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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上居陽臺,籌編地書

  “貧道是蜀中玄門出身不假,可卻不是云來想的那種玄門,更不是峨眉想要的那種玄門,貧道之玄,源自真君義舉,源自濟世之念,同樣源自于道。

  “玄與道從來不沖突,玄來源于道,蜀中之玄門便如南方之正一、北方之全真,我等亦是三清門徒。”

  酩酊散人說。

  而此時,醰白散人和醐清散人也都是一臉肅容點頭。

  程心瞻聞言輕輕點頭,卻是沒有問出,為何秉承濟世之念的酩酊散人會出現在這片雪山上,還是這樣一副隱士打扮。

  看來天下隱士都一樣,在選擇遁世之前都曾心懷大志,只不過自己是假隱,眼前這位老者又是為何呢?

  “所以道玄自然可以共居一山,我等亦信奉老莊。在燕徊山里,像貧道這樣的玄門弟子還有很多。云來,且隨我入山吧。”

  酩酊散人起身,邀請程心瞻入山。

  程心瞻自然是點頭應好。

  于是幾人走出亭子,繼續登階而上,邁入了呼嘯的風雪之中,瞬間就消失不見了,唯余酒香仍在梁上縈繞。

  穿過風雪,程心瞻眼前一亮,只覺豁然開朗,這里面又是一處世外桃源。

  山頂上冰雪如龍,蜿蜒飛騰,從一座山頭飛往另一座山頭,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

  山中有陣法,隔絕了呼嘯的風聲,山頂是冬,山腰是春,山腳是夏,青白分明,唯不見悲秋。

  白雪青樹映入眼簾,鳥鳴澗響聲聲入耳。

  從外面看,風雪遮掩,陣法阻隔,看不真切,只覺雪山高大,綿延成片,此刻穿過了風月來到這處清涼勝境里面,才始知仙山真面目。

  十二座高山其實并非一字排開,而是呈現偃月型,無論從哪座山上看,都能望到其余十一座,不同山頭的修士往來,也不用從其他山頭跨過。

  酩酊散人帶著程心瞻來到北數第三座山,燕徊山。

  程心瞻一落到山里就知道山名的緣由了,這里有許許多多的白羽雪燕起起落落。

  酩酊散人見狀也解釋了一句,

  “燕徊山上多生雪球杜鵑,雪球杜鵑極為美麗,白瓣藍蕊,卻易生一種叫冰蠹的害蟲。這種害蟲毒性大,杜鵑沾之,一月則黃,二月則落,三月則死,但這種冰蠹又是雪燕口中的美食。

  “我們驅逐雪鷲,雪燕便沒了天敵,在雪山上繁衍生息,所以才有了這漫山的雪球和紛飛的雪燕。”

  程心瞻點了點頭,雪鷲、雪燕、冰蠹、杜鵑,可謂一物降一物,而修者喜花喜燕,厭惡小蟲與猛禽,不過稍加干預,便是另一番光景了。

  “云來,你瞧。”

  酩酊散人手指大山,為程心瞻介紹,

  “咱們燕徊山山頂山腳景色大不相同,山頂可賞雪,亦可采罡風煉丹煉寶,要是碰上天氣好,還能領略日照金山之景,是攝紫餐霞、吞風飲雪的好去處。

  “山腰有花有草,有松有篁,有泉有澗,美景怡人,是隱修的好去處。

  “山腳近地,與大江為鄰,是攝取地氣與水氣的好去處,而且山腳地方廣袤,圍個院子,放養坐騎是很方便的。另外,如果云來喜垂釣泛舟,山腳也是極合適的。”

  粗略介紹后,酩酊散人望向程心瞻。

  程心瞻覺得都挺好,這時他被飛舞的雪燕吸引,興許是山腰處杜鵑多,所以雪燕多筑巢在山腰,于是他便道,

  “不知康地風俗,在我家那邊,燕子筑巢意味著此地有福,所以我還是住在山腰,在向陽坡選一個有燕子落腳的地方吧!”

