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來不及反應的空間挪移魔法?”
魄羅瞇起雙眼,細細感知著四周的魔力流動,在一剎那間,他就判斷出自己所面臨的境地——被空間扭曲,帶到了一個未知的方位。
這個森林迷陣,比他事先預想的還要利害得多。
“森林迷陣的控制者是魔鬼?”
魄羅想到剛剛魔鬼出現的方位,做出了一個判斷,但很快就又將其否定,“不,除了魔鬼外,應該還有一個施法者,才是真正控制的人。”
魄羅解析著森林迷陣的結構。
在大多數時候,迷陣的主持者想要發動這樣的變化,都不會到森林外面去。
“所有人都被分開了。”
魄羅在心底感知了一下,環形回歸:聰明的小裁縫·熊與公主讓他雖然與蕾克分開,但還可以通過心靈連接,隱約感知到大致方位。
“總而言之,至少先會和,再做其他的事情,蕾克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這樣想著,魄羅向蕾克所在的方位走去。
森林很大,或許,還要花費很長一段時間,或許會先遇到其他的獵人?
頭頂華蓋,在微風與鳥雀穿行下沙然作響,魄羅的鼻尖微微聳動——血腥味,以及,獸類的聲音。
不過獸類的弱肉強食,在任何一個森林中,都是屢見不鮮的。
動物?
魄羅并不怎么害怕,畢竟自己也是一只狼,嗅覺、聽覺、視覺,讓他可以在這片森林中,成為最頂尖的獵手。
但這次,在剛剛一閃而逝的微弱聲響中,有一種有些刺耳的響動。
金屬的聲音——那不該是動物所能掌握的。
這樣的戰斗,只能來自于人類,那些剛剛被迷陣分離的獵人!
“這么快,就有獵人開始狩獵了?”
魄羅這樣想著,但這依然有些古怪。
畢竟,任何一個成熟的獵人,在遭受到這樣突如其來的驚變后,面對陌生的環境,他們最先做的,絕不可能是主動狩獵。
那就是…遭受到猛獸的襲擊?
在被迷陣轉移的瞬間,就遭遇到了猛獸——真是個倒霉的獵人!
魄羅順著順風傳來的血腥味,穿過樹叢,悄無聲息,黑色的影子,與樹蔭融為一體,以難以目視的速度飛快移動。
血腥味變得濃郁。
魄羅放慢腳步,將頭探過樹叢,不遠處樹干上,一支羽箭扎在樹干上,還有一根射空的箭矢,掉落在一旁的草地上。
“有力的箭術,但是射空了。”
魄羅做出了判斷,將目光看向濃郁血腥味的源頭——
一張斷裂的木弓,以及幾根斷掉的手指,森白的指骨,被鮮紅的血絲纏繞著。
“被利齒咬斷,從牙印上看,應該是老虎?”
魄羅仔細觀察著指骨的斷面,推測著,然后將目光,順著滴落的鮮血看向不遠處。
在那個方位,血腥味變得更加濃郁了。
“地面上,野獸的鮮血比較少,看上去,像是這名獵手反而落入了下風。”
魄羅抽動鼻尖,找到了些許不同氣味的血跡,其中一灘血跡上的黃毛,映照了他的一些推測,但同樣,也帶來了其他的不解。
“但這不應該啊?是這個獵人遇到環境突變,沒反應過來就遭遇了襲擊?”
畢竟,在航特國王的篩選中,每一個獵人,都至少是在一對一情況下輕傷乃至無傷殺死野獸的。
“跟上去看一看?”
魄羅想到這里,便繼續順著血腥味追索而去。
壓平的草莖、泥地的腳印并未延伸多遠,很快,魄羅就看到了一個獵人…殘缺的身體。
螺旋道標:智者的記憶里,讓他認出這個獵人,就是一同進入森林的獵人之一。
尸體雙目圓睜,臉上,還殘存著驚恐。
身上的皮甲被撕碎,抓痕和噬咬的創口撕裂他的身軀,鮮血淋漓,白骨森森。
獵刀掉落在一旁,刀刃上帶著些許血跡,但野獸的尸體卻不在旁側。
“剛剛被殺死,兇手…應該是一只老虎。”
魄羅看著獵人殘破的軀體,就像一只支離破碎的布娃娃,腦袋甚至都被撕碎了一半,一只耳朵不翼而飛。
“但老虎襲擊了這名獵人,為什么不拖走他的尸體?”
