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座次與仙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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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是晚上十一點到次日凌晨一點。

　　小羽與劉季分別，是在傍晚，天快黑的時候。

　　子時還沒到，大概晚上十點半左右。

　　劉季昨天偷雞的西澤里，清理大公雞內臟的小溪，再往南邊走大概五百步，有一座木橋，便是約定的地點。

　　“呼呼呼”

　　仿佛陰兵過境，看不到人影，卻有一陣奔走的疾風刮來。

　　數量似乎還不少。

　　“季哥，道長在哪？”還有個聲音粗啞的漢子，在低聲說話。

　　也虧得周圍沒老百姓，不然一定嚇得大喊：有鬼啊！

　　“興許是咱們來早了，現在還不到子時。”又一個聲音說道。

　　依舊只聞其聲，不見人影。

　　“道長說要趕在子時結束之前，宜早不宜遲呀！”這聲音是劉季。

　　“劉季，這邊！”

　　他話音剛落，無崖子老道的聲音便隨風飄來。

　　“道長果然已經來了。”劉季語氣興奮，就要解除隱身符。

　　“不需要解除隱身符。即便你們人數眾多，身上戴著了隱身符，依舊能瞞著鬼神的耳目。”

　　想完全騙過鬼神，肯定不可能。人數太多，動靜太大。可佩戴了隱身符，至少路途上的鬼神不能一眼看透，有些遮掩效果。

　　小羽從溪水邊一塊大青石上站起身，環顧一眾不見身影的沛縣豪杰，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如果諸位皆明白劉季之意，貧道便要帶你們上山了。

　　這里不是說話之處。

　　等上了山，貧道再跟你們詳談接下來要做的事。

　　如果此時無人退出，那便不要掙扎，貧道施法帶你們盡快去芒碭山。”

　　不等其他人反應，劉季便打包票道：“道長，咱們都是一諾千金的好漢，既然已經到此，絕對不會有反悔之說。”

　　“很好，貧道要施法了。”

　　小羽抬起右手，寬大的袖袍像是灌入一陣大風，吹得袖口又大又圓。

　　眾沛縣“好漢”記得老道先前的話，沒有掙扎反抗。

　　一瞬間只覺天旋地轉，然后夜空不見了，腳下也沒了大地，周圍空蕩蕩的一片虛無。

　　等他們稍微習慣了虛空環境，能環顧左右，可以跟身邊人說話了，又一陣天旋地轉。

　　然后他們再次感受到大地的厚實與沉穩，耳邊有夜風與蟲鳴。

　　頭頂星空如水洗過般透徹。

　　星辰似乎比往日更大、更明亮，看得更加清晰。

　　如樊噲、雍齒這樣的莽夫，感覺還不明顯。

　　劉季、蕭何、王陵等感知敏銳的人，都呆呆抬頭看向天空，甚至沒留意自身的處境，也沒去看對面的無崖子老道。

　　“很好，這么快便有了感應，你們的命格果然與貧道的周天星斗大陣契合。”

　　小羽盤坐在一塊半米高的大青石上。

　　石頭被劍氣雕刻成了個蒲團。

　　類似的石頭蒲團，在她身前的扇形空地上，還依次擺放了一百零八個。

　　劉季回過神來，左右看了看，左手拉蕭何，右手拉盧綰，搶先占據最前排、最中間，距離老道士最近的三個位置。

　　劉季還當仁不讓地坐在了中央。

　　“道長，我們莫非進入了洞天福地？”他笑嘻嘻問道。

　　“我們此時在芒碭山澤西北最高的山峰。距離地面大概千丈高的山腰，貧道用劍劈了個三十丈長、五丈寬的平臺。”

　　小羽解釋了一句，便伸手指向周圍青石蒲團，道：“諸位，請坐下說話。”

　　最機靈如劉老三，已經占了最好的位置。

　　見他如此，有“第二等機靈”之人，福靈心至，連忙去搶最前排的“天罡之位”。

　　嗯，有人已經發現了，一共一百零八個蒲團，看似隨意擺放在無崖子道長身前，其實對應星辰，隱約呈某種陣勢。

　　只要研究過星象，會很容易分辨出三十六天罡與七十二地煞。

　　如果對星象學極為了解，比如沛縣大豪王陵，甚至能對照頭頂格外碩大、格外明亮的星辰，直接找到每個座位對應的星辰。

　　比如，劉老三恰好占據了“天魁星”，被他拉過去的蕭何與盧綰，又分別占據了天機星與天罡星。

　　王陵本來是很不愿意加入“沛縣一百零八好漢”的。

　　若非蕭何勸說，他絕對不會跟劉老三“沆瀣一氣”。

　　對無崖子老道，他和曹參一樣，心中頗為懷疑其動機。

　　即便被蕭何說服，跟著來到西澤里，又被老道士用奇怪的神通“挪移”到芒碭荒山，王陵也暗自決定：只默默看他們表演，自己冷靜、冷漠、冷笑著旁觀；對無崖子老道接下來的安排，他也保持警惕，做到不失禮就行了。

