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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狐族風骨

  摩崖僧仰望著天穹的目光,被周玄的話語所吸引,低垂著眼,望向了周玄。

  周玄蹲下身,撫摸著祭壇上的斑斑血跡,說道:“今日的通道有兩條,天上一條、地下一條,以我的感知力來說,天上的那條通道,更加的結實,運用祭壇的祭祀力量要破開它,比地下那條的難度要高出不少,

  十六家陰堂,集齊兩千多個族人,十六份供奉給神靈的祭品,才能合力打開天上的通道,缺一家都不行,

  你說巧不巧,「弓正」降臨,偏偏就缺了一家。”

  這便是周玄為何要讓阿旺去充當祭品,假死在罡風洞里的原因。

  他要從被動變成主動,將“聯合祭祀”的節奏,緊緊控制在自己手中。

  天鬼分食之法,其運作的基本邏輯,便是依靠“十六尊邪神”,將降臨下來的人物,分而食之,再依靠邪神人數上的優勢,四面八方去躲藏,將降臨之人的“零件”藏在明江府各大犄角旮旯的地方。

  要找尋起來,需要動用極大的人力物力。

  再加上「弓正」,將自己的降臨地點,控制在“千里陣云”之中,云層里霧氣氤氳,又有雷電陣陣,大雨瓢潑,十六個邪神化做的“影神”,在如此大的范圍里,去分食弓正,

  處處是干擾,范圍又極大,哪怕周玄以神魂日游之法,入了陣云之內,也找不到邪神的痕跡,只要聯合祭祀完成,無論是從“分食之處”入手,還是從尋得十六尊邪神蹤跡入手,他都不可能找到弓正。

  但地下那條通道便不一樣了。

  這條通道的開口處,很明顯便是這座古老祭壇…罡風洞的容積有限,又有大量的日游神盯住了場面,邪神們怎么敢化作“影神”前來?

  因此,周玄便推導得出來,天上的「弓正」,是靠萬鬼分食之法降臨的,但地下的人卻不是。

  “把你們四個尋波僧先放進明江府,等收拾完了你們,我再決定是否補足最后一份祭品,將弓正放進來,好逐個擊破,我們的戰斗壓力也小上不少。”

  周玄挑著眉毛,朝摩崖僧說道:“而且,就算沒有我提前布置,弓正也不會貿然前來,

  弓正這人,老謀深算,很是謹慎,他要與你們一同出手,但他不確定你們四個實力,是不是一定能壓得住明江府,所以他要等,等到你們頗有勝算之時,他才會出手,

  只有戰局明朗了起來,弓正才會做出選擇。

  這人啊,是個妥妥的投機分子。”

  “這便是你們井國人,狡詐腹黑,講好的一起做大事,卻各藏鬼胎。”

  “那得看是誰…”

  周玄環視著周圍與寶樹天王、知命僧、行舟僧已經大打出手的游神們,說道:“我與游神兄弟們,并肩作戰,他們明知大概率不敵,也無人退縮,我們心很齊。”

  摩崖僧嘆了一口氣,說道:“說得倒也是,周施主說我等不來弓正,那我就不等了,不過,弓正不來…以你們香火層次,勝算依然不大。”

  “大不大,打過才知道。”

  酒大人再飲一口冷酒,朝著摩崖僧噴了過去。

  被摩崖僧踩住的紙幡,燃起了一團火來。

  紙幡是「夜先生」這個堂口的看家法器,幡內有數千道惡鬼浮紋,幡外則有道門四大神君的法相圖。

  受了火的催逼,四大神君在紙幡之上顯靈,同時睜開了眼睛。

  摩崖僧不敢直面神君鋒芒,再踩一步,身形陡然攀升。

  “佛陀壓頂,往哪里走。”

  袁不語的聲音傳出,摩崖僧抬頭望去,便瞧見如巍峨高山一般的佛陀,從天而降,佛力如云層般散開,佛相似雷庭之震,

  巨佛壓頂,摩崖僧卻并不驚慌。

  “假佛陀如何能壓真佛?”

