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老朋友變成個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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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茍交已經對神道、對鬼神，有了足夠的了解，沒了刻意尋找神道相關案件的心思，但他拒絕了小羽快速趕路回到平鄉的建議。

　　“不特意尋找神道相關的案件，也別避開沿途見到的妖魔鬼怪。

　　能遇到道長，是洛姑娘的大幸。

　　因為小生急著回家，讓某些苦命人錯失與道長的緣分，則是小生的罪過。”

　　茍交不愿回家路上的“洛師鸞們”，錯過被蘿卜道長拯救的機會。

　　小羽嘆道：“茍生，你謙虛了。你我結伴而行，的確是在相互學習，一起成長。

　　與你相遇之前的我，可沒有今日的境界與能力。

　　今日的你，即便沒有我幫助，也能幫助無數如洛師鸞那樣的活人與怨鬼。

　　你要相信自己。”

　　她還真沒客套。

　　在神州中原外，遇到了洛師鸞的案子，她會第一時間拔出巧實劍，劈了荀鵬。

　　荀員外敢反抗，便順便將他也劈了，然后強行度化洛師鸞，不管她怎么叫嚷，直接將她送去地府。

　　在中原遇到類似的案子，她不敢隨便砍人。

　　倒不是擔心業力因果什么的。

　　休各還身負天命呢，都被她毫不猶豫地砍了，區區荀家，在休各面前算個啥？

　　只是她目前隱跡藏形，自身都在逃難躲災，不想鬧出大動靜。

　　“蘿卜道士”驅魔時，會通過望氣與掐算，專門挑選內情簡單的案子。

　　若是她自己遇到了洛師鸞，只會強行將她送去地府，讓她找地府閻王與判官告狀。

　　但底蘊深厚的大族，有足夠多的福運，抵消陰司體系下的業力。

　　就像旁門左道一輩子殺人放火，臨死前下山扶龍庭，找對了真龍，還誆騙如東胡王那樣的“傻子潛龍”，用國運龍氣洗凈孽業，陰司檔案立即變得干干凈凈。

　　這樣的結果，肯定不能讓小羽念頭通達。

　　現在通過洛師鸞的案子，小羽掌握了左手神道、右手人道，左右互搏，左右腳互踩、原地螺旋升天的技巧。

　　說到底，她只是個沒上過“大學”的半文盲，教導茍交的時候，自己也在學習。

　　清晨從廣川縣出發，到天黑時，走了一百多里路。

　　路過兩個鄉、七八個村子，將趙衍贈送了五百多兩盤纏全部用光。

　　有的是用來買藥，有的直接贈送孤寡老弱。

　　傍晚兩人找了個山洞，準備休息時，小羽還開壇做法，燒了一份疏頭給當地的土地神。

　　疏頭中大致講述了她用趙衍銀子行善的事兒，強調要將陰功記在趙衍頭上。

　　她還是普通人時，燒疏頭給鬼神，鬼神能不能收到，完全看運氣。

　　現在她是“高人”了，可以確保本地的土地神，一定收到她的疏頭，也一定會將疏頭中記錄的信息，盡數稟告給縣城隍或府城隍，然后城隍轉錄入生死簿。

　　首先，這是一種道法。

　　她施展道法成功，驅鬼御神只在等閑。

　　鬼神是不能、也不會拒絕。

　　其次，鬼神有記錄信息的職責。

　　沒有道士燒疏頭，當地鬼神已必須記錄自己轄區內，人類的活動情況。

　　有道士燒疏頭，天地已知，鬼神不記錄，就是嚴重的失職。

　　當然，記錄歸記錄，生死簿能自動演化出多少陰功，添加在趙衍頭上，小羽沒半點把握。

　　“道長，為何不在行善時，告訴村民，我們奉趙縣尉之命布施？”

　　茍交在邊上看完了全過程，心里很疑惑，“有百姓頌揚，鬼神必定知曉，肯定比燒疏頭主動邀功要強多了。”

