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聊了一會,不覺時間流逝,轉眼已是夜深。
陳棠見眾人神色疲憊,便起身道:“大家先去休息吧,時間還長,有什么話明天再說。”
眾人依言,陸續散去,很快就剩下梅映雪、陳棠二人。
梅映雪想了想,道:“你若不嫌,就在我這營帳住下吧,我平時也是和衣而眠,倒沒什么避諱。”
這種話,若是換做幾年前的梅映雪,是決計說不出口的。
此刻,她神色坦然,沒有任何羞赧之色。
幾年的軍營生活,讓她好似變了一個人。
“你的變化真是很大。”
陳棠感慨一聲,看著梅映雪問道:“今后有什么打算,繼續帶領一枝梅與黑水國斗嗎?”
“我也不知道。”
提及此事,梅映雪輕嘆一聲,道:“其實我沒什么野心,早就累了,當年只是為了給大哥報仇,才殺了北風寨寨主,陰差陽錯,拉起一支義軍。”
“到后來,我想殺了黑水國君,給爹報仇,若是大仇得報,我就獨自離開。”
“可如今,我已是身不由己,這么多人追隨我,我如何能將一枝梅扔下?更何況,報仇之事,更是遙遙無期,此生無望了。”
梅映雪喃喃自語,臉上難掩疲憊。
直到此刻,夜深人靜,只有兩人在月下閑談,她才流露出一絲無助和柔弱。
陳棠想了想,道:“你先休息吧,此事明天再說。”
“嗯。”
梅映雪點點頭,倒沒有多想,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陳棠,才轉身進入營帳。
陳棠手中拎著死魔,略一沉吟,突然騰空而起,朝著半空中的小金鵬飛去。
轉眼間,陳棠便已經來到小金鵬背上。
“去那邊。”
陳棠朝著黑水國都的方向一指。
將死魔留在營地中,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雖然沒見過死魔濫殺無辜,但畢竟出身魔門,行事不定。
萬一醒來之后,自己想不明白,一枝梅這邊的人難免遭到牽連。
他正要去黑水國都走一趟,順便將死魔安置在那邊。
黑水國都。
死魔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個夢,夢里的人好生吵鬧,吵得他頭疼。
死魔悠悠轉醒,逐漸恢復視線,似乎想到什么,猛地挺身而起,打量著四周。
他在一處房間中,四壁由堅固的原木建造,內部填充苔蘚和毛皮。
身后的床鋪覆蓋著柔軟的獸皮被褥,腳下是色彩斑斕的毯子,角落里有個小型火爐,燃燒著熊熊火焰,旁邊堆放著足夠的柴禾。
“這樣的布置…”
死魔感覺腦袋有些痛,脖頸仍不太舒服,他晃了晃頭,推開旁邊的窗戶。
頓時,一陣呼喊聲、吵鬧聲、廝殺聲傳了過來。
外面的建筑頗為奇異,以黑色為主。
天色剛亮,下方人群四處奔逃,亂作一團,正有一隊黑水國禁軍騎著快馬出城而去,不少禁衛在城中巡視搜查,大聲厲喝。
不少玄門術士紛紛現身,神色慌張。
“這是黑水國都?發生什么了?”
死魔皺了皺眉,翻身從窗戶一躍而下,來到長街之上。
“那人,給我站住!”
他沒走幾步,就被一隊黑水禁衛盯上,旁邊傳來一聲厲喝。
死魔沒有理會,只是努力回想著自己昏睡過去之前發生的一幕。
他想要帶小師弟回西陵,但小師弟突然爆發,赤手空拳打死兩個宗師,還將他…
死魔大概回憶起來。
“讓你站住,你沒聽見嗎!”
又是一聲大喝。
死魔抬頭望去,他已經被一眾黑水國禁衛包圍起來。
而且,越來越多的禁衛正朝此地聚集,還有城中的守軍聞訊趕來。
在黑水國,死魔這個長相裝扮,一看就不是黑水國人,自然很容易引起注意。
死魔心中更是煩躁,被人攔住去路,懶得理會,只是說了一個字:“滾!”
“給我拿下!”
為首的禁衛立即下令。
砰砰砰!
死魔身影在人群中左突右闖,伴隨著一陣慘叫,周圍的黑水禁衛死傷無數。
什么禁衛,守軍,箭矢,長矛大陣,在宗師面前,如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
“是魔蹤步!”
“他是魔門的人!”
“他們果然是一伙的!”
半空中,一位玄師腳踏飛劍,認出死魔的武學來歷,長嘯一聲。
“哼!”
死魔飛身躍起,朝著此人撲去。
“去!”