  言罷,他從棋簍內,取出一枚白子,揚手彈出。

  那棋子利劍一般,又如一只眼睛,破空而起后,去勢凌厲且精準,徑直打在數千丈佛陀的后腦風池穴。

  只是極小的穴位受擊,大佛的巍峨法相,便重重的搖晃了一陣,然后便是全身迅速出現裂紋,不出幾個瞬息,整座法相化作了霧氣彌散,像通紅的太陽落進了冰湖之中,燒灼得云蒸霧繞起來。

  “七炷香的說書人,可敵尋常堂口八炷香,但對我而言,終究還是太弱。”

  摩崖僧又執了一枚黑子,再次彈指而出。

  黑子激射在離地六七十丈處,猛的定住了,棋子泛起了幽光,黑洞一般,將剛才巨佛擊碎后產生的霧氣盡數吸收,等吸得飽脹了,摩崖僧乘風而起,身形立于棋子一旁,一指點出,黑子崩碎,

  團團濃郁的霧氣,已經提前被棋子暈染成了黑色,此時再度彌漫,很快便凝成了一尊馬頭明王像,快速沉落,與酒大人紙幡之中浮起的四大神君像,兇猛對撞。

  明王像、神君像在轟然撞擊之下,瞬間崩裂,洶涌的氣浪奔騰散開,

  酒大人被撞得倒飛數十丈之遠,雙腳在古老祭壇的堅硬石面上,硬生生的犁出了兩道三寸深的拖行痕跡。

  同樣,袁不語營造的說書人夢境,也被震得七零八碎。

  摩崖僧再次邁步,下一個瞬間,便閃至袁不語的身后,朝著這位老邁的說書人背心龍骨穴處,一指點出。

  千鈞一發之時,一柄無形氣刀,橫亙在摩崖僧的指尖前方,擋住那一指的氣勢。

  摩崖僧指力不減,與周玄祭出的“十六勢”再對一指。

  那是何等有力的指尖,代表著井國十六種氣勢,被苦厄天神譽為井國最鋒利的刀鋒,只是一指點出,刀身嗡鳴狂震,數不清的裂紋,也顯現了出來。

  “師父,走。”

  周玄一手橫刀格擋,一手摟住了袁不語,向下甩出,將師父摜到了周伶衣生出的彼岸花海之中。

  兩枚棋子,白子卸力,黑子借力,以袁不語的說書人夢境之勢,破了八炷香酒大人的紙幡四神君,

  棋子得手后,摩崖僧又只靠金剛一指,險些將周玄的十六勢擊碎。

  周玄也暫且退避,催動神形甲馬,藏身入彼岸花海之中。

  彼岸花海,暗藏著人間幽冥的陰森、詭異,若是步入花海之中,數不盡的陰祟將會纏身,花海中的景象,絕不像俯瞰時瞧見的艷麗華彩。

  但摩崖僧沒有絲毫畏懼,將身體沉降于古老祭壇之上,身姿沉穩,朝圣佛徒一般,昂首進了花海…

  “這個摩崖僧,有九炷香火。”

  袁不語的夢境被震碎,雖然無甚大礙,但胸腹之中,氣血翻涌,不得不打座調息。

  同樣在調息的,還有酒大人。

  “九炷香的佛國人,手上有高明法器,身體如萬仞金石…這一仗,太硬了。”

  周玄則沒功夫感慨摩崖僧的實力有多強大,而是借著花海中的幽冥之勢,復原十六勢的刀鋒。

  摩崖僧已入彼岸花的花海世界,行舟僧、知命僧,也要入花海,強殺周玄。

  四大妖僧知道明江府的核心是誰,

  哪怕沒有寶山寺的血案在前,除去同時抵擋“畫家、樂師”的寶樹天王,其余三僧,也會一擁而上,不顧一切的擊殺掉周玄。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佛國人也是懂的。

  此時,知命僧從喜山王如雪的狐裘里亂沖亂撞后,找到了個縫隙,化作五彩流光,閃爍遁出后,便馬不停蹄的也要入花海世界,才走了數丈,喜山王鬼魅一般,身形后發先至,擋在了知命僧前方。

  “要動小先生,先過了我這一手再說。”

  “喜山王,你是個人才,我們四位師兄弟,三番五次想要拉攏你,今日一戰,原以為你會兩不相幫,安然的躲在白骨道宮之內,卻沒曾想,你這么賣力的幫周玄,他給你灌什么迷魂湯了?”

