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羽太師一長串話,眾新晉天師們先愕然,接著便七嘴八舌,激動高叫。
“羽太師,你當日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親口承認,九鼎是神州人族的九鼎,不是嬴氏一家一姓的寶物。
神州山水真形圖,更是神州之靈物,不是大秦的私有物。”
“羽太師,我的確住進了阿房宮。可我原本沒想住宮殿呀。
是咸陽宰說,吾等天師有大功于大秦,正好公卿們搬去了滎陽,空出很多宮殿。
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讓吾等住進去。
天可憐見,我雖住了阿房宮,卻只在里面打坐了兩晚上。
侍女小童什么的,我碰都沒碰。”
“羽太師,貧道的確在咸陽置辦了一些產業。可這都是咸陽宰給咱們的俸祿呀!我一個修道之人,要城南八百畝水田干啥?”
“羽太師,你剛才還說不玩文字游戲,不故意騙人。
可你若是早點告訴我們,觀摩真形圖、研究大禹神鼎,會延長在職時間。
我們肯定不.咳,我們或許依舊會研究大禹鼎,可我們至少對自身情況心知肚明,不會像現在這樣,迷迷糊糊,蒙在鼓里。”
小羽喝道:“你們都是有德之士,怎敢紅口白牙污蔑我,說我沒提前通知你們?”
她轉向墻角,喊道:“接受勞務派遣的道友,全部出列。”
西邊角,一眾看著有點另類的人群中,稀稀疏疏走出來幾十人。
小羽再次點名,“神霄道派的雷鈞子道友,請你為大家講述一下勞務派遣的規則。”
雷鈞子不太情愿,可又不敢違逆羽太師簡單的命令。
他先將“勞務派遣”的含義和規則都講述一遍,又看向新晉天師們,嘆道:“諸位道友,過去你們在咸陽集會時,貧道也有參與。
咱們之間都不陌生。
勞務派遣之事,你們的確知道。
咱們還不是主動來參加太師選拔呢,都要按照所得好處,為欽天監、為嬴氏服務。
你們既然參加斗法,更應該認賭服輸啊。”
“勞務派遣之事,我們先前的確曉得。可是羽太師并沒說我們也得遵守勞務派遣的規則呀!”還有不少天師滿心不甘地叫喚。
本來置身事外的派遣工們,有些激動了。
洪真君叫道:“你們憑什么覺得自己比我們更高等,更該享有特權?
我們也是仙人,是來自各大道宮的玄門正統。
真要論個高低貴賤,也是你們不如我們。
我們只是來藏守室借閱秘典的客人,沒機會研究九鼎和真形圖呢!
你們主動以身入局,又敗在羽太師手下,沾染了一身因果與業力,還有臉叫屈?”
事實上,他身份不僅不低,還非常高,是個老牌玄仙。
大多數新晉天師都不如他,得稱呼他“前輩”。
“這和高低貴賤無關,只是什么事兒,都得提前說明啊!”即便鐘元公面對他,也得放緩語氣。
“眾所周知的事兒,還要怎么提前說明?”小羽掃視一眾天師,淡淡道:“你們誰若不服氣,站出來。”
——瑪德,站出來當眾挨揍嗎?
眾新晉天師心中怨氣累積,卻沒誰真的敢站出來。
秋明子問道:“羽太師,事已至此,咱們也只能認賭服輸。只是延長的期限,怎么計算?”
小羽道:“我不會為難各位,各位雖是斗法失敗的人,理論上比這群貴客低一等。但我依舊遵照之前統一的‘派遣工標準’,確定各位的服務時間。
雷鈞子道友,還是你來為大家解釋一下。”
“不用解釋了,他們早向我們打聽過勞務派遣的規則,知道借了什么級別的秘典,該為大秦服務多久。”雷鈞子道。
“我們還看了真形圖,研究了九鼎。”有新晉天師道。
雷鈞子嘆道:“那沒啥說的了,你們準備與大秦共存亡吧!
