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
普速列車的噠噠聲,像是優美的樂章在李長壽的心中起伏。
雙眼無神的望著窗外,只有茫茫的戈壁攤,還有那光禿禿的大山在不斷的后退。
消瘦的臉頰,頹廢的姿態,還有生人勿近的氣質,仿佛是一個剛剛從監牢里放出來囚犯。
雖然那場近在眼前的殺戮,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可是在李長壽心中依舊留下了濃重的痕跡。
原來世界是如此的危險,而他只不過是釣魚人手中的魚餌。
如果不是他的反應速度比普通人快上許多,此刻李長壽恐怕已經是一具被草草埋藏在大漠下的尸體。
更令李長壽感到刻骨銘心的事情則是那些人看待他的眼神。
根本就沒有將他當成一個平等的人類看待,而是一只獵物,一件東西,甚至是一頭畜生。
仿佛他的生命在那些人眼中,可以予取予求。
神女諾依,猶如天仙下凡般的美貌女子,剛一出場,就讓所有人感到自慚形穢。
那不是身份地位上的自慚形穢,而是源自生命本源上的低人一等。
仿佛在場的那些人,根本不配同她平等的交流。
好在,神物自晦,在關鍵時刻收斂了自身的所有氣息。
哪怕經過數個勢力的人員檢查,也沒有發現掛在鑰匙鏈上的兩件東西的真相。
最終,在被關押了一個多月之后,李長壽還是被釋放了出來。
在重獲自由的那一刻,李長壽想起了周桐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拳頭是什么,拳頭是我們立身的根本。當有一天,世俗的律法無法約束所有人的時候,只有我們自己的拳頭才能保護自身的安全。拳,通權。未來的某一天,世界一定會演變成,拳力有多大,權力就有多大。”
以前李長壽不以為然,覺得那是周桐忽悠那些學員練拳的借口。
可是當他看到了蓬萊、昆侖、泰山,三方超然存在的信徒勢力所展現出的權力之后,就讓李長壽意識到,在這個擁有超凡存在的世界中,凡人永遠也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尤其是天神集團大小姐林諾依,當著三大勢力的面,釋放出神女氣息之后,更是將這種生命層次上的壓力放大到了極致。
此前牛逼轟轟的官方力量,在那三方勢力搬出各自背后的靠山之后,當場就認慫了。
甚至就連關押那些人都做不到。
反而是李長壽這個受害者,被關押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期間,更是遭受了源源不斷的審問。
好在,見過血后的李長壽,也算堅韌,并沒有將身上最大的秘密泄露出去。
在那一刻,讓他深深的意識到了,力量的可貴之處。
而且,他被無罪釋放的原因也不是因為他是正當防衛。
而是,周桐沒死的消息傳了過來。
不僅沒死,而且周桐還成功的拜師了,如今已經被接引到洞天福地內修行寶術進化體系。
當日三位異人之所以能夠將體外神光化作兇獸,正是因為他們修行了寶術體系。
洞天福地內的傳承,雖然是以三位天帝留下的進化路為尊。
但是并不代表只有三位天帝的進化路。
仙古時期的道種法,亂古時期的寶術體系,遮天時代的人體秘境法,圣墟時代的花粉路體系,還有楚風的經天緯地體系,甚至帝骨哥的原始符文體系,都在那些洞天福地內有所傳承。
而且每個大勢力都不是單獨的修行一種體系,而是所有進化體系都有所涉獵。
局勢遠不是常人想象中的那般清晰。
是人是鬼,是善是惡,單從他們所修煉的功法而言,根本就分辨不出真假。
不過,那些突破了封印,借助封印上的縫隙將力量從洞天福地透射出來的異人勢力,到底有多么強悍,李長壽并不知曉。
那些背靠超凡勢力的家伙最后達成了何種共識,李長壽并不知曉。
甚至在那場伏擊結束之后,他就再也沒有接觸過任何異人勢力。
只是周桐托人帶來了一句話,原本不知要被關多久的李長壽就被無罪釋放了。
“叔叔,你也在想家嗎?”