但很快,魄羅就覺察到了些許古怪。
畢竟在森林中,人類對野獸來說,也可以說是“食物”的一種,而殺死獵人卻不吃掉,這就像是將到嘴的新鮮食物倒掉一樣浪費。
“老虎…”
魄羅鼻尖聳動,他看向地上一行不起眼的帶血爪印,事實上,憑借氣味,他確定這只殺人的老虎并未走出多遠。
狼爪,在柔軟的草甸上,無聲無息地踏過。
魄羅看到了那皮毛依然沾染鮮血的獵手,確實是一只老虎。
但在那老虎的頭頂,卻還站立著一只鳥。
一只灰紅皮毛的斑鳩。
森林的另一側,蕾克靠在樹旁,她仔細感知著魄羅的方位,然后擦了擦手中的一顆野果,便繼續向前走去。
并未走多遠,她聽到遠處,傳來一些人類交談的聲音。
“是獵人?他們沒有被迷陣的傳送分開嗎?”
蕾克有些詫異地思考著,“是幾個運氣好的人?或者…并不是獵人?”
蕾克想了想,便稍稍改變方向,無聲無息地走過去。
火把的照射下,蕾克看到那些人的外貌后,便微微松了一口氣。
是三個獵人。
雖然沒有魄羅那樣的記憶力,但蕾克也認出來,這三個獵人就是一同進入森林的普通人中的幾個,而這幾個獵人看起來并不具備超凡的力量。
所以,他們是運氣好,先一步聚在一起的獵人?
但那幾個獵人正低聲聊著什么,其中一個疤臉獵人手中,還拿著一張地圖似的東西,正一邊指著不遠處的小丘,一邊又用一支筆,在地圖上勾勒著什么。
“是這邊嗎?”
“應該差不多,畢竟咱們有地圖,別的那些家伙可沒有。”
“剛剛那是發生了什么?”
“叫做迷陣的玩意,不過別擔心,咱們有地圖,其他人說不定會迷失,但咱們不會有危險。”
“先做個營地,再慢慢來…”
蕾克耳朵微動,看著那幾個獵人停下了說話,開始布置營地,想了想,便不再隱匿,走上前去。
“先生,你們好。”
蕾克微微一禮,看向那獵人手中的地圖,但那獵人卷起了地圖,蕾克看不見上面的具體圖樣。
聽到蕾克的聲音,獵人們僵住了,其中最年輕的一人,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匕首,卻被一旁顯得老一些的疤臉獵人按住手腕。
他們同樣記得蕾克標志性的紅色斗篷。
“小姐,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你跟蹤了我們中的一人?”
疤臉老獵人瞇起眼睛問道,沙啞嗓音中,帶著一縷煞氣,若是普通人,在這樣的威勢下,絕對無法抑制心中的恐懼!
“剛剛迷霧后,我就突然出現在陌生的林子里。”
但蕾克顯然不會被普通人的煞氣所影響,坦誠地回答道,“聽到你們的聲音,才走過來的。”
一邊說著,蕾克又抬手指了指一個獵人手上的地圖,問道:
“我看到你們有地圖,能否…賣給我一份嗎?”
聽到這一席話,三個獵人紛紛搖了搖頭。
“迷路的小姐,應該跟著牧羊人的鈴鐺回家,林子里的狼,可不管你的性別。”
而為首的疤臉老獵人,更是面露陰沉,接著說道,“我們不會賣給你任何東西。”
“我會付錢的。”
蕾克并不意外,而是從口袋中取出幾枚金幣,放在手中,“我只要一份地圖,或者,你們知道這個森林中的一些信息?可以告訴我…”
誰知,聽到“信息”二字,幾個獵人面色皆是一變。
其中較年輕的那個獵人,看到蕾克手中的金幣,眼底則是閃過一絲貪婪,看向為首的疤臉老獵人:
“我們地圖有剩下的,或許…”
像是怕老獵人反對,他又在蕾克看不到的角度,用手比了一個下切的手勢,“當然,我們有三個人,也能…”
“不行!”
但那老獵人卻直接搖頭,死死地盯著蕾克,甚至拔出了腰間的刀,做出戒備的姿勢,“小姐,我們不會和你做任何交易,現在,離開這里,不要再膽敢跟隨我們,否則——你會先死在我的刀下!”
蕾克愣了一下,露出些許遺憾之色,不過這樣的結果,倒也算是情理之中了,畢竟在這樣的森林里,信任總是很難。
更何況,這幾個獵人的地圖,顯然帶著某種秘密?
