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師渡天劫結束,能回來找弟子嗎?”奚涓期待道。
小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吟道:“如果天下有變,我不會去找你,但我會一直關注你。
如果五年內,大秦依舊如現在這樣。
維持一種瀕臨崩潰卻死活不崩潰的狀態,我會去藤縣找你,查看你的修行進度。
等這次天地大劫結束,只要咱倆都還活著,我們必定有再見之日。”
只看大秦的基層民眾,的確是水深火熱,苦不堪言。
能熬到現在不爆發,都有點不正常。
可再看大秦的朝廷大員,人皇政留下的行政班底、軍事力量,目前還保存大半,無論誰敢冒頭,都能立即強力碾壓。
如此雄厚的底蘊,潛龍們明顯勃發不了。
單看如今這局勢,不考慮她的前世記憶,大秦應該還能死而不僵好多年。
奚涓疑惑道:“為何天下有變后,師父不能來找我?”
“天下有變,等于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你是安于鄉野,還是尋一明主投靠之?”小羽問道。
奚涓想了想,說道:“弟子應該會投靠一位仁義之主。”
“你若安于鄉野,我隨時可以去找你。可你都參與爭龍了,身處大劫最中央,我這樣清靜無為的方外之人,卻不好距離太近。”
這話要是讓了解“無崖子”真實身份的神仙們聽到,一定會瘋狂吐槽:你自己就是最大的一坨臭狗屎,是此次天地大劫的天命人、是殺星、是眾人的魔劫,你還有臉說什么清靜無為、方外之人,你要不要碧蓮?
呃,小羽這會兒并沒說反話。她這番話是真心誠意,因為她不覺得自己是殺星,也沒打算參與中原內部的爭龍。
殺休各、平東胡,和王朝爭霸不一樣。
她是真心不覺得自己會深度參與秦漢大劫。
沒理由嘛。
干什么事兒,都得有個目的,她圖啥?
接著,小羽又好奇道:“你就沒想過匡扶大秦?你二舅可是一位都頭呢!”
奚涓道:“如果連縣衙的都頭,都對大秦朝廷忠心耿耿,大秦怎會失天下?
我雖是鄉野漁民,也知道大秦殘暴。
我親眼所見,我父親、我叔叔,很多同鄉,都活活累死在勞役中。
就連我離鄉千里,投奔二舅,最初我母親有這個計劃時,也是為了尋求庇蔭,免得亭長把年紀幼小的我,抓去服苦役。”
這倒是實話。
別看現在奚涓是力量強大的人仙。可僅僅兩年前,他還骨瘦如柴,是個連內功都沒養出來的小蘿卜頭。
等太白星君化為老神仙,傳授他釣龍魚之法,吃了大澤龍魚,這孩子才擺脫營養不良的狀態。
靠龍魚滋補,先養出了內功,接著內力蹭蹭往上漲。
換成兩年前他“小蘿卜頭”的狀態,真被拉去服徭役,鐵定要死在路上.當然,他為天帝轉世,真到那地步,大概也有“天定福緣”幫他脫離困境。
可對奚涓自己而言,他有太多理由罵一句“狗攮的暴秦,去死”
小羽道:“你上次在漳水斬了鼉龍,我估計師門秦已經將你的消息,稟告給朝廷。等你見了二舅,會有司馬令盯上你。
縣令或太守,也可能征辟你為武官,比如,在縣守備營當個百將。”
奚涓疑惑道:“弟子跟隨老師從漳水到這兒,走了幾千里路,路過好些縣城與村落。
還遇到亭長抓咱們服徭役呢。
他們驗明了我的身份,并沒對我另眼相待呀!”
除非奚涓打算和鐘離昧一樣,當個流亡江湖的“好漢”。不然他離開小溪村,南下幾千里到藤縣,必須攜帶身份證件,也就是一塊名為“驗”的牌子。
在出發前,他先找到了鄉老與亭長,還曾去曹縣衙門登記過。
確定他孤兒寡母,也的確有個二舅在藤縣衙門當差,才給他批條子——在“驗”上刻錄奚涓的基本情況。
只要走大路,難免遇到亭長、縣衙差役攔路檢查。
一旦檢查,奚涓身份必定暴露。
小羽古怪道:“換成人皇政還活著時,大概不用三天,已經有人找你。
現在大秦朝廷人浮于事,連三公九卿,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認真工作了。
朝廷辦事的效率極為低下。
一兩個月算啥?
