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你想變強嗎?

　　不知過了多久，屠虎（硬邦邦）悠悠醒來。

　　他猛地坐起身。

　　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綠草如茵的山坡，遠處溪流潺潺，近處奇花異草散發朦朧光暈。

　　這里的靈氣濃郁，帶著清甜草木氣息的微風拂面，每一次呼吸都讓他感到通體舒泰。

　　“這是…哪里？”他心中警鈴大作，果斷喚出隊伍頻道。

　　屠虎：聽得到嗎，什么情況？

　　小奶瓶：硬哥！你還活著，你剛才咻一下就沒影了。

　　隨風飄：臥槽，硬哥，據說你穿越到哥布林部落當酋長了，那里過了多少年了，有晉級超級哥布林嗎？

　　屠虎：別貧，我也不知道在哪，周圍看起來挺安全的，你們那邊怎么樣？

　　磐石：“我們還在大殿，正在研究怎么救你，你要不自解回城？

　　面對詢問，屠虎環視四周一圈，當即道：

　　“不急，我先了解一下情況，或許這是我的機緣。”

　　“行，你自己決定，保持通訊，隨時匯報情況。”

　　結束簡短的交流，屠虎稍定心神。

　　站起身，他的目光很快被山坡下一片精心打理的園圃吸引。

　　一位身著樸素麻衣的老者，正背對著他，彎腰侍弄著幾株散逸盎然生命波動的靈植，動作自然，仿佛與這片天地融為一體。

　　就在屠虎想要上前時，老者似有所覺，緩緩直起身，轉過來。

　　他的面容清癯，須發皆白，雙眼不見絲毫渾濁，反而澄澈如泉，只是靜靜站在那里，周身沒有任何迫人氣勢，卻讓屠虎感覺仿佛在面對一片無垠星空，一座沉默山巒。

　　解析掃去，老者的信息頓時涌入腦海中：

　　蒼玄（影子）：

　　狩獵等級：20級。

　　目標介紹：織夢族戰士，承載著本體的部分記憶，蒼玄為彌補遺憾生成。

　　這時老者的目光落在屠虎身上，并未因他的出現而驚訝，只是微微一笑，聲音溫潤如玉：

　　“你醒了。”

　　話音未落，老者身影微微一晃，屠虎只覺眼前一花，麻衣身影便已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面前。

　　咫尺之遙，卻連對方帶起的草木清氣都能清晰聞到。

　　好快！

　　屠虎心頭一凜，這顯然不是20級該有的手段。

　　他壓下疑惑，好奇道：

　　“前輩，你似乎知道我會來？”

　　蒼玄搖頭：

　　“我不知誰會到來，但你既然來了，便是緣分。”

　　不等屠虎細想，蒼玄的話鋒卻陡然一轉，直接開口道：

　　“想不想變強？我教你。”

　　“啊？”屠虎徹底懵了，張了張嘴，差點沒反應過來。

　　這…這么直接的嗎？

　　如果是遇到隱世高人傳承的劇情，不是應該有考驗心性，設置重重難關的挑戰吧？

　　這老爺子也太主動了吧。

　　“學不學？”老者再次詢問道，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要不要喝杯茶。

　　“學。”

　　屠虎果斷點頭，秉承了玩家“有奇遇不接是傻子”的思維。

　　管他背后有什么深意，先學了再說，大不了就是回家看望帝兆老哥。

　　“好。”蒼玄臉上并無贊許，也無喜悅，四只是完成了一個簡單的確認程序：

　　“從現在起，我教你練劍。”

　　說著，蒼玄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柄鐵劍：

　　“看好了。”

　　說罷，他向前邁出半步，手臂帶動鐵劍，由下至上，劃出了一道最簡單的上挑動作。

　　動作緩慢，甚至顯得有些笨拙，沒有任何光華特效，也沒有撕裂空氣的銳響，是任何一個初學劍術的孩童都能做出的動作。

　　“照著做。”蒼玄收劍而立，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屠虎愣住了，心里嘀咕：

　　“就這？”

　　但他還是依言照做，接過老者拋來的鐵劍，模仿著做出了上挑動作。

　　甚至比老者更迅捷。

　　“不對。”蒼玄搖頭：

　　“你的劍沒有感情，將你的感情融入劍中。”

　　“不是，我練劍還得融入感情？”屠虎懵了。

　　“對，再來。”

　　屠虎微微皺眉，調整姿勢，又試了一次。

　　“還是不對，你的心太躁，去感受你心中的力量，繼續一萬次。”