  酩酊散人笑著說好,于是又帶著程心瞻在大山東向的山腰處晃了一圈,并告知哪些地方是有主的,哪些是無主的。

  “那就這吧。”

  程心瞻指著一個地方說。

  那里是山腰靠北邊凸出來的一處正向東的平臺,像個探出來的虎頭,虎頭頂上生著許多翠綠的芭蕉和雪白的杜鵑花,更有燕子在銜泥做窩。

  虎頸末端的崖壁上開鑿有一個現成的洞府,洞府里應該是開了天井,有光透進來,即便是遠望著也不顯得陰暗。

  酩酊散人看著那處,有些遲疑,說道,

  “那處現在雖然無主,不過上一任主人在此羽化還不足一月,要不云來還是換一個?換一個老洞或者是新辟一個洞府也成呀。”

  程心瞻聞言笑了笑,說道,

  “生者寄也,死者歸也。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逸我以老,休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酩酊散人聞言一愣,隨即朝程心瞻拱了拱手,慚道,

  “貧道枉讀《鴻烈》,愧對賢人。”

  程心瞻笑著牽住酩酊散人,往那處平臺落去。

  這里風光宜人,正面東方,旁邊有雪山澗水飛流直下,水打芭蕉,仿佛樂章,也把芭蕉洗的愈發蒼翠。芭蕉綠意盎然,同時也把芭蕉叢中的繡球杜鵑凸顯的亮白如月。

  陽光照在澗水上,打出一道彩虹落在崖壁上,正好給洞口鑲上了一道虹邊。

  洞頂上篆刻著三個字:

  「虎頭洞」。

  程心瞻抬頭望著這三個字,不禁啞然失笑,朝著酩酊散人道,

  “這上任洞主想來也是個不拘小節的,給洞府取名也是這般直白。”

  他隨口說著,又抬手拂袖一揮,幾點靈光落在石壁上,那三個字便變成了,

  「東陽臺」。

  “童兒,且去灑掃迎客。”

  程心瞻說。

  白龍應是,邁入洞府中,他是修行風法的,靈風一過,什么塵埃污濁都被吹的一干二凈。炤璃也跟著進去,再吐出金煙一灼,去了濕氣,這洞府便能住了。

  隨即,兩個童兒開始往外掏東西,首先便是程心瞻最心愛的那張葛縷八卦紋地衣與那方巨大的沉香書案,緊接著,鶴燈,蒲團,以及各類典籍都被拿出來,一一擺放好。

  這次程心瞻帶出來的典籍都是三清山搜集來的各地的地志,不是什么大派寶典,所以就可以堂而皇之擺出來。

  程心瞻這次是打算出來久住的,所以常用的家當都帶出來了。

  “老爺,灑掃干凈了。”

  兩個童兒站在洞口,請人進去。

  程心瞻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三位酒友先進。

  “云來好雅致,也是好家底。”

  幾人進來后,酩酊散人看著洞中馬上充裕起來的陳設,不由贊嘆。

  尤其是那沉香書案,旁人都是拿來刮粉燃香的,他倒好,竟尋來這么一方巨木用作書案。

  程心瞻只是笑笑,道,

  “不過機緣巧合。”

  “云來好讀地志?”

  酩酊散人也看見了書桌書架上的堆碼整齊的書。

  程心瞻點點頭,解釋道,

  “貧道好游山玩水,訪古尋幽,也好搜羅一些神話傳說,是既好丹青,又好文字,所以最近便萌生了一個想法。”

  程心瞻說著,眼中泛起光彩來,

  “貧道準備編制一本書,一本集輿圖、地志、游記為一體的書,上面既有地方山水圖樣,又有當地神仙故事,再加上貧道自身的游記隨筆,或文或詩。貧道邊游邊寫,直至踏遍整個寰宇,亦或是此身壽盡。”

  三位散人聽著臉上也浮現起振奮之色,其中,醰白散人似乎很感興趣,便道,

  “云來好志向、好雅興!只是這樣的文體,似乎未曾聽過。”

  程心瞻笑了笑,便說,

  “我也不過是自娛自樂,強把圖、志、記混作一書,貧道也不知該如何稱呼此書,不過貧道準備以地名分篇,便直呼為地書吧!”

  “可曾成稿了么?”

  醰白散人問。

  程心瞻搖搖頭,說道,

  “貧道走過的地方不少了,看過的地志也不少,想法很早就有,不過一直未曾靜下心來編書。這次來到西康,既是要領略橫斷山脈、五江并流的勝景,也是要借雪山靜心,好好整理腦中思緒,正要借此寶地編撰。”

  醰白散人神情激動,連道,

  “如此地書,成書后定是鴻篇巨著,云來起稿時,可否容我出一份力?”

