來。
“生滅之力.”蕭炎咧嘴一笑,“我氣血旺盛多,讓你吸點倒是沒什么,不過,至于吸多吸少,那可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你”
王塵瞳孔一縮,剛欲切斷白霧與黑霧的聯系,一股磅礴到令他肝膽俱裂的恐怖氣血之力,便已是從黑霧中,瞬間被攝取而出。
凝練到宛如實質的斗氣,將白霧撐的瞬間膨脹到了極限,不足片刻,陰陽魚便已是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瘋狂閃爍了起來。
王塵看著不受控制的陰陽魚,此刻已是驚駭到了極點,強烈的死亡氣息傳來,令得他忍不住劇烈的喘息了起來。
此刻的他才終于意識到,眼前之人,竟然在試圖將他活活撐爆!
如此恐怖的氣血之力,莫說是尋常斗宗,即使換做天妖凰出身的鳳清兒,也遠遠比之不如 望著眼前愈發膨脹的陰陽魚,王塵面色狂變,終于是露出了恐懼的神情——
他有預感,一旦陰陽魚發生爆炸,即使是黃泉尊者親自出手,也絕無可能救得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這里,王塵怪叫一聲,竟是連至寶陰陽魚都不顧了,就這么抬手朝遠處丟了出去。
而隨著他的動作,那膨脹到變形的陰陽魚,也終于是不堪重負的爆裂開來。
“嘭!!!”
巨大到宛如怒雷轟鳴的爆炸聲響起,震得整個擂臺都劇烈的晃動了起來,保護屏障瞬間浮現,抵擋住了那撲面而來的氣浪。
緊接著,一道遠比先前更為凄慘的哀嚎聲響起,王塵裹滿白霧的身軀倒飛而出,渾身骨頭都不知碎了多少根,宛如一團破布般的甩在了地上。
原本治愈傷口的白霧,此刻卻仿佛化作了催命的鬼符,不斷的朝王塵的身體內灌入遠超其承受能力的斗氣,令他的皮膚不斷重復著被修復與撐爆的過程,最終徹底崩潰成了一團肉泥。
耳,鼻,口,眼.甚至就連皮膚表面最細小的毛孔,此刻都開始瘋狂的朝外飆射著血跡,瞬間將王塵化為了一個血人。
“咔咔!”
隨著碎石崩塌的聲音響起,只見,一道被漆黑包裹的人影,此刻正一步一踏,驅散了場中濃郁到遮蔽視線的煙塵。
從廢墟中緩步走出,蕭炎一把扯下魂袍,拎起麻袋般的王塵,將其高舉過了頭頂,揚天大笑,暴戾而張狂。
這一刻,看臺上下,滿座寂靜,唯有一對深邃如海潮的雙眸,跨越了萬人的距離,與之緩緩對視在了一起.
一切盡在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