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年,乙亥月,戊寅日,城中明光宗弟子光天化日入室欺男霸女,譚百戶帶兵將紈绔教訓,閹割之。”
“甲辰年,乙亥月,庚寅日,血虎幫私販人口,譚百戶帶兵押送至官府。”
“甲辰年,乙亥月,戊戌日,傳清風山莊勾結鹽幫,譚百戶帶兵調查。”
李銳翻著巡邏冊子。
是越看越心驚。
譚虎不愧是猛將,這清河城的龍潭虎穴都被闖了個遍。
居然還沒死!
要么是膽大心細,要么是寧中天給擦的屁股。
李銳忽然有些明白,寧中天為何要將他安排到奔虎騎。
再給譚虎這么玩下去,指不定哪天給捅出什么大簍子。
清河城里臥虎藏龍,有些人即便是寧中天都不好得罪。
朝廷雖勢大,但大的是朝廷。
朝廷是誰?
沒人是朝廷。
所以具體到個人,大多數官員還是需要與江湖保持不錯的關系。
縱使是安南軍,也與轄區的江湖勢力來往頻繁。
安南鎮的鎮是安撫的意思,是要這些江湖勢力老老實實為朝廷辦事,可不是都殺了。
因此與江湖宗門打交道就需要莫大的學問。
不能太疏離,但也不能被其裹挾。
這個度需要掌握得很好。
李銳合上巡邏冊子,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胡來。”
“真是不講規矩!”
明光宗弟子欺男霸女,這是事嗎?
但能直接把人給閹了嗎,要是真想閹了,找個沒人的地方不行嗎,非要大庭廣眾之下打明光宗的臉。
明光宗沒臺階下,可不就翻臉。
聽說明光宗可是有六品副宗主坐鎮清河,肯定是寧中天去擺平的。
至于清風山莊勾結鹽幫。
真要管,直接帶人把鹽幫給端了,干嘛非要找清風山莊不痛快。
不知道清風山莊的少莊主中了探花,現在可是在京城翰林院里當學士,出來就是大官。
至于血虎幫該殺!
李銳很快給譚虎之前捅的簍子分好類。
大抵上就是需要修復的關系和不需要兩類。
分類的標準就更簡單。
那就是譚虎打得過和打不過這兩類。
像明光宗和清風山莊當然屬于后一種。
這么一分類,事情就輕松了很多,因此李銳發現,譚虎這人雖然莽,但真的很能打,七品還真就沒多少人是他的對手。
這就要得益于天生金剛的體質。
只要不是聚氣成形的柳筋高手,幾乎都是被譚虎碾壓的命。
也難怪譚虎惹了這么多麻煩,寧中天還是把他當作寶。
這樣人可遇不可求,用好了,那就是不可多得的猛將。
處理完。
抬頭。
已是深夜。
李銳放下手中筆,厘清了思路,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很多。
“小河,去歇息吧,明個兒跟我出去一趟。”
“是!”
梁河一直都在旁邊給李銳磨墨。
李銳忽然又想到什么:“對了,此事先不要與譚將軍說。”
已經走到門口的梁河又轉過身:“是,堂主。”
李銳跨進宅子,就看到楊勇和王照正在樹下閑聊。
看到李銳回來。
楊勇這才起身:“菜還沒涼,你再不來,我和小照可就要先吃了。”
一邊笑著,一邊小跑著進房間中。
不一會兒就端出來四盤菜。
還溫熱著。
李銳心頭一暖:“以后我若是酉時還不回來,你們就先吃。”
王照憨厚笑著:“師傅,不打緊,我們不餓。”
李銳招呼兩人坐下。
吃了飯。
這才回到房間中,先打了一套拳將腹中積食消化干凈,然后才盤膝坐在蒲團上,開始走氣。
活了這么多年。
李銳覺得最重要的就是習慣。
細節決定成敗,也能決定壽命。
一點一滴的小事看起來不重要,可日積月累下就能發揮巨大的作用。
幼時只覺得老人的規矩繁瑣無趣,等老了才明白背后的道理。
一個時辰后。
李銳依照龍游九霄圖走完三十六周天。
這才合被睡去。
翌日清晨。
李銳早早就起床,在庭院中練功。
他手握一柄木刀。
身形似蛟龍在院中游走,步伐輕盈,刀隨身走,叫人防不勝防。
自創長椿功后,刀法也發生極大的變化。
李銳從重刀又換回了輕刀。
也算是返璞歸真。
至于傳說中的輕劍,重劍,木劍理論,以萬物為器,李銳還暫還到不了那種境界。
“該換一把刀了。”
他瞄了一眼靠在墻角的重刀。
隨著境界變化,所使用的兵器自然也要不斷更新。
只不過李銳境界增長太快,以至于刀兵更換的速度也加快。
否則這把在官營鋪子打制的刀,對普通人用上個十年根本不成問題。
練完刀。