  知命僧聲音略帶陰柔,質問著喜山王。

  “我細細思忖了一陣,狐族的前途,你們佛國人給不了,幫了你們佛國,狐族再無退路,至于小先生嗎?我觀他是人間大勢,文壇大圣徐荊山曾經明言——大勢不可改,只能依附追隨。”

  “徐荊山不過就是黃原府大妖養出來的家奴,他說的那些屁話,當不得真。”

  知命僧見喜山王依然沒有避讓的趨勢,當下便發狠道:“既然你一意孤行,小僧便入你的命運長河,任你喜山王有天大的造化,命運長河一旦截斷,你的命,依然受小僧掌控…”

  “能進入其余人的命運之河,這便是你名號的來頭吧。”

  喜山王絲毫不懼,反而說道:“那我替你省些力氣…”

  他講到此處,仰口一吐,將自己的狐族橫骨吐出,懸在身前,然后他作了個“請”的姿勢,很是倨傲的說道,

  “我喜山王極少出手,但也有狐族修行風骨,不愿恃強凌弱,你知命僧以‘入命’為平生最得意手段,我便同樣以‘入命’之法,與你生死過手,今日,我們兩人,只有一人可出此橫骨,佛國知命僧,你可敢迎戰?”

  妖族的橫骨,便是人族的秘境一般,入了橫骨,便等于入了命運長河。

  知命僧沒想到喜山王如此自信,如此驕傲,知道他入命強,就用入命之法迎擊他。

  他一時間,竟然愣在原地,等回過神后,他才冷笑連連,說道,

  “喜山王,我對你還真佛看一眼,來,戰。”

  知命僧再次化成流光,入了喜山王珠圓玉潤的橫骨之中,

  “真進去了?”

  喜山王喃喃了一聲后,連忙將舌尖咬破,對著橫骨噴了一口血,然后,他作劍指狀,在橫骨上,火速的畫出了“天眼觀”符箓,啟動了橫骨之中的玄機。

  “喜山王,你的橫骨之中,為什么有九條命運長河?”

  橫骨之內,傳出了知命僧的驚訝話語,

  “這就不是我的橫骨,是我們胡門數位九炷香先祖的傳世神骨,其中有九位先祖之魂,當然有九條命運長河了,我以符箓封骨,骨中有九大天狐之魂纏繞,知命僧,你要是能從這枚橫骨之中殺出來,我胡三太爺的胡字倒著寫。”

  喜山王此時哪還有剛才的高傲神情,目光里只有狡黠。

  “你踏娘的陰我?說好的狐族風骨呢?”

  “你猜,為什么井國人怒噴對方狡猾時,都要罵他一句老狐貍?狡猾,才是我們狐族的祖傳風骨!”

  “…”知命僧。

  知命僧萬萬沒想到,剛才還仙風道骨,一派高人風范的喜山王,竟然是個玩家伙的主兒。

  他以為對方是深厚的道行,卻萬萬沒想到,全是心眼,沒有一點神招秘技。

  “喜山王,你個活畜…”

  知命僧的話還沒講完,喜山王將那狐祖先祖的靈骨給重新吞了回去。

  “修行靠勇不動腦,怎么當神仙?”

  喜山王得意的數落道。

  一合未過,知命僧率先減員,而且是以一種極愚蠢的姿態減員,行舟僧、摩崖僧、寶樹天王,都呆愣了片刻。

  “喜山王,不愧是你呀。”

  與喜山王多年老友的畫家,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多年的交情,畫家很清楚,喜山王有不弱于箭大人的道行層次,但同時…還有奇高的戰斗智商。

  真作假時真亦假,假作真時真亦假,依靠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套路,喜山王總能將些層次比他還高的對手,耍得團團轉。

  知命僧已除,喜山王又重新審視戰局——此時行舟僧也要進花海,但有箭大人擋路,酒大人、袁不語、也在重整旗鼓,其余日游神,救周玄心切,也都在遠處,利用道行擾動著行舟僧,

