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狗妖獻給他的秘籍?”小羽心中忽有所感,驚疑道:“該不會是躲在蘆葦蕩當水匪的那只大黑狗吧?”
“就是它!它現在已經解散匪寨,認奚涓為主,重新變成一條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黑狗,去小溪村給奚家看大門了。”夜游神道。
小羽奇道:“他倆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這句話剛問出口,她便有所悟,道:“那條狗妖慣常夜里出來覓食,該不會正好撞上前來夜釣的奚涓?小溪村距離那片蘆葦蕩有四五百里呢!”
夜游神道:“最近不是入了伏嗎?天氣熱,我估摸蘆葦蕩里尤其悶熱。
那大黑狗每天晚上出來戲水。
它是妖精,很會游泳,游得很遠。
奚涓小兒經常吃龍魚,力氣又大,劃船速度極快,今晚正巧碰上了。
大黑狗剛開始還齜牙咧嘴,想要吃人,要把奚涓小兒當夜宵。
奚涓只呵斥它一聲,它仿佛遇到了命定的主人,立即散去妖氣,跪在地上汪汪叫。”
“這個奚涓絕非常人!把功德神冊留下,我慢慢看,你先回去休息。”小羽道。
夜游神將黑灰封面的神冊放在桌案上,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小羽正要翻看神冊,一聲呼喊從衙門外傳來,“李老哥,在嗎?”
小羽笑著喊道:“蟹老弟,進來說話!我在屋里。”
“李老哥,你快點出來吧,白丞相找咱們呢!”蟹勇在院子里叫道。
小羽手持神冊走出衙門,問道:“白丞相叫咱們干什么?”
蟹勇搖頭道:“不曉得,反正丞相叫咱們,咱們過去聽宣就是了。”
小羽點了點頭,將神冊揣在懷里,跟著他走了出去。
七繞八拐越過幾個庭院,小羽環顧周圍陌生又熟悉的景觀,忽然心臟怦怦直跳。
周圍的宮殿,連真正的李虹都很少來,對她而言比較陌生。
對照她暗中研究的九曲黃河陣,周圍的水靈氣走勢,又讓她十分熟悉:他們似乎正在靠近龍宮陣法的中央。
“蟹老弟,怎么只有咱倆?”小羽問道。
“咱倆咋了?”蟹勇奇怪道。
“白丞相只找咱倆?”
龍宮巡河有十幾個,他倆只是其中之二。
蟹勇皺眉道:“咱們不是被禁止離開龍宮嗎?可能有了變數,我不曉得。”
“他是親自找你,還是派人通知你的?為何沒人通知我?”小羽道。
蟹勇奇怪道:“老哥你這是咋了,一直問東問西?我不是來找你了嗎?”
話音剛落,一身長嘯在他們頭頂響起,“她發現了,諸位龍君,現在立即激活法陣,準備大戰吧!”
是八大上仙中的大牙真君。
“好機敏的羽鳳仙!”大澤龍君敖宇朗聲大笑,伴隨他的笑聲,周圍的龍宮建筑,像是脫衣服似的,紛紛褪去屋頂與磚墻,變形成一根根“定海神針”——十丈高的金屬柱子。
組成法陣的陣眼,全部激活。
金屬柱子頂端,朝上射出三人合抱粗、數百丈長的青色靈氣柱。
如果站在更高的天空,俯瞰下方的大陸澤,靈氣柱渺小如一顆光點。
成百上千的光點組合成了一幅“九曲十八彎黃河圖”。
如果用鉛筆將光點連線,它們將組成“黃河十八彎”真形圖。
這是在陣法之外,從高空俯瞰的視角。
位于陣法中央的小羽和蟹勇,什么也看不到。
周圍富麗堂皇的龍宮水府,消失不見,只有朦朧且迅疾的大河。
河中有很多黃沙,黃蒙蒙,灰蒙蒙,黑蒙蒙,五感消失,時空消失。
他們仿佛一粒草籽,掉進了奔流的黃河中。
“羽鳳仙?羽鳳仙在哪?”蟹勇驚惶叫道:“龍君殿下,您要捉拿羽鳳仙,為何將我和李老哥拉入陣法中?”
“羽鳳仙,到了這地步,你還要裝傻?”
田儋滿是快意與憎恨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蟹勇悚然一驚,忽然反應過來,偏頭去看“李老哥”。
“李老哥”神色淡定得不像李老哥。
他慌忙與她拉開距離。
小羽沒理睬他,只好奇道:“我哪里露出破綻了?”
“哈哈哈,你的身份是我發現的!”田儋大笑,“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前幾日不停拿話刺我,嘿嘿嘿,你當時一定很得意吧?
覺得區區齊地田儋,也不過如此,被你幾句話說得心浮氣躁,將什么秘密都泄露給你。”
小羽有些無語,道:“田公,咱們上次說話,是在七天前吧?
你若真的心思機敏到能察覺異常,怎會等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縱然智遲,這也太遲鈍了些。”
田儋叫道:“沒錯,那時我的確心浮氣躁,但我也對你有了懷疑!你——”
“行了,她當日露出這么大的破綻,你不早點跟我們說,還在這兒得意洋洋,不嫌丟人嗎?”