　　放下戒備，全心全意投入到劉老三組織的這次活動？

　　門都沒有！

　　可發現周圍石頭蒲團對應天罡地煞星辰后，他心中莫名激發一股渴望與覺悟：座次代表了機緣，必須立即搶占最好的位置，不然他會后悔終身。

　　王陵完全來不及去思考這種想法的由來，身體已本能地動了起來。

　　他快步跑向“天閑星”。

　　天魁星當然最好，可惜已經被劉季占了去。

　　“王陵，你干啥！”曹參不懂觀星，也不明白青石蒲團的機巧，卻也有種莫名的沖動，想要搶占“最好”的位置。

　　最好的三個位置已經被劉老三他們占了，他只能從余下之中選最好的。

　　他自己也不曉得什么緣故，明明前排位置還空了好幾個，偏偏他對蕭何后方的座位特別鐘意。

　　可他還在環顧四周、躊躇猶豫呢，王陵已一個健步沖了過去。

　　幸而王陵武功不如他高。

　　在此時的沛縣一百零八好漢中，就屬他曹參劍法最犀利。

　　樊噲雖有天生神力，卻打不過他。

　　“砰！”曹參一個健步，沖到王陵側面，一個鐵肩靠，用力撞過去，將王陵擠開了。

　　“狗攮的曹參，你憑什么搶我位置！”王陵眼珠子都紅了。

　　“兄弟你莫急，來，坐這邊。”劉季連忙拉住他，讓他坐在自己后邊。

　　在沛縣，從來是雍齒、王陵瞧不上劉季，不愿搭理他，或者見了面便冷言嘲諷。

　　劉季則與他們相反，他認為雍齒與王陵都是豪杰，很希望與他們交往（將他們納入自己的圈子，讓他倆和樊噲、盧綰一樣，管自己叫“大哥”）。

　　呃，這就是標準的先秦豪俠（游俠兒老大）的作風。

　　所以遇到機會了，劉季會主動向王陵獻殷勤；反過來，王陵一般不會給劉季好臉色。

　　不過，王陵這次沒拒絕劉季的好意。

　　他依舊憤憤不平地瞪著曹參，屁股卻很誠實、很沉重地牢牢占據了“天雄星”。

　　其實搶座位的不止王陵和曹參。

　　樊噲和雍齒也在搶。

　　“瑪德，雍齒，你敢跟老子搶？滾后邊去，我要坐季哥邊上。”

　　“沒錯，我們的圈子，你往里面擠算啥？”夏侯嬰還在幫腔。

　　不僅幫腔，還幫忙搶座。

　　在雍齒憤怒與樊噲大打出手時，夏侯嬰、周勃幾人在邊上下黑手。

　　幾招之后，雍齒便他們被打傷。

　　他連個三十六天罡都沒擠進去，就被兩個與他交好的兄弟，勸說著拉到了后面，遠離劉老三、樊噲他們的圈子。

　　“雍爺，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咱們跟劉季不是一路人，何必硬要往前擠？

　　反正只是個座位。道長聲音洪亮，坐近坐遠都沒區別。”

　　鷹鉤鼻的中年瘦子毛澤，還特意拉著雍齒往最后排走。

　　雍齒心如火燒，意似油煎，莫名想要更靠前、距離劉季更近的位置。

　　他忍了幾忍，還是沒忍住，又往前面擠了兩排，總算擠進了地煞前列。

　　在他們爭搶位置時，小羽只面無表情，眼眸下垂，仿佛事不關己，心眼卻緊盯著每個人，關注他們的反應與選擇。

　　結果讓她有些驚嘆，他們中很多人她都不認識，可她至少知道蕭何、樊噲。

　　知道“蕭規曹隨”的曹參，還知道“大漢車神”夏侯嬰。

　　他們全都占據了最好的位置。

　　前幾日與劉季起沖突的雍齒，小羽當日便判斷，這廝性格有缺，將來不會在劉季集團中取得太大成就。

　　果不其然，雍齒武力值全場第三，僅次于曹參與樊噲其實能和樊噲五五開。

　　結果他連個三十六天罡都沒擠進去。

　　這豈非天數？

　　可如果這是天數，那安排青石蒲團的她，也掌握了天數？

　　小羽并沒掌握他們的命數，但108青石蒲團的布置，的確很有講究。

　　她根據芒碭山108座山峰組成的“小周天星斗大陣”，安排了108個座位。

　　每個座位下方，皆有對應山峰的地脈，而山峰又一一對應天界的天罡、地煞星斗。

　　座位是她定的，可他們歸屬哪個座位，她沒有絲毫干涉。

　　“啪啪啪”等眾人坐定，小羽輕輕拍巴掌，立即有一男一女兩個青衣童子從后面山洞走出來。

　　他們八九歲的年紀，三尺高，穿著樸素的青色道袍，長得粉嘟嘟、胖乎乎，很是喜慶。

　　走出來時，兩人都空著手。

　　等來到賓客跟前，男童躬身行禮，道一聲：“請爹爹用茶。”