  反倒是樂師、畫家,已經被寶樹天王明顯壓制,

  出于天生的戰斗本能,喜山王在電光石火之間,便作出了決斷,將狐裘扔出,流云一般,奔涌向了寶樹天王。

  喜山王一邊奔走,一邊利用自己在明江深山多年養出的名聲、威勢,向十六個陰堂下令。

  “十六堂主聽令,吹動牛角、唱起悲歌,啟動古老祭壇,絞碎這三個雜碎妖僧。”

  十六個陰堂,背后都有邪神。

  雖說這些邪神明擺著已經被「弓正」收編,但邪神們此時沒有新的號令出現,也沒有提前下令,通知十六個陰堂的大祭司、大長老,一齊反了明江府。

  既然沒有邪神的命令,而喜山王又下了令,該聽誰的?一目了然。

  一時間,悲歌在兩千多名寨子族人的口中唱響,

  牛角、牛鈴之聲大作,古老祭壇上的污穢血跡,似有了靈魂一般,兀自流動了起來…

  “蠢材!”

  行舟僧急著入花海,在眼見知命僧跳入了喜山王布下的陷阱之后,當即便便怒罵了一聲。

  罵歸罵,他手上的動作不慢。

  只見他手握一根竹杖,竹杖有一丈長短,小腿粗細。

  他雙手握住了杖,做了一個撐船的動作,

  “嘩啦、嘩啦。”

  罡風洞內,本是個天然旱洞,洞內不曾有過暗河、溪流、山泉,而此時,卻傳出了水流涌動之聲。

  行舟僧,既然佛號“行舟”,便有水上行船的本事,一竹仗撐下去,周圍數百丈內,便成了一片水域。

  水域之中,凌波泛起,霧靄水汽,也升騰了起來,而水域周圍,遍生奇高的蘆葦叢。

  每一根蘆葦,都像一根活過來的鋼鞭,肆意的鞭打著周圍的寨子族人、日游神,打得他們幾乎不能近身,

  行舟僧的腳底,則多了一艘木筏小船,手里的竹杖,便成了船篙,撐著水河,朝著花海航行而去。

  只有箭大人,白衣綽綽,持弓立于河面上,閉目凝神,只等行舟僧撐船過來,待到船離他五十步遠,他便搭弓勁射。

  豈料,那木筏子還沒行進多少步,水中忽然多了一抹鮮紅之色,一只鬼手,從水中鉆出,去抓行舟僧。

  行舟僧手中船篙,化作了靈蛇,與那鬼手交纏,然后猛的使力,頂退了鬼手之時,也強行將木筏往后劃退了幾丈遠。

  “又是哪來的陰險人物?”僧人罵道。

  只見水中旋起了一團漩渦,待到漩渦平息之時,一襲紅衣現身,一位瘦弱女子,右手托舉著一架棺材,擋在了河前。

  來人正是八炷香的紅棺娘子。

  “黃原府的苦鬼?”

  行舟僧瞧見紅衣、棺材,辨別出了紅棺娘子身份。

  棺娘將手中棺材擲出,負手而立,說道:“苦鬼的手段大半在水上,我正愁罡風洞中無水,施展不出我的手段來,結果你這個妖和尚,竟然主動制造出一片水域來。”

  “棺娘,你怎么來了?”

  周玄花海中,見到了棺娘前來,便問道。

  紅棺娘子不在周家柳樹旁,無法通過柳樹傳送到罡風洞內,她又不是明江府的游神,沒辦法驅動游神燈籠,快速前來。

  “今日,黃原府內,起了一陣大風,風起黃原水寨,在黃原水域之中,旋起了一個大漩渦,我們苦鬼的大當家,推演得知,有一股詭異而強大的力量,打通了黃原府和平水府,

  我猜是這祭壇鬧出來事情,便馬不停蹄的來這里查看,這一查,還真是出了大事。”

  紅棺娘子又回過頭,對周玄喊道:“通道之中,有強大的妖氣,想來…那位避世不出的黃原大妖,也在今日出了手。”

  “黃原大妖?”

  周玄暗自念叨著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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