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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事新情舊

  樓下的姑娘們確實都還在,臉上驚疑的神色也都還沒有散去。

  剛剛那鷹抓灰鼠的一幕實在太過震撼雙眼,屈大夫剛剛還在臺上給大家介紹新的畫像,人們都還等著下一幅《夜袒圖》的開拍,忽然“咚咚”兩下,身動影飆,她就被裴液少俠壓在西面的墻上綁了起來。

  然后被揪著后領如同老鼠被揪著尾巴,拽到了樓上,門一關,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人們見長孫小姐慌慌張張地跑下樓。

  又過了一會兒,人們見長孫小姐慌慌張張地牽著小李掌門跑上樓。

  又又過了一會兒,人們看見小李掌門牽著裴液少俠下來了。

  雖然不知曉發生了什么,一時也沒人多說話,但再次看見裴液少俠的喜悅是真實的。

  裴液少俠看起來有些怕生,小李掌門牽著他將他按在了一張空桌前,然后招呼大家圍著坐在一起。

  “剛剛的見面是屈忻偷偷安排的,裴液少俠還以為是指導后進劍者。剛剛被裴液少俠捉住了,崔會長她們也被訓斥了一番。”李縹青笑道,“裴液少俠現在才知道同好會的大家,他自己很不好意思,我拉他下來跟大家見見面聊聊天。”

  少女們驚訝又驚喜,實際上大家是更習慣那種交十兩銀子見半刻鐘的模式,因為裴液少俠肯定是很忙的,愿意撥冗一個一個見大家實在太難得。

  何況聽說他家里貧苦,說不定就是為掙些銀錢,大家手里的銀錢放著也是放著,與其買胭脂水粉,當然是拿去支持裴液少俠更有意義啊。

  而且剛剛見面時裴液少俠真的好溫柔。

  南映之這時候坐得離裴液就很近,她有些期待少年轉頭跟她打個招呼。不過她大概離得太近了,而且有些靠后,只能瞧見少年的脖頸和側臉,估計她在少年視野里只是個邊角。

  然后裴液少俠坐好后,她瞧見自己面前那只修潤干凈的、牽著他袖子的手松開了,然后很自然地幫他撫了兩下袖口,拄在了旁邊的桌面上。

  小李掌門好聽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首先要講清楚,裴液少俠不適應太親熱的接觸,大家就像學塾聽課一樣,有什么問題舉手問就好了。他剛剛看到你們售賣的那副畫,人都紅得發熱了。”

  南映之看著面前這只拄在裴液少俠手邊的手,幾乎只隔著幾個發絲的距離,但“不適應親熱接觸”的裴液少俠卻根本沒有注意到。

  她這時怔怔想,什么屈大夫專用醫士,崔會長好朋友,長孫小姐國子監同窗…都絕對沒有這位關系好啊。

  少女對這種小細節的親昵十分敏感。

  場中響起一陣悉索之聲,來這里的人幾乎每個都有一幅畫像。大家剛剛自己關起門來發瘋時一個個都很活潑,但這時當著裴液少俠的面提到那張畫,一個個全都羞愧難當,好幾個神色懇求地看著李縹青,想讓她千萬別再在裴液少俠面前提了。

  不過少年臉上并沒有什么惱怒的神色,他聽著小李會長講完,一抱拳:“那個,請大家不要再弄我的畫像和人偶了,也、也盡量不要花錢,已經花了的錢,小李…小李會長會給大家盡量退回去一部分,至于已經買了的畫和人偶…”

  他猶豫了一會兒,大家都緊張地看著他。

  “…大家愿意留著就留著吧,但是盡量不要互相傳看了。”

  廳中爆發出一群小小的、壓抑的歡呼。

  裴液頗有些奇妙的感覺,于是也跟著笑了下。

  大約兩個刻鐘的時間,幾張桌子前歡聲笑語,這些本來在裴液看來是洪水猛獸的面孔真坐在面前時全都溫和有禮,總是一個人講完話另一個才開口詢問,裴液竟然在這里感受到一種溫和的寧靜。

  雖然很多問題都很外行,不過反正一句話說出來,大家都各有各的理解,再講出來時又各有各的奇思妙想,加上李縹青在旁的輔助,使得氛圍自始至終都頗為和樂。

  “沒了奸臣當道,以后裴液少俠有時間了會再來和大家見面的,不需要再花錢了。”最終裴液站起來離開,李縹青在旁邊笑道。

  很多人還是很擔心屈大夫的境況,有打聽的有求情的,還有人聽說裴液少俠不需要大家的錢了感覺有些傷心,湊在少女身邊小聲追問少年的財務狀況。

  不過這次裴液少俠的見面會最終還是圓滿結束了,不枉大家來劍宴一趟。屈忻剩下的四幅畫卷,畢竟也是那位大畫師的心血之作,李縹青做了個抽簽給大家抽了,裴液立在一旁無奈地笑。

  然后遣人們去園子里交游,裴液和少女收拾了現場,重新回到了樓上。

  將兩大包作案工具擺在了屈忻面前。

  屈忻立在墻邊,低頭看著這些小筆、小刀,以及七八個雕到一半的牽機偶。

  “你的生意以后不許再做了。”裴液道,“你的名聲已經在同好會中敗壞了。”

  屈忻沉思。

  “你別想著再拉新人入會來騙。”

  屈忻抬頭驚訝地看著他。

  李縹青道:“裴液已經把你交給我了,今天開始你就和我一起睡在天山別館。”

  “小公鴨,她要對我做什么。”

  李縹青道:“你的一切非法所得全部收繳給我,兩個月內人要在我身邊,要是敢私自離開,我就把你報給泰山藥廬,讓他們抓你回去。”

  屈忻沉默一會兒:“小公鴨,搶劫和綁架怎么判,我要報官。”

  “兩個月里,你要聽我吩咐醫治前番受傷的天山弟子、仙人臺羽檢,以及城外的八水水幫。”

  屈忻:“還有私設勞役。”

  “你同好會賺取的銀子我約計退還大半,還剩六百余兩,暫時收在我處。你什么時候把傷患治完了,什么時候還給你。”李縹青道,“不過這雪銀子會融化,今天是六百兩,明天可能就少十兩,再過幾天可能就只剩下五百余兩。”

  屈忻瞪大眼:“銀子