楊勇和王照這才從屋中走出。
“老李,粥已經燉好了,馬上就能吃。”
楊勇現在又習慣了李銳每天練拳練刀,他一邊說著一邊跑進灶房。
不一會兒。
一碗冒著熱氣的肉粥就給端了出來。
上面還撒了大把蔥花,看起來格外喜人。
李銳并沒有因為身份變化而大魚大肉,早上起來也要吃上點小粥。
食者,一為飽腹,二為養生。
東西并不是越珍貴就越好,要是頓頓吃海鮮,胃不會變好,只會痛風,反倒不如家常一些來得舒服。
因此李宅的吃食除了多加些肉之外,并無太奢侈之處。
雖然頓頓吃肉,放在尋常人家眼中已經是頂了天的享受。
喝完粥。
李銳這才拿起一把安南軍的制式長刀,佩于腰間,出了門。
至于為何不帶重刀。
主要是他今天要見的人,背刀而去不太講究,可要是將重刀掛于腰間,又沒有如此能承重的褲子,至于拿在手中就更不行,人家還以為你是上門踢館的。
奔虎騎的營地比武庫更遠。
但也就是一盞茶的腳程。
李銳不一會兒就來到營地。
恰巧看到譚虎正在訓練奔虎營的幾個士兵。
行伍的訓練與武道訓練有所不同,更多的是訓練如何配合結陣,以達到合力的效果,威力倍增,遠不是人數迭加這么簡單。
校場中。
譚虎在前,手握一桿約莫八尺與人等高的蛇矛,身后十三名奔虎騎士卒一字排列在后。
隊形不斷變化。
時而一字長蛇,時而圍攏成圈。
但每一次變化都是水到渠成,順暢無比。
李銳微微瞇起眼睛。
“陣法關鍵之處,在于陣眼,也就是譚虎,譚虎乃養出氣的武者,以真氣牽引,將眾人之力合于一人,相互流轉。”
說到底。
陣法之所以玄妙,還是在于陣眼那人。
至少也要是柳筋之上的強者,結陣才有效果,否則就只是訓練嚴密些的普通軍隊罷了。
但如眼前的,以譚虎為陣眼,真氣在每個人身上流轉,速度極快。
只要速度夠快,給敵人的感覺就是每個人都得到增強。
必要時。
譚虎還能凝聚所有人的氣血,將自己的戰力提升到最強。
總之,妙用多多。
李銳并不著急,就是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
譚虎此人有很多缺點。
做事莽撞,沖動。
可優點也很明顯,個人勇武用不說,這帶兵結陣的本領在安寧衛也屬一流。
李銳不是沒見識過結陣。
但如眼前奔虎騎這般流暢的,少之又少。
半個時辰之后。
譚虎這才訓練完畢,他扭頭望著李銳:“李老哥,可要來練練手?”
李銳搖頭:“算了,譚兄弟,我今天要出趟門,小河我就要走了。”
“好說。”
譚虎咧開嘴:“小河,伱就跟李老哥出去便是。”
梁河聽到命令,樂呵的朝著李銳的方向跑去。
很快。
李銳就帶著梁河出了軍營。
走上街道。
又是另一番景象。
如今清河較之前擴張了五倍不止,原先的清河直接變成了一角,新修的街道比之前也寬敞了太多,比起府城亦是不遑多讓。
當叫個氣派。
設立衛所,建造新城,安寧府甚至是云州不少人都被吸引來城中。
人口也增加了四倍有余。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車水馬龍,一派盛世氣象,聽說官府的稅收都漲了很多。
李銳帶著梁河在新修的朱雀大道一直走。
這朱雀大道乃是清河新城的主干道,直貫南北。
能在朱雀大道置辦門面、宅邸的,那都是一等一的大戶人家。
李銳最后在一間氣派的大宅前聽了下來。
青磚綠瓦那是對老宅的描述,新城里的宅子大多都是喜人亮灰,典雅大氣。
抬起頭。
一塊巨大的匾額上懸門頭。
“清風山莊”。
李銳施施然帶著梁河就登上七級石階。
“站住,何人!”
此時,兩個身穿青色短打勁衫的年輕人出現在大門后。
李銳呵呵一笑:“安寧衛巡守,李銳。”
能當看門人的,都是機靈、有眼力見的人。
年輕人一聽李銳是安寧衛的官員,立馬換上一副笑臉。
“原來是巡守大人,里邊請,里邊請。”
李銳和梁河被客氣的領進一間堂院。
一方小院四周長滿綠竹,幽靜又不是明朗,雖不富貴,但處處能見心思。
“清風山莊不愧是安寧府有名的大家族。”
特別是相比清河一些家族,底蘊二字體現就更明顯。
這就是李銳前世老錢瞧不起新錢的原因所在。
李銳剛坐定。
一道男子的聲音就傳來:“李大人,恭喜,賀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