　　屠虎：…

　　如果不是為了隱藏機緣，聽到這一萬次的要求，怎么得把他狗腦袋打爛。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荒謬感和不耐煩，開始一遍又一遍地重復這個枯燥至極的上挑。

　　認為這或許是解鎖隱藏機緣獎勵的流程。

　　只要完成任務，他也將得到足以改變命運的暴富機緣。

　　到時候就有錢帶著兄弟們去組建一個大規模戰團了。

　　為了祭力，我忍！

　　接下來三天，屠虎就在這枯燥至極的重復中度過。

　　他從最初的煩躁、腹誹，到后來的麻木、機械，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進步。

　　無論他如何嘗試將憤怒、惱火等情緒強加于劍上，揮出的劍再剛猛有力，蒼玄始終在一旁靜觀，吐出一句句“不對”，不斷澆熄他心中殘存的僥幸。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變成一臺無情的揮劍機器時，蒼玄再次到來。

　　隔空一抓，訓練鐵劍脫離了他的掌控，回到蒼玄手中。

　　“看好了。”

　　老者說著，將鐵劍橫在身前，動作慢得像是公園里晨練的老頭，做了一個連小孩子都能模仿的格擋動作。

　　“這是格擋。”

　　接著，他又慢悠悠地將劍向前一送，像是遞出一樣東西。

　　“這是出劍。”

　　兩個動作樸實無華，沒有任何光芒，也沒有破空聲，普通到讓屠虎覺得，這老頭好像有點東西，但更像是在忽悠自己。

　　“現在，去戰勝你的敵人。”蒼玄將鐵劍拋還給他，隨手指向前方。

　　屠虎下意識地轉頭，只見前方的空間微微波動，一道模糊虛影開始凝聚。

　　他習慣性地甩出解析。

　　織夢獸（虛影）

　　狩獵等級：127級。

　　屠虎：？？？

　　他用力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重復揮劍太久出現了幻覺。

　　127級？讓他用剛才那兩下子公園老大爺的招式，去戰勝一個一巴掌就能把他送去見帝兆老哥的怪物？

　　簡直荒謬，欺負老子是吧。

　　巨獸虛影凝實，血紅色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鎖定了他，僅是存在本身散發出的威壓，就讓屠虎氣血上涌。

　　看著前方如山岳般龐大的虛影，他又低頭看了眼手中平平無奇的訓練鐵劍，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你要我死就直說啊，整這一出就過分了！”

　　就在這時，織夢獸虛影抬起前爪，頓時天地元素匯聚，密集元素箭矢如雨點般落下。

　　屠虎果斷將鐵劍橫在身前，擺出了格擋姿勢：

　　“我擋…擋個錘子，這怎么擋。”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瞬間斷線。

　　猛地睜開眼，屠虎發現自己又躺在了最初蘇醒的那片綠草如茵的草地上，陽光明媚，微風和煦，仿佛剛才死亡威脅只是一場夢。

　　“幻境？”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一個特殊的空間，根本不會真正死亡。

　　但這并非是針對他的幻境。

　　身為玩家，他身上有保護機制，哪怕是阿樂釋放的極樂幻境也會被強制驅散。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幻境是以空間的形式存在，而不是幻境施加于他的識層面。

　　站起身，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

　　這算什么教學？更像是戲弄。

　　而這劍招，他學了屁用沒有。

　　身為玩家，追求的只有數值，任何技巧不過是花里胡哨罷了。

　　劍招再強，也不如一記高數值的平A。

　　就在他怒氣沖沖地爬起來，準備破口大罵時，蒼玄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面前，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學會了嗎？”

　　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吃了嗎。

　　“我學你大爺！”屠虎數天積壓的煩躁、委屈和怒火瞬間爆發，指著老者鼻子罵道：

　　“老子不學了，什么狗屁情緒之劍，什么格擋出劍，全是狗屁。”

　　他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將訓練鐵劍狠狠摜在地上。

　　這機緣，誰愛要誰要，老子回家找帝兆老哥談心去。

　　說著，他就要啟動自解回村。

　　就在這時，一直靜立不動的蒼玄，忽然向前踏一步。

　　這一步，縮地成寸，無視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直接出現在了他面前。

　　緊接著，老者抬起右手，輕輕點在了他的眉心處。

　　屠虎只覺識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炸雷，轟然巨震。

　　無數紛亂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流，蠻橫地涌入他的腦海。

　　他看見了一道蒼老身影獨自屹立于一片崩壞戰場，天地失色。

　　前方，怪物軍團洶涌來襲。

　　下一瞬，漫天流火、冰瀑、雷霆…交織成毀滅洪流，如同天罰般向老者傾瀉而來，光芒刺目，威勢足以蒸干江河，摧垮山岳。

　　面對這毀天滅地的元素轟炸，老者身影顯得渺小單薄。

　　但老者卻沒有絲毫畏懼，緩步向前，將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鐵劍，緩緩抬起，橫于身前。