貧道年初來到咸陽,只借閱了'道兵培育之法',便要留到明年四月份。
你們研究了九鼎,十年起步,沒有上限。
臨摹真形圖,起碼五年打底。
你們還住進了阿房宮,享受人皇般的待遇唉,即便大秦滅亡,你們也得繼續償還羽太師的恩情啊!”
最后一句話,他說得陰陽怪氣的。
新晉天師面色難看,眼神不善地瞪視他。
小羽柔聲安慰道:“真到了大秦滅亡,即便恩情還不完,嬴氏也用不到諸位了。到時候肯定會放大家離開。”
眾人完全沒被安慰到。
于是,她又道:“諸位,我在太師斗法中贏了你們呀!
我的意思是,你們神通道行不如我,天師道法也不如我。
你們樣樣不如我,可我都愿意陪伴大秦走到最后,你們有什么理由矯情?
都收拾好心情,與我精誠合作吧!
為了表達和諸位休戚與共的決心,我決定,與你們分享完整的‘祖龍秘法’、‘九鼎御龍之術’。”
前面一段話,說得他們心中火氣更加旺盛。
可重點是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尚未落地,眾新晉天師便震驚高叫起來。
“羽太師,你是認真的?祖龍秘法,九鼎御龍,可是你當日征討天庭的術法?”
小羽道:“我說了,我不會騙你們,不會玩文字游戲。
就是完整的祖龍秘法。
而且,我現在就可以將秘法交給你們。”
說完她便從袖子里摸出一塊靈玉,將秘法灌入其中。
大廳內,不僅是新晉天師,所有人都目光灼熱,神情興奮。
頂多,關真人他們興奮的表情中,還添加了幾分焦躁與擔憂。
小羽舉著靈玉晃了晃,道:“這次我事先說明。你們屬于‘契約天師’,靠契約與天道誓言,約束你們留在欽天監,為大秦效力。
所以你們在大秦得到的一切好處,都得付出代價。
這份秘法,內部優惠價,十五年長契,不算貴吧?”
“不貴,一點都不貴!”沒有人猶豫,所有新晉天師異口同聲。
——特么的,大秦攏共就剩三年國祚,之前研究九鼎、臨摹真形圖,已經要與大秦綁定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了。
現在再多十五年長契,也不過是池塘里的蛤蟆遇到雪上加霜,該凍死早凍死了。
“來,你們發個‘泄天道’的毒誓,非親傳弟子不得傳授,便可復制一份。”
小羽大大方方道:“關真人、灰鶴真人,你們也別愣著。
這份秘法代表了我與諸位同甘共苦、休戚與共的決心。
你們早已與我同舟共濟,自然該免費獲得秘法。”
派遣工洪真君忍不住,問道:“咱們呢?”
“你們也是內部優惠價,十五年長契。嗯,依舊是勞務派遣。只是留在咸陽干力所能及之事,不用去前線沖鋒陷陣。”小羽道。
“多謝!”洪真君只糾結了一瞬,便摸出一塊靈玉,快步上前。
他擅長煉丹,之前一直在幫欽天監煉制靈丹、仙丹。
工作還算清閑。
十五年長契,能兌現的也不過是三年而已。
為了祖龍秘法,太值了。
而且,都拿到祖龍秘法了,還不得研究大禹鼎?
研究大禹鼎至少十年。
無所謂了。
傍晚,還是黑冰臺。
拿到祖龍秘法的天師,都一臉亢奮地跑到山下,
研究大禹神鼎去了。
關真人、灰鶴真人、陽禮,三個小羽的心腹愛將,依舊留在大廳內。
等人走光了,關真人才擔憂道:“這些天,有羽太師坐鎮咸陽,他們又忙著研究九鼎與真形圖,才沒折騰出什么事兒。
可羽太師一旦離開,只怕口頭承諾的契約,約束不了他們呀!”
“不止是口頭承諾,在華山當眾說出來的話,與天道毒誓沒區別。”小羽道。
“還是有區別的。”陽禮用不解的眼神看著她,“如果向天帝發誓,他們背棄誓言,天帝早晚會懲罰他們。
當眾承諾,若背信棄義,天帝肯定厭惡,卻可以懲罰,也可以選擇不理不睬。
我敢說,滿天神佛,都會看你笑話,對背棄諾言者卻是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
小羽淡淡道:“你覺得今時今日,我還指望天帝,指望別的大神替我主持公道?”