　　小羽搖頭道：“所謂‘陰功’，便是你在人間做的好事，減去你從做好事這一行為中獲得的利益。

　　多出來的那一部分成為陰功，留到你的下一世，或者蒙蔭你的子孫。

　　比如，你做了價值10兩銀子的好事，卻得到了價值100兩銀子的江湖名望、郡府聲望，或者別的什么利益。

　　那么，別說有陰功了，你還要承擔價值90兩銀子的惡業。

　　陰功中的‘陰’，便是‘隱匿’的意思。

　　陰功則是未曾在人間顯露、兌換出來的善德。”

　　茍交若有所思，“陰曹司的這種陰功制度，總體上還蠻公平的。

　　只是對公開行善的好人，又不太公平。

　　想積累陰功的人，都偷偷摸摸，像個賊。”

　　小羽再次搖頭，道：“公開行善，悄悄行善，行善的方式不同，結果沒啥區別。

　　關鍵在于行善的心。

　　若真心做好事，你會只公開做一件好事？

　　第一次做好事，名聲上的收獲最大。

　　等你公開做好事的次數便多了，在名聲上可能有反效果。

　　比如，一個年年修橋鋪路、災年施粥救濟的好人，某一年生病了，或者家里條件變差了，沒能修橋鋪路、施粥救濟，反而要挨罵。

　　一個惡霸年年干壞事，某一年他突然做了一件大好事，所有人都會說，他雖然干了很多混賬事兒，總算良心未泯，有可取之處。

　　所以說，只要心是真的，不以善小而不為，名聲是否傳出去，并不重要。

　　若趙衍是個名山在外的大好人，咱們也不用多此一舉。”

　　接近三更天的時候，洛師鸞還是出現了。

　　“蘿卜道長，茍先生”

　　這次她沒悄悄給茍交托夢，她穿著一襲素凈的青衣，站在山洞外面。

　　披散著頭發，美麗的臉頰上全是柔和與眷戀，月光灑落在她身上，仿佛鍍上一層銀輝，仿若月宮落下的仙子，而非一個死鬼。

　　“洛姑娘，你不是到地府投胎去了嗎？”茍交驚訝道。

　　昨晚小羽制定“最后一擊計劃”時，便明明白白跟洛師鸞說了：你跟我們人鬼殊途，今晚我必定讓你得償所愿，大仇得報，但怨氣消解后，莫要眷戀人間，即刻去地府。為害死荀鵬兩個狐朋狗友之事，主動向判官請罪，該受罰就受罰，別想躲債。

　　洛師鸞當時喏喏答應，心里卻對她的話將信將疑。

　　等到劇情一點不差地按照小羽的分析發展。

　　甚至連荀鵬的死亡地，都被小羽提前說了出來。

　　洛師鸞在城隍廟邊上的樹林里成功守株待兔，逮住了荀鵬。

　　她敬畏蘿卜道士如神，連帶著心中對茍交的一點綺思，也被理智壓了下去。

　　她敢確定，蘿卜道士算無遺策，必定猜到她的小心思。

　　只要這樣一想，她便羞愧難當，再不敢開口跟茍交說：愿為侍妾，以報君恩。

　　昨晚親眼見到荀家被毀、荀鵬被射殺，洛師鸞便回到趙府，向蘿卜道士磕了三個響頭，又戀戀不舍看了茍交一眼，去了地府。

　　“我的確進入了陰司地府，找到了判官。”洛師鸞看茍交的眼神依舊溫柔，卻沒了先前的熾熱。

　　“我和荀鵬的案子，閻王已經判過。我這次是來與兩位恩公做最后告別的。

　　昨晚雖然告別過，可兩位恩公還不曉得我的結局。

　　免得恩公掛念，也著實想再次感謝恩公。

　　跟鬼差打過招呼后，有機會返回人間，了結最后的因果。

　　等見過兩位恩公，我還要一一拜別當日借錢的舊識，發誓要在地府為他們祈福，報答他們的恩情。”

　　小羽微微頷首，贊賞道：“洛姑娘算是開竅了。”

　　洛師鸞沒像前晚被小羽說“榆木腦袋”時激動。

　　“若非道長指點，我也不會開悟。”她還有點小得意。

　　茍交好奇道：“閻王如何判決的？洛姑娘可要下地獄受罰？”