就在李長壽的思緒不斷的飄蕩,想著如何去走接下來的人生路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小女孩的聲音。
“叔叔,吃個糖吧,爸爸說想家了就吃個糖,嘴里甜了,心里也會甜絲絲的。”小女孩把一根棒棒糖硬塞到李長壽的手中。
“謝謝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爸爸媽媽呢?”李長壽看到小女孩只有四五歲大的樣子,背著一個小兔子包包,獨自一人,而且非常自來熟的坐在李長壽旁邊的空位上。
“媽媽去給囡囡買午飯去了,囡囡一個人坐在那里無聊,看到叔叔有些可憐,就過來安慰你一下。”小女孩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仿佛能夠看透世道人心,讓李長壽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
“囡囡真懂事。叔叔這里有巧克力,還有牛肉干。”說著話,李長壽就從背包里掏出了三根巧克力棒,還有一把袋裝牛肉干,一并往小女孩的兔子包包里裝。
“謝謝叔叔。媽媽說過,不能接受陌生人的禮物。這些東西囡囡不能要。”小女孩邏輯清晰的說道,同時將李長壽裝到包包里的巧克力棒和牛肉干全都掏了出來。
“叔叔再見!”
就在此時,小女孩看到了她媽媽的身影,連忙朝著李長壽揮了揮手,然后就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看到母女兩人甜甜蜜蜜的開始吃午飯,李長壽的鼻子忽然一酸,眼角不自覺的泛起了淚花。
家人,這是多么遙遠的一個詞。
老婆孩子炕頭熱,這是他近些年來多么希望擁有的日子。
可是,這一切隨著蘇彤那句冰冷的“我們不合適”徹底宣告終結了。
數年的感情,他是多么希望能夠走到結婚生子的那一步。
可是隨著蘇彤一句又一句的“你怎么總是不上進”,逐漸走向了歧途。
或許,這就是命吧。
普普通通的人生剛告于段落,就迎來了波瀾壯闊的事件。
雖說,他在這件事中,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是見過了世界的本來面貌之后,他的心還能回到從前嗎?
當他冷靜的將那根千斤頂搖桿插進蒙面人的喉嚨之后,他還能忘掉那一幕,甚至洗掉手中的血腥嗎?
“歲月如刀斬天驕,長生路上嘆妖嬈,血與骨的篇章,勾勒出天帝崛起的畫卷。”莫名的,李長壽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火車依舊在鐵軌上噠噠的作響,窗外的綠意漸濃,大西北的狂野似乎逐漸遠去。
道路兩旁,村莊逐漸多了起來,綠油油的麥田也成片的映入眼簾。
路過縣城時,甚至能夠感受到紅塵的喧囂撲面而來。
仿佛發生在大西北的血與亂,根本影響不到紅塵的生活。
距離長安越來越近,李長壽的腦海中,卻再次浮現出那刻骨銘心的痛。
仿佛他要用失戀的痛來刺激大腦,強行將戈壁上的記憶忘卻。
作為一個背負著房貸的打工者,假期早已超時,失蹤的一個多月,他的工作恐怕也已經保不住了。
或許,是時候回到父母留下的那棟老房子生活。
享受都市的繁華,是需要海量的金錢來支撐。
失業的李長壽,僅靠積蓄,恐怕很快就會坐吃山空。
而且他原本的積蓄也不多,那座準備用來結婚的新房,已經耗盡了他的家底。
同時,那座裝飾現代,布置典雅的房子,也是他的傷心地。
或許,將那座房子賣掉,將投入的積蓄變現,去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我去求長生。”
周桐離開前留下的那句話,不斷的在李長壽的腦海中浮現。
為了追求心中的夢想,周桐甚至可以拋棄生命,不顧一切的沖向危險。
而他呢?
是選擇被生活壓垮,還是選擇告別過去,重新選擇未來?