陽禮問道:“你要自己為自己主持公道?他們肯定怕你,不敢直面你。
可法不責眾,他們那么多人,你追究得過來?”
“試試看唄!我覺得,身為有德真仙,他們還是該要點臉面,在乎因果與業力的。”小羽道。
灰鶴真人道:“即便太師對自己有信心,對當今世風也有信心,也不該拿出祖龍秘法呀!這套秘術太重要了。”
小羽嘆道:“我這短暫的一生,已自創無數功法秘術。
若不是擔心功法被壞人拿去為惡,我請愿公開所有秘籍。”
這是她的真心話。
在西蜀時,她自創的幾本“仙法”,都送了出去。
甚至連根本法,都教給了紫櫻她們。
她接著道:“很難得,祖龍秘術是一門勸惡人向善、助好人逆風翻盤、幫人道對抗神道的‘好功法’。
傳播越廣,能讓人道世界更加美好。我很滿意、很滿足,一點也不可惜。”
這也是實話,卻沒把實話說完。
她創造的祖龍秘術,一定要以仁愛無私之心境來驅動。
倒不是她故意設置了什么限制。
沒有任何特別設限,純粹是人道氣運的自然規律。
限制可以破解,自然規律只能遵從。
有點像楊嬋的寶蓮燈。
若真有邪修越過限制,竊取了人道氣運,也可以提醒火云洞三圣,繼續給人道氣運打補丁。
這也是好事。
“既如此,貧道無話可說。咱們也下山研究大禹鼎吧!”灰鶴真人表情復雜道。
“關真人和陽禮,你們去吧。灰鶴真人,你先等會兒,我問你個事兒。”
小羽從袖子中伸出右手,一邊掐算,一邊問道:“幾個月前,我曾托付神锏太保給欽天監捎了一個口信,你還有印象不?”
灰鶴真人略一思忖,便問道:“可是湘陰廣福王王惡的事兒?”
他在袖子里摸了一會兒,什么也沒摸出來,尷尬道:“貧道的確準備了一份王惡的詳細調查報告。只是時間太久,這會兒沒帶在身上。”
小羽放下右手,道:“調查報告不急,你先說說天庭是何反應,為何還留著那廝沒有鏟除?
王惡的祭日是四月初三。
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會逼迫當地土人,送上童男童女為祭品。
如今都快六月初三了,他可有吃人?”
她剛才掐算了一下。
憑借與盧綰神仙媳婦秋水的因果,確定秋水此時狀態還不錯,已經懷上盧綰的娃。
但秋水的災劫,并沒徹底消除。
也即是說,王惡不僅依舊在湘陰當廣福王,甚至沒放棄擄走秋水的心思。
當日她明明讓神锏太保分別給灰鶴真人、天庭張天師捎個口信,讓他們處理王惡的案子。
灰鶴真人道:“今年他大概沒有吃人,畢竟他的事兒已經上達天聽。
貧道也曾派符使去湘陰警告過他。
天庭之所以沒立即處置他,好像與他的天命有關。
他尚有天命沒完成。”
小羽道:“無論他有什么天命,也不管他今年有沒有吃人。
他過去每年吃一對童男童女,是事實。
既然案情屬實,為何不處置?
在處理與我相關的案子時,天庭可從來沒拖延過一刻鐘。”
灰鶴真人嘆道:“王惡可是‘廣福王’,湘陰又遠離中原,處于南方蠻荒之地。無論是天庭還是朝廷,管理上難免有些放松。”
見羽太師面色肅沉,他猶豫了一下,又小聲道:“太師,神靈吃人,并不罕見。
大家其實一直墨守成規,只要神靈履行了守護一方的神職,沒有惹出大的民憤。
即便吃了一兩個人,也是民不舉官不究。
追究不過來是一方面。沒有理由追究,則是另一個原因。”
小羽驚怒道:“你說追究不過來,我勉強還能接受。沒理由追究,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