估計你要在藤縣住個一年半載,才會有指令傳到薛郡。
當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如今趙太后忙著修陵墓與阿房宮,壓根把趙菊花給忘了,自然也沒人想起你。”
跟奚涓母子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又被底寡婦贈送了一件她親自縫制的青布道袍和一雙多耳麻鞋,小羽揮一揮手,與兩母子在藤縣城外告別。
小羽能感受到兩母子心中的傷感與不舍,但她的確到了離開的時候。
倒不是奚涓母子無法再讓她“在屋檐下遮雨”。
奚涓命格當真奇特,他福氣并不是太強,只是命格奇特。
到了今天,依舊能驅散她周身的劫氣,延緩她天劫的到來。
可她不能躲一輩子。
她冥冥中有種感覺,再躲下去,對她弊大于利。
就像當初在龍宮見到奚涓時,她感覺能借助他的特殊命格,延緩渡劫的時間。
當初的感覺是對的。
此時的感覺八成也不會錯。
她必須離開奚涓,不然別說屋檐下躲雨,恐怕還會有奇禍降臨。
事實上,她與奚涓的緣分,也的確該在藤縣外結束。
這是當初兩人結緣時,她自己的承諾:若同路,則同行。
現在奚涓抵達目的地,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同路”了。
至于天劫 小羽抬頭望天,頭頂依舊陽光明媚,藍天開闊,萬里無云。
可她能感應到,絲絲縷縷的劫氣,正迅速回到她周身。
天劫應該會在幾日內到來。
天庭的這“一天”,又輪到二郎神鎮守南天門了。
“二哥,這邊。二哥,來我這兒!”
楊戩剛牽著哮天犬,從灌江口一路飛上南天門。
還沒來得及與四大天王換班,便遠遠聽到一陣壓低了嗓音的呼喊。
他循聲望去,見到千丈之外,雷震子在云海中躲躲閃閃,行蹤詭秘。
楊戩跟增長天王打了聲招呼,腳下祥云“嗖”的一下,來到雷震子跟前。
“兄弟,你在這兒當賊呢?”
“哥呀,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說笑?”
雷震子伸手拉住楊戩右臂手腕,快速往下方云海中沉。
兩人一狗,都消失在飄逸卻濃郁的白色云海之中,外面的神仙都看不見他們。
“這種時候是哪種時候?兄弟,你該不會真要當賊吧?鬼鬼祟祟的,不像要干好事的樣子。”楊戩奇怪道。
“咱雖然不是賊,沒打算偷誰的東西。可現在要干的事兒,的確不能當著外人的面說。
就連我來找你,都必須避開別人。我早想下界尋你,擔心引人注目。
知道你下午要來換班,才特意盯著南天門。等你過來后,好跟你說悄悄話。”雷震子嚴肅道。
楊戩額頭第三只眼裂開,射出三尺神光。
對面的雷震子瞬間脊背發涼,有種自己被徹底看穿的不適感。
不過他沒激動叫喊,因為他知道楊戩的目標不是他。
果然,楊戩只神情肅穆,用天眼掃視周圍一圈,道:“兄弟,有什么事兒,你直接說吧,此時沒人注意到咱們。”
“早前二哥為羽鳳仙準備的奇遇,她可有入手?”雷震子壓低聲音道。
楊戩搖頭道:“如今都快十月份了,我留給她的奇遇,本該在今年四月末開啟。她完全錯過,似乎連消息都沒收到。”
雷震子焦躁道:“二哥當日不是信誓旦旦,說只等你安排,完全不用我操心嗎?”