　　洛師鸞搖頭道：“閻王爺說懲罰的目的，是讓惡鬼曉得自己錯了，然后改正。

　　我害死了崔公子和張公子，當然有罪業。

　　可一來，他們的死，也是業報，是命數。

　　化為厲鬼的我，是他們的劫難。

　　而我在蘿卜道長的度化下，及時迷途知返、回頭是岸，又有大功德。

　　就是佛祖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閻王爺還夸我有佛性呢！”

　　小羽很想吐槽兩句。

　　可想到洛師鸞終究是個受害者，現在又是來做最后道別的，她忍住了。

　　茍交驚訝道：“只憑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閻王爺不追求你任何過錯了？”

　　洛師鸞道：“閻王爺似乎很重視從入魔中頓悟悔改的亡魂。

　　地府的鬼差，都把我當貴人一樣尊敬。

　　不過，地府只是不打我入十八層地獄，并非消除因果和罪業。

　　我下輩、下下輩子，都要還債呢。

　　不是還給崔、張二位公子，他們雖是我害死的，卻是閻王爺在收人。

　　我下輩子得行善積德做好事還債。

　　如果我能成為三世好人，才算真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小羽看了眼面有疑色茍交，道：“人道只看今生今世，陰曹司要計算前世、今生和來世。

　　對閻王爺而言，來世和今生沒什么區別。

　　洛姑娘來世可能要修大功德呢！

　　你不是要開創‘正氣道’，要當人道大宗師嗎？

　　把《正氣訣》傳授給她。

　　算是最后再幫她一把，讓今生的緣分完美結束。”

　　茍交驚奇道：“傳給洛姑娘有用嗎？她馬上要去輪回了。”

　　小羽眼神詭異地看了他一眼，道：“她至少會在陰司福地待一年。”

　　這下連洛師鸞也露出驚疑之色，“道長，我為何要留一年？鬼差還跟我說，讓我早去早回，別耽擱輪回呢！”

　　小羽搖頭道：“老實說，我也不曉得為何。

　　算別人時，我老是算不準，算茍生.和你，特別有感覺。”

　　讓她心血來潮的并非洛師鸞，而是茍交。

　　這兩人緣分未盡。

　　“道長是‘正氣道祖師’，比我厲害多了。”茍交道。

　　小羽道：“我傳沒用，只有你可以。”

　　“沒用？啥意思？”茍交疑惑道。

　　小羽擺了擺手，“又不是讓你們上刀山、下油鍋，問這么多干啥？”

　　“既然道長這么說，洛姑娘不妨試一試。”

　　茍交邁步往山洞那內走，一邊走一邊說道：“和前次一樣，你來我夢中，夢中不僅有‘正氣堂’，時間也更長，不耽擱你和舊友辭別。”

　　他往火堆邊上一趟，閉上眼睛不到半分鐘，鼻息間便有了微弱的鼾聲。

　　他的這種能力，在遇到小羽前，已經有了，只是沒現在這么厲害。

　　修煉《正氣訣》，內力沒一滴，對心神的掌控卻越來越強。

　　想睡就睡，想醒就醒。

　　洛師鸞進入他的夢境，半個時辰后離開，再次跪在地上，朝小羽磕了三個響頭。

　　最后又深深看了眼茍交的黑皴臉，她才消失無蹤。

　　從河間郡南下，進入巨鹿郡，并最終回到茍交的老家平鄉，又走了三千里。

　　按照茍交的要求，只要遇到了妖魔鬼怪的邪氣，便不能放過一個。

　　驅魔的主角也從小羽換成茍交，他用純粹的正義意志掃蕩邪祟。

　　起初還會被老妖、老鬼攆著跑，等小羽將《正氣訣》更新到3.0版本，茍交才開始橫掃全場，所向披靡。

　　如此，又折騰了兩個多月，等茍交站在家門口時，已經是六月夏季。

　　“原來如此！”

　　站在荀家大門前，小羽終于找到初見茍交時心血來潮的緣由。

　　“上一世做好事，真的可以托生到中華上邦當貴人，可惜我來晚了晚了大半年。唉，命該如此，果然讓狗肉道士算到了，閑云觀的道士們將他害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