鐘山君不耐煩地將田儋的話打斷,又面向小羽,沉聲道:“從你偽裝成李虹進入龍宮起,你的結局已經注定。你太狂妄,又太無知。”
“哪里無知,哪里狂妄?”小羽問道。
大牙真君傲然道:“你終究是個沒有傳承的野修士,對仙人的力量一無所知。
當你見過我們,又躲在我們邊上樂悠悠時,卻不曉得你已觸動靈機,與我們有了因果。
即便無法立即掐算到你的準確位置,也能確定你就在我們身邊。
哼,仙人的靈覺永遠不會出錯。
別說區區十幾天的時間。
即便再等幾個月,甚至幾年,我們也不會解除禁令,不會讓你離開龍宮。”
小羽用手指摳了摳耳朵,“各位上仙,能否直接點?直接解答我的疑問,咱們也好進入下一個議題,比如商量用蟠桃贖命之類的。
像現在這樣,田公自吹自擂結束,你們二位天仙接著吹。
等會兒是不是要輪到其他上仙,諸位龍君唉,各位都是高人,是大豪杰啊。
逮住了我,也不算什么驚天偉業,不值得你們激動到失去儀態。”
“羽鳳仙,你以為自己還有翻盤的機會,敢如此囂張?”
有幾位上仙和龍君異口同聲,冷冷呵罵。
“好吧,當我什么也沒說。你們繼續發泄,等情緒穩定下來,我們接著談。”小羽淡淡道。
鐘山君沉聲道:“沒什么好談的,你擾亂蟠桃宴會,竊取王母娘娘的蟠桃,還逆天而行,罪大惡極。
今天你只剩一個選擇,束手就擒,坦然伏法!”
小羽笑道:“你確定不談了,直接進入最后一個環節?”
鯉魚精的身形褪去,第一次在神州仙人面前,顯露出她的本來面貌。
巧實劍也悄無聲息出現在她右手,沒有了劍鞘。
“嘶,果然是羽鳳仙!”
即便她已經暴露,見到毫無破綻的一個妖精蠢漢,變成皓齒丹唇、玉質嬌姿的素衣女郎,還是有仙人忍不住發出低低的驚呼。
“羽鳳仙,你已經陷入絕境!”大澤龍君敖宇傲然道:“陷入我的‘濁水黃河大陣’中,你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還拔劍干什么?
而且,此時大陣還沒完全啟動,僅有‘惑仙丹’之效。
等我封閉你的‘仙訣’,你將手無縛雞之力,如同普通凡人。
等我打滅你的仙體,叫你消散仙人之精魄。
縱然輪回轉世,也徹底失去了這一世的道行。”
“所以我最好老實點,把蟠桃都交出來,讓你們拿到蟠桃,沒了顧慮,再一起出手,用幾十種神通法寶,將我打成齏粉?”小羽笑道。
敖東叫道:“老叔,這賤婢不見黃河心不死.喔,不對,身陷黃河還不死心。你先閉了她的仙訣,我們直接下去拿她!
管她將仙桃藏在哪,只要抓住她的魂魄,有一萬種手段讓她老老實實交代。”
小羽斂去笑容,喊道:“丹華夫人,出來說話!”
丹華夫人遲疑了一下,才漠然道:“羽鳳仙,事已至此,你若想攀交情,已是來不及了。
你有今日之劫,是你過去種下種種惡因結出的惡果,是天數使然。
要怪也怪你自己。
我們的手段或許偏激了些,可你鬼祟多變、詭傑陰鷙、心術不正——”
“我不是讓你說這個.不過,你也算說了點有用的東西。事已至此,攀交情已無意義,種什么因得什么果。
唉,你們這群仙人,逍遙自在慣了。
幾千、幾萬年沒有過性命之憂,人都麻木了。
人一旦麻木,言行舉止便愚蠢得讓人發笑。”小羽感慨道。
“羽鳳仙,空逞口舌之利沒意義,不交出蟠桃,你今天不僅要身死道消,甚至會魂飛魄散,難以轉世!”田儋大喝道。
小羽抬頭環顧四方,道:“田儋公,多謝!你代表他們說出這句話,因果便鎖死了。
接下來無論我對你們做什么,都是你們活該,老天爺都站我這邊。”
“這人長得仙姿月貌、聰明伶俐,卻是個不可理喻的夾腦風。龍君大人,別跟她扯淡了,啟動法陣吧!”田儋道。
敖宇道:“鐘山君、大牙真君,還有諸位上仙,請你們盯緊羽鳳仙,別讓她狗急跳墻,毀了瑤池仙珍。”
“她已是網中魚、籠中鳥,難以動彈分毫。”大牙真君淡淡道。
“請稍等片刻,讓我最后再為你們爭取一線生機!”
小羽抬起左手,高聲喊道:“我只說兩句話。第一句,我手中沒蟠桃,攏共只從東方朔口袋里偷了兩顆蟠桃。
是偷東方朔,不是偷西王母。
蟠桃早吃完了——”
“你撒謊!”立即有上仙焦躁地將她的話打斷,“羽鳳仙,你把我們都當蠢貨嗎?我們會任由你欺騙?”
小羽用平淡的聲音,壓過他的嘯叫,接下來的話是沒受到半點影響:“蟠桃早已吃完,這是第一句話。
第二句話是,我只給你們三息時間。
三息之內說一句‘對不起’,然后撅著屁股讓我踹兩腳,我接受道歉。
三息時間之后,你們千萬年的道行一朝盡喪,別怪我,要怪只怪你們自己。”
“羽鳳仙,你太狂妄了。老叔,我已經忍無可忍,快點啟動法陣,閉她的仙訣,讓她與大道法則斷絕聯系,無法施展仙法,我好下去拿她。”敖東龍嘯震天。
“龍君還有各位上仙,事已至此,不可能再讓她老老實實送出蟠桃。我們必須動手搶!”田儋滿是殺氣地大喝。
有上仙冷笑道:“羽鳳仙,你莫非真是個夾腦風,如今什么局勢,你敢跟我們說這種話?”
“羽鳳仙——”
“一!”
小羽腦袋下垂,雙目微閉,十八重天的“明心殿”在腦海釋放燦燦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