沉思的時光流逝的最快,不知不覺間火車就到站了。
“叔叔,再見!我爸爸來接我們了。”
就在車輛停止的瞬間,同一車廂里的那個小女孩朝著沉默了一路的李長壽喊道。
“再見!”
李長壽露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朝著小女孩揮手。
“叔叔,你要多笑一笑,媽媽說,愛笑的孩子運氣好。”
小女孩說完之后,就跟著媽媽走下了列車。
李長壽似乎被小女孩臉上純真的笑容感染,總算露出了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
然后他就背起背包,挺胸抬頭的走下了列車。
看著車站內涌動的人潮,還有那滾滾而來的夏日熱浪,李長壽忽然覺得這或許就是生活本來的樣子。
跟著大部隊離開車站,李長壽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周桐家。
雖然他不清楚周桐有沒有和家里取得聯系。
但是周桐臨走前的囑托,他還是要完成的。
兩個小時之后,李長壽在周桐的武館里看到了正在練功的周穎。
被汗水浸濕的衣服表明,周穎已經練了不短的時間。
“周穎,你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李長壽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周穎以前可不愛練武,整天都是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開著直播游蕩在城市的各個角落。
“長壽哥,你回來了。”收功之后,周穎才朝著李長壽說道。
“我哥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在一個月前,他就已經和我取得了聯系。如今正在跟著師傅修行。”周穎似乎已經知道了李長壽來此的目的,直接寬慰道。
“那就好。他沒事就好。”李長壽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
“長壽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也跟著我練武吧。我哥說,這個世界很快就要變了。如果一直是個普通人,未來是沒有任何主宰自己命運的能力的。”周穎建議道。
以前的周穎將自己打扮的像個青春美少女,可如今的周穎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一種英氣。
那是一種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的氣質。
和李長壽身上的頹廢之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練武還是算了吧。既然周桐沒事,那我就告辭了。”李長壽直接搖了搖頭。
如今的他,心中還沒有下最后的決心,似乎還在期待著什么。
周穎見此,也不勸他,而是說道:“那你什么時候想通了什么時候來找我,未來一年我都會在武館里練功。”
自從得知周桐的消息之后,周穎就像是換了個人,直接放棄了主播的職業,將原本被她扔掉的功夫又撿了起來。
如此果決的態度,讓李長壽都為之震撼。
離開周家武館,李長壽就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了家中。
可是剛拿出鑰匙,他就聽到屋里有個女人在哭泣。
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在一旁叫罵:“彤彤你別哭了,要怪就怪李長壽那個廢物,要不是他,你也不會被蕭公子嫌棄。”
女人的哭聲并沒有因為另外一個女人的安慰而變弱,反而越演越烈。
“彤彤,咱們等李長壽回來了,讓他賠償你的青春。都是因為他浪費了你的青春年華,才讓你有今日的遭遇,一切都是他的錯。”
聽到屋里的對話之后,李長壽瞬間露出了一副吃人的表情,咬牙切齒的低聲嘶吼道:“郭言心!”
又在大門外平復了一下心緒之后,李長壽的臉色才變得正常。
然后他才打開了大門。
“李長壽,你跑到哪里鬼混去了,我們彤彤因為你吃了大虧,你竟敢躲出去。”
看到李長壽進門,郭言心仿佛找到了集火的對象似得,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通叫罵。
“蘇彤,你來我家做什么?”
李長壽沒有理會像個瘋子一樣的郭言心,反而直接走到客廳,冷冷的對抱著靠枕蜷縮在沙發上抹淚的蘇彤說道。
“李長壽,你什么意思,沒見我家彤彤正在傷心嗎,你非但不安慰他,反而質問他,你到底按著什么心?”
蘇彤沒有回應,郭言心卻直接跳出來質問道。
仿佛李長壽無視她的存在,已經極大的挑戰了她的尊嚴。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在房間里響起。
同時,摔倒在地上的郭言心,難以置信的看著李長壽。
下一秒,她就發出了仿佛殺豬般的喊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