　　格擋。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光華萬丈的劍芒。

　　就在鐵劍橫亙剎那，奔涌而來的毀滅洪流，仿佛撞上了一道無形結界。

　　烈焰無聲熄滅，冰瀑驟然汽化，雷霆扭曲消散…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層層消融。

　　元素狂潮轟然潰散，化作虛無清風，連老者的衣角都未能掀起。

　　這一幕帶給屠虎的是難以言喻的震撼。

　　緊接著，蒼玄手腕一動，鐵劍由橫轉直，向前刺出。

　　依舊是簡單到極致的一劍。

　　這一劍刺出的瞬間，屠虎感受到了一種情緒的釋放，就像是由內而外的宣告：此處，當寂。

　　劍尖所指，前方密密麻麻，散發著強大生命氣息的怪物陣列，身形像被橡皮擦去，從頭到腳，寸寸湮滅，沒有慘叫，沒有掙扎，甚至連一絲塵埃都未曾揚起。

　　一劍之下，千軍萬馬，盡歸虛無。

　　畫面戛然而止。

　　屠虎僵立在原地，冷汗早已浸透后背。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腦海中只剩下那樸素到極致的一格一刺，帶來的改天換地，令萬軍寂滅的恐怖威能。

　　他忽然意識到，這老者怕是掌握了一種“勢”。

　　肝帝團的直播間里，曾有過“勢”的教學，訓練營教官表示這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情緒力量。

　　論壇考究黨玩家也對此有過分析，認為這本質上是一種規則。

　　規則？！

　　這個詞如同鑰匙，瞬間打開了屠虎理解大門。

　　是了，這樣就能解釋得通了！

　　老者看似平凡的格擋，之所以能化解毀天滅地的攻擊，并不是因為技巧多么精妙，或是力量有多么龐大。

　　而是在格擋動作完成的瞬間，他的勢便釋放出了規則級效力，在他的“劍勢”范圍內，規則認定前方的攻勢理應被阻擋，那么萬法皆休。

　　那么元素再狂暴，也會被規則消磨。

　　這是一種由內而外的自信，甚至能影響外界的定律。

　　我認為能格擋，就必然能被格擋。

　　同樣，平淡的一劍直刺，之所以能湮滅萬軍，也并非劍鋒有多么銳利。

　　是因為劍勢之中蘊含的，是“此劍必中，中之即亡”的規則改寫。

　　當老者的信念認定目標當被斬滅，然后釋放出自己的“劍勢”對方的生命形態便自然走向了終結。

　　這已經不是技巧或力量的范疇了，這是…言出法隨，意動法隨的規則級境界。

　　想通了這一點，屠虎再看眼前這貌不驚人的老者，感受已截然不同。

　　這哪里是什么織夢族老兵，分明是一位將自身意志淬煉成規則，已經創造出規則級力量的頂級大佬。

　　他之前教的，根本不是什么劍招，而是在引導他去掌握規則級力量。

　　自家的“威壓系統”也是如此，需要玩家找到對應的情緒勢，然后才能踏入威壓體系的大門。

　　蒼玄靜靜地看著屠虎臉上的神色變化：

　　“現在，看清了嗎？”

　　“看清了，老爺子真猛啊，我學…得學多久？”

　　蒼玄搖頭：

　　“不知，悟了便是一瞬，不悟，便是終生。”

　　他沒有給出任何承諾，只表達了一個意思：這條路，沒有捷徑，唯有自悟。

　　屠虎深吸一口氣，不再多問。

　　他緊緊握住手中的訓練鐵劍，眼里不再有之前的浮躁與功利，只剩下專注。

　　接下來的日子，訓練依舊枯燥，內容還是最基礎的格擋與出劍。

　　但屠虎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他不再追求形似，將全部心神沉浸其中，反復回味著腦海中規則顯現的震撼畫面，用心去感受每一次發力時的力量流轉，去捕捉冥冥中可能孕育出規則的微妙瞬間。