蕾克收回金幣,她想到來之前看到的航特王國的一些記載,還有熊皮人所感受到的魔鬼的氣息。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片森林很危險,如果你們確實能離開的話——最好早一些離開。”
蕾克想了想,還是朝著那三個獵人提醒道。
“哦?危險?小姐,我們可都是從危險中搏殺出來的獵人啊!”
聽到蕾克的話,那疤臉老獵人好像理解錯了意思,望著蕾克,眼中流露出一絲嘲諷和不屑,“這就害怕了?小姐?每次開始圍獵,獵人們就都做好了覺悟,我們不會離開,我們不可能輸給畜生的。”
其他兩個獵人,也紛紛說道:
“小姐,是被森林嚇到了,想要跟著我們?”
“哈哈,我就說,女人怎么可能有勇氣,來參與這樣的戰斗啊?”
“小姑娘,你要是害怕的話——就哭著哀求那些畜生,看看野獸們會不會饒你一命吧!”
“嘿!”
聽著那幾個獵人的話,蕾克挑了挑眉,但還是合上嘴,放棄了爭辯的想法,只是輕輕吸了口氣,不再說什么,轉身向著魄羅所在的方位接著走去。
雖然沒有地圖,但蕾克并不擔心迷失在森林里。
只要能找到魄羅,再大的迷陣,也不可能將自己困死在這里!
心靈中微弱的聯系,像一根安全繩。
溫暖,令人安心。
而看著蕾克離開,三個獵人便看了眼手中的地圖,繼續向森林的一個方位走去。
“老大,為啥剛剛不賣一份地圖,只要把重要圖例抹掉,咱們就能多賺那幾枚金幣!而且,咱們人多,那就是個膽小的貴族小姐,直接搶,她有什么辦法?”
“再膽小的女人,也是能殺死狗熊的家伙,你殺兩頭狼都受傷,你敢說自己吃定她了嗎?!”
疤臉老獵人看了年輕獵人一樣,怒斥道,“而且等找到了舊國寶藏——咱們還缺那幾枚金幣?”
“呃,抱歉,老大。”
“哼,咱們這次借著國王的宮廷法師才能進來,找到財寶,然后帶出去,這才是最重要的,在寶藏前,連國王陛下的賞賜,又都算得了什么?”
疤臉老獵人接著,又瞪了年輕獵人一眼,“穩妥一些,不要節外生枝。”
“所以,我們接下來…”
“到第二聚集點,那里背風,又離藏寶點近,快天黑了,在那里露營。”
疤臉老獵人指著手中地圖上,一個特殊的標記,“還有兩個人,他們應該被迷陣送到遠一些的地方去了,不過咱們有地圖,他們也會向那邊靠攏。”
老獵人卷起地圖,插回身后行囊中,“說不定,他們已經到了那里,開始搭建臨時營地了。”
“明白了,老大!”
幾個獵人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四周,向陰翳樹蔭內走去。
但他們并沒有在意的頭頂處,一雙眼睛,正緊緊追隨著他們的行蹤,而眼睛的主人,并非是什么猛獸或是怪物。
而是一只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麻雀。
但與周圍,它的同類們相比,這只麻雀,卻顯得極為安靜,沒有發出過任何一聲鳴啼。
直到三個獵人走出視野,它才展開翅膀,穿過樹叢向著遠處飛去。
隨著時間推移,天色變得有些黯淡。
而在濃郁樹蔭的遮掩下,森林,就好似提前到達了傍晚,而三個獵人在地圖上事先規劃的“第二聚集處”,則處在一個較為空曠的地區。
黯淡天光照射下,不遠處小丘后,一縷青煙飄忽升起。
“嘿,那兩個家伙果然先到了,動作很快嘛,已經架好營火了?”
“在燒烤嗎?”
“不過,這會不會把其他獵人引過來?”
他們心中放松了不少,即使都是優秀的獵人,他們也不會一直緊繃精神。
但當他們翻越小丘時,為首的疤臉老獵人,忽然鼻梁微皺,面色變得有些遲疑。
“怎么了?老大?”
“我覺得有些不對,有一絲血腥味。”
那疤臉老獵人說道,“這有些古怪。”
“應該是他們殺了獵物,正在放血?這沒什么奇怪的吧?”
一旁的年輕獵人愣了一下,還是說道。
“我也希望是我在疑神疑鬼,畢竟再過十年,我就真的老了。”
疤臉老獵人想了想,也沒有反駁,幾人抬手翻過小丘,看向另一邊的平坦處——
但事與愿違。
他們看到的,是雜亂熄滅的篝火,以及一具——
被野獸噬咬得支離破碎的獵人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