這位玄師臉色大變,袍袖一揮,瞬間迸發出三口飛劍,朝著死魔圍剿過去。
他是金丹境,能同時駕馭四口飛劍,以三口飛劍來阻攔死魔,腳踏另一口飛劍,迅速與死魔拉開距離,逃離此地。
正常來說,憑借這一手,他確實能逃出生天。
只是,他的反應還是慢了一步。
死魔身法極快,縱身躍起,面對迎面刺來的三口飛劍,身法不停,雙臂格擋兩口飛劍,任憑第三口飛劍劃破肋下,追趕上這金丹境玄師。
只是一掌拍下去,便將這玄師的心脈震碎,當場身亡。
隨后,死魔沿著長街一路沖殺出去,留下滿地尸體,偌大的黑水國都,無人能攔!
死魔殺出城外,卻突然沒了方向。
他該去哪?
按照師尊之命,他應該去找小師弟,將小師弟帶回西陵。
且不說他不知小師弟的下落,就算能找到小師弟又如何?
打又打不過,去了還要被小師弟放倒。
想到這里,死魔一時間竟有些迷茫了。
他對陳棠,甚至生不出什么怨氣。
小師弟嘴上雖不認魔門,但畢竟沒傷他性命。
非但沒將他扔在荒郊野嶺,還將他帶到一處客棧里。
“罷了!”
死魔思忖許久,嘆息一聲,拂袖而去。
清晨。
經過一夜休息,梅映雪眾人陸續醒過來,饑腸轆轆。
已經有人支起鍋灶,正在外面煮飯。
“大當家,早啊!”
有人路過,朝著梅映雪打聲招呼。
“大當家,什么時候給我們介紹介紹啊。”
“就是就是!”
不少人在一旁起哄。
“你們別胡說。”
梅映雪神色一正,沉聲道:“那位乃是西陵魔君,只是與我相識,并無兒女私情。”
昨天,孟涼玉打趣她的時候,她就注意到,宗竹嵐、燕綺兩個曾經的朱雀衛,神色有異。
兩人畢竟聽命于長公主。
而長公主與陳棠在常澤縣的時候,就關系匪淺。
梅映雪不想引來其他誤會。
她在營地中頗有威嚴,見她這般嚴肅認真,眾人倒是不好說什么了。
孟涼玉走過來,隨口問道:“陳兄弟呢,怎么沒看見他人?”
梅映雪道:“昨天你們沒在一起嗎?”
“啥?”
孟涼玉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我們怎么會在一起,大當家,你可別胡說。”
梅映雪輕笑道:“他昨晚離開之后,我還以為找你去了。”
“沒有。”
孟涼玉搖頭道:“可能是找魏大哥他們了,畢竟曾是同僚?”
“沒在我們這。”
魏群幾人聽到這邊的消息,也朝此地走來。
梅枕玉、竹凌雪、宗竹嵐、燕綺眾人醒來,找了一番,竟沒看到陳棠蹤跡。
最后見到陳棠的人,還是梅映雪。
孟涼玉皺眉道:“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不告而別了?”
“應該不會。”
梅映雪道:“那只白虎和白猿前輩還在附近。”
孟涼玉問道:“昨晚你們都聊什么了,方便說嗎?”
“也沒什么。”
梅映雪想了想,道:“就是聊了幾句報仇的事,今后的打算。”
“這倒是奇了。”
孟涼玉若有所思。
眾人久別重逢,昨天聊至深夜,都沒聊盡興。
陳棠實在沒道理今日突然離開。
“那只金雕去哪了,有人見到嗎?”
孟涼玉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問道。
眾人仰頭望去,尋找片刻,都沒有發現小金鵬的存在。
“嗚!”
就在此時,一聲長鳴從遠處傳來。
金光破空而至,來到營地上空,正是那只威猛兇狠的金雕!
一道身影從金雕背上一躍而下,手中似乎拎著兩個包裹,來到眾人面前,正是陳棠。
眾人見陳棠現身,才放下心來。
孟涼玉道:“你去哪了,怎么也不說一聲,我們都以為你不告而別了。”
陳棠道:“去了趟黑水國都,殺了兩個人。”
說完,他將手中的兩個包裹扔在地上。
包裹散開,兩顆血淋淋的頭顱從里面滾落出來!
在場眾人早已見慣了生死,對此一幕,倒沒有大驚小怪。
但陳棠方才那句話,卻讓眾人暗暗心驚。
“這兩人是…”
孟涼玉問道。
“其中一個是黑水王!”
宗竹嵐目光微凝,語出驚人。
其他人沒見過黑水王,她曾經在朱雀司,卻見過黑水王的畫像。
“啊!”
周圍眾人驚呼一聲。
一枝梅的一眾好漢聞言,紛紛湊上前來,看著那顆黑水王的首級,一個個心中駭然,滿臉震驚。
極北寒域的一國之君,就這樣被人殺了!
眾人無法想象,昨晚黑水國都都經歷了什么。
“你…”
梅映雪看著陳棠,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昨晚臨別前,陳棠對他說的那句‘此事明天再說’是何意。
原來,陳棠竟連夜孤身趕赴黑水國都,將黑水王殺了!
她昨晚只是隨口提了一句,今天,黑水王的首級便已經放在她面前。
大仇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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