楊戩無奈道:“當日我當著你的面推演未來,的確窺探到命運的尾巴。
按照當時推算的結果,我的安排必定萬無一失。
可我算到了很多,唯獨算漏掉最重要的一點。”
雷震子好奇道:“二哥算漏了什么?”
“算漏了‘我能不能、夠不夠資格算準她’這一問題。”楊戩嘆道。
這話說得有點繞口,雷震子聽得有點犯迷糊,“哥,你究竟安排了啥奇遇?為何會有時間限制?”
“奇遇在白云山,白云洞。”楊戩道。
雷震子聞言一驚,叫道:“哥呀,你夾腦風了?那頭老白猿是誰的弟子,白云洞是誰的安排,你還不曉得?”
楊戩淡淡道:“我豈能不曉得?白猿是九天玄女的弟子,他在替玉帝看守地煞七十二變、天罡三十六變兩部仙法。
全套的地煞七十二變,可以成就地仙業位。
《天罡三十六變》則是王母與玉帝一起推演出來的‘天庭天仙法’。”
雷震子緩和語氣,疑惑道:“二哥既然一清二楚,為何要安排羽鳳仙去白云洞?
她之所以遭劫,就是因為得罪了王母和玉帝呀!
你讓她用白云洞的地煞七十二變補完《八九玄功》,等于用王母玉帝的仙法,對付王母玉帝對她的懲罰。
這不是將玉帝和王母往死里得罪嗎?”
“兄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理。”楊戩搖頭道:“羽鳳仙修煉玉帝王母之仙法,絕對不會得罪他們,那是在向他們表忠誠。
你想一想,玉帝王母為何懲罰老猿看守白云洞,而非徹底毀了白云洞中的仙法?
明明隔三差五,便有‘福德之人’成功撞到仙緣,從洞中習得仙法。
甚至如今的神州大地,超過大半的金剛禪邪法,皆來自白云洞!
這豈非是天帝有意為之?
無論別人如何看待羽鳳仙。
有一點誰也無法否認,羽鳳仙有天命,還天生宿慧、天縱之資。
她修煉白云洞仙法,玉帝和王母嘴上肯定會嚴厲訓斥,臉上會有滔天怒氣,心里卻必定極為歡喜,也會對她徹底放心。
而學了王母和玉帝的仙法,羽鳳仙自己得到大好處的同時,還再也不會忤逆天帝與王母。”
雷震子眉頭緊擰。
楊戩又道:“今年年初的時候,玉帝召開小朝會,不是給過羽鳳仙一次機會?
讓她去王母娘娘手下當個瑤池玉女。
如今學習了白云洞仙法,和當瑤池玉女有異曲同工之妙。
玉帝和王母豈會真心發怒?”
雷震子嘆道:“二哥的意思,我算是明白了。只是羽鳳仙當初已經拒絕去當個‘瑤池玉女’,現在”
楊戩道:“我曉得,她拒絕當瑤池玉女,是因為心中對天仙大道的追求。
如果她真有成為天仙的命數,進入了白云洞,就能看到三十六幅天罡圖。
不影響她修煉天仙大道。”
雷震子沉默片刻,問道:“二哥跟老猿打過招呼了?”
“哪能做得這么明顯?我只是安排了幾十個草頭神,去北方找相熟的山神土地喝酒。
他們故意喝醉酒,泄露了天機,將白云山將在大澤鄉現世的消息傳了出去。
羽鳳仙離開居庸關南下中原,應該會避開與仙人交往。
那時,大家都在討論她身上的大蟠桃呢!
可神道與人道糾纏在一起,她改頭換面,也難免與神道中人打交道。
在神道中傳得沸沸揚揚的大仙緣,她一旦聽說,豈能錯過?
去白云洞撞仙緣,也算神州修士們的習俗。
她進入神州,聽說后也去白云洞撞仙緣,理所應當,我幾乎不染因果。”
說到這兒,本來還頗為自信與神氣的二郎神,頹然嘆了口氣,“我千算萬算,唯獨算漏了一點,她天命至高,以我如今的道行,壓根算計不了她。
算是白忙活了一場。”
請:m.minguoqiren.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