　　他伸手朝山洞的方向一抓，立即抓住個紅漆案桌，擺放在賓客身前。

　　桌案上有玉壺與玉杯。

　　女童鞠躬行禮，說：“請爹爹用些果品糕點。”

　　她也伸手朝山洞方向虛虛一抓，立即端了個臉盆大的玉盤，上邊擺滿了各類仙珍，有火棗、交梨、朱果等水果，也有美味可口的糕點。

　　然后“金童玉女”又走到下一位賓客的蒲團前。

　　又說一聲“請爹爹用茶”，放下桌案、玉壺玉杯、一個大大的果盤。

　　“哇，這是五百年份的朱果”立即有人忍不住，抓起一個火紅果子，往嘴里塞，“好吃，真好吃”

　　后排的樊噲還沒分到果子，看得直流口水。

　　“仙童，仙童，給我弄一盤！”他小聲喊道。

　　劉季都看不下去了，回頭低喝道：“道長跟前，休得放肆！”

　　“哥呀，我餓”樊噲委屈道。

　　仙童看了他一眼，還真走到他跟前，先為他擺上案桌與仙珍。

　　“多謝仙童，嘿嘿，多謝道長款待！”

　　他站起身，朝上首無崖子老道拱了拱手，然后大快朵頤。

　　“好甜，太好吃了，我滴娘啊，咱不是在做夢吧？十年前在彭城，我看到項家大公子花了八千金，才買了一根兩千年的黃精。

　　咱這坨，至少萬年份，好大好肥，都長成龍形了！”

　　“你吃就吃，何必叫嚷？”邊上的王陵一臉嫌棄。

　　他身前也擺放了果品，可他這會兒專注于仰望頭頂的群星，感悟群星中的奧秘，都沒心思吃仙果，更別說理睬周圍之人。

　　可邊上的樊噲太討厭，不僅吧唧嘴，還歡呼雀躍，嘴上叫嚷不停，打擾到他了。

　　“你若不吃，把仙果給我，我肚量大，很能吃！”樊噲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抓王陵的仙果。

　　“啪！”王陵用力拍在他厚實的手背上，低喝道：“樊噲，你要不要臉？”

　　曹參伸手拉住樊噲，以內功傳音，道：“兄弟，你自己盤子里的仙珍都吃不完，拿他的干啥？別在仙人面前丟臉。”

　　這么短的時間，樊噲手中的萬年黃精，也才啃了一半，盤子里還有很多仙珍。

　　“我肚量大，很能吃。只一盤果子，恐怕吃不飽。”他說道。

　　“你度量再大也吃不完。”曹參一邊啃交梨，一邊悄悄傳音，“不信咱們走著瞧，你能把盤子的仙珍一口氣吃完，我把我的給你吃。”

　　有人和他們一樣，在竊竊私語。

　　也有人只默默啃果子。

　　還有幾人如王陵一樣，癡迷于頭頂的星斗大陣。

　　無崖子老道面帶溫和的笑容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大概一刻鐘后，兩位小童依次在全部一百零八位客人身前，都擺放了一個紅漆案桌，桌上擺放了同樣數量與規格的仙酒、果品、糕點。

　　“請諸位爹爹享用！”

　　最后兩童子朝他們鞠了一躬，分別化為一束青光，青光丈長，在半空交織在一起，最終化為一柄仙劍，飛入無崖子老道的袖口。

　　“啊，剛才的仙童，竟然是兩柄仙劍嗎？”

　　“哪里是兩柄，只有一柄。”

　　“可仙童有兩個呀。”

　　“反正只有一柄仙劍。”

　　眾人驚嘆不已。

　　“果然，我就覺得兩位仙童不像個正常人。”樊噲嘟噥道。

　　曹參眼神火熱，“你只能察覺他們氣息不對，可你沒感應到一絲劍氣，也沒想到他們是仙劍，對吧？這種劍術絕對超越劍意，達到劍靈。”

　　他下意識撫摸自己的佩劍，“不知什么時候，我也能觸碰到這一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