　　不知道練了多久，期間隊友催了好幾次，但屠虎卻選擇了繼續堅持。

　　眼里只有手中劍的揮動軌跡。

　　直到某一天，蒼玄無聲地出現在他身旁，抬手輕輕一揮。

　　三聲清越的劍鳴響起，三道形態各異的光華在屠虎面前展開，化作了三把懸空的劍影，每一把都散發著截然不同的氣息。

　　第一把，血紅色。

　　劍身狹長，仿佛由凝固的血液與無盡的殺意鑄成，僅是注視著它，屠虎耳邊就仿佛響起了億萬生靈的哀嚎，眼前浮現出尸山血海的幻象。

　　第二把，暗紫色。

　　劍身扭曲不定，周圍的空間不斷塌陷，散發著讓一切存在都為之崩解的絕對死寂氣息。

　　第三把，淡金色巨劍，光華并不耀眼，凝視它時，屠虎心中升起的并非破壞欲，而是一種想要守護身后一切的堅定。

　　蒼玄的目光掃過三把劍影，最終落在屠虎身上，聲音蒼茫：

　　“殺戮，毀滅，守護，劍勢修煉，始于選擇，你的心，傾向何方？”

　　三把劍靜靜懸浮，等待著屠虎的抉擇。

　　他知道，這個選擇將決定他未來方向。

　　屠虎陷入沉思。

　　他是小隊的前排承傷，走的始終是守護路線，保護身后戰友也是他在隊伍里的定位。

　　似乎守護之劍更適合他。

　　沒有猶豫太久，他的眼神變得堅定，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指向淡金色巨劍。

　　“我選它。”

　　話音落下，血紅色與暗紫色的劍影如幻夢般消散。

　　淡金色的巨劍發出一聲渾厚嗡鳴，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他手中。

　　手臂一沉，這劍的重量讓他有些吃驚，但他卻清晰地感覺到，劍的“本質”不同了。

　　一種血脈相連般的厚重與溫暖從劍柄傳來，仿佛這柄劍真正成為了他意志的延伸。

　　劍身之上，隱約流淌過一絲極淡的金色光暈，旋即隱沒。

　　“守護，非是龜縮，亦是斬斷災厄的利刃。”蒼玄看著他，緩緩道：

　　“你的路，才剛剛開始。”語罷，老者身形消散。

　　接下來的訓練，內容依舊是最基礎的格擋與出劍。

　　但每一次揮劍，屠虎都感覺自己在與一種更深層的力量溝通。

　　他不再追求動作上的完美，將全部心神沉浸于那份“守護”的意念之中：守護隊友，守護夢想，守護對未來的期盼。

　　往后每天都是揮汗如雨，手臂從酸麻到失去知覺，再到突破極限后煥發新生。

　　他在這日復一日的錘煉中，漸漸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等級，忘記了命魂特性，腦海中只剩下最純粹的意念：

　　格擋，則萬法不侵。

　　出劍，則一往無前。

　　每過一段時間，老者便會到來，進行簡單指點后離去。

　　這天，屠虎剛完成一輪極限訓練，正拄著重劍喘息，蒼玄的身影再次無聲出現，開始指點。

　　待指點完畢，老者準備離去時。

　　屠虎抬起頭，氣喘吁吁的看著老者那平靜無波的臉，一個壓抑已久的疑惑終于脫口而出：

　　“老爺子，大殿里的那具尸骸…是你吧？”

　　蒼玄沒有否認，微微頷首。

　　“為什么？”屠虎忍不住追問：

　　“以你的實力，應該能離去吧…為什么要坐在那里，等待自己變成一具枯骨？”

　　蒼玄沉默了片刻，空曠的草地上只有微風拂過草葉的沙沙聲。

　　當他再次開口時，話語中多了一絲波瀾：

　　“樹木枯萎，便應歸于塵土，文明亦是如此，我亦是如此。”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周圍看似生機盎然，實則如同琥珀般凝固的幻境天地：

　　“強行延續的，不過是執念的殘影，失了其魂，徒留其形，是對過往輝煌最大的褻瀆。”

　　“我見證了它的誕生，陪伴了它的鼎盛，自然…也該目送它的終結。”語罷，老者的目光重新落回屠虎身上，澄澈的眼底，是看透輪回興衰的平靜：

　　“這是我的選擇，亦是…我的歸途。”

　　“那你為什么又留下這道影子？為什么選擇教我？”屠虎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蒼玄的身影緩緩轉身，背對著屠虎，緩緩道：

　　“文明會死去，但‘道’不應絕跡。”

　　“我等的，是一個能承載此‘道’的后來者。”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漸漸消散，如同融入陽光的晨露，只留下最后一句縹緲話語在屠虎耳邊回蕩：

　　“劍不會老，但使劍的人會，再強的劍道也敵不過時間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