  酩酊散人看醰白失態,怕惡了雅士,連忙為其解釋,

  “云來,醰白入道前是儒士,最好文字立說,修道后也是書癡,常因看書忘卻修行,你莫見怪。”

  程心瞻欣喜都來不及,又哪里會見怪,他想要編纂地書并非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天南地北汪洋內外他都大致走過了,神仙故事他也非常熱衷,是真的想寫出這樣一本囊括寰宇神州的地書來。

  當年為觀想雷宅內景神而編寫《雷霆蕩魔志》時,他就十分享受。

  況且煉丹是修行,煎藥是修行,刻字是修行,著書同樣是修行。

  他觀山鑒水,落于筆下,那對五行土水的領悟自然水漲船高,對淹鎮之咒的理解自然愈發透徹。

  他搜集神仙故事,寫詩作傳,那對存神法的修行自然也是大有裨益。

  另外,這對他而言,同樣也是一種極好的陽靜之法。

  因為聽聞醰白散人有心幫忙,他自然樂意之至,且道,

  “醰白若有此雅興,那自然是甚好,另外,貧道初來康西,此地的山圖地志和神仙列傳貧道還未搜集,還要勞煩醰白指點呢。

  “醰白還是蜀人,巴蜀境內的山水神跡貧道更是一無所知,這都得勞累醰白助我。”

  程心瞻懇切說。

  醰白散人大悅,恨不得現在就要與程心瞻伏案開書。

  酩酊散人是懂得分寸的,給醰白散人打了個眼色,隨后又和顏悅色對程心瞻說,

  “云來,你遠道來此,又被老道拉在亭子里閑聊許久,想必也是乏了,今日我等不再叨擾,你喜遷新居,先好生休息,過些時日,我等再來看你,屆時,再領你見見山中同道。”

  三人站起,程心瞻也起身相送。

  “對了。”

  臨出門,酩酊散人又看向程心瞻,問道,

  “云來此番,是短居還是久居呀?”

  程心瞻便答道,

  “自是久居,貧道正要打算在此鉤玄提要,纂言稽古,為我地書起稿,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好,好。”

  酩酊散人笑著點頭,又說,

  “有件事不知云來感不感興趣?”

  “何事?”

  “我們白龍旗山雖然不是什么世家大宗,但到底也是群修匯聚,我等隱修也不盡是洞中頑石,有人便有事,所以山中自然也有山治,我們既有玄燕治,亦有白龍治。

  “既然云來要久居,那不知可有入治的想法,老道也可代為引薦。”

  酩酊散人說。

  山治。

  程心瞻心里默念一句,這個東西在散修聚集處很是常見,最有名的自然是慶州的黃山治,那里面還有五境的真人在,所以白龍旗山和燕徊山有山治自然也不奇怪。

  加入山治自然有好處,更能了解西康魔道與蜀中玄門的動向,不過程心瞻卻沒有馬上應承下來,而是道,

  “此事不急,往后再說。”

  酩酊散人聞言也不意外,點點頭,說道,

  “好,確實不急,云來初來乍到,應當再多看看,那我等先不打攪,云來好好休息。”

  幾人已到洞外陽臺,三人正要離去,卻聽程心瞻道,

  “且慢。”

  酩酊散人轉過頭來,問道,

  “云來還有何事?”

  程心瞻此時從懷中掏出三個丹瓶,笑道,

  “貧道確實是初來乍到,但遇見三位道友是一見如故,在風雪中相迎,又送我入府,讓貧道在山雪中亦感春風拂面,借著安居之喜,貧道也備有薄禮相送。”

  三人見狀,連連搖手。

  “使不得,使不得。”

  酩酊散人把丹瓶往程心瞻懷里推,

  “我等喜得良友已是大慰,以云來的境界與才情,哪里去不得,即便是入白龍旗山,也是各峰爭搶的人物。今日不過是我等輪值文考,恰巧遇見了云來,而云來肯給老道薄面,能來燕徊山我等便是心滿意足,豈可再要云來的禮。”

  程心瞻不答應,把丹瓶一一塞到幾人懷里,

  “三位道兄喜我,云來信,但三位道兄助我,也是不假,云來自然要謝,只是些薄禮,還望道兄們莫要推搡了,免得惹來童兒發笑。”

  三人聞言只好收下,又說等程心瞻休息好了,定要給他辦一個洗塵宴。

  程心瞻沒有拒絕,笑著應下。

  等目送三人遠去,他才回到洞府中。

  “啾啾—啾啾——”

  頭頂上忽有清脆的鳥鳴傳來。

  程心瞻抬頭望向洞府頂上,只見在天井內里邊沿處,兩只雪燕正在銜泥筑巢,看樣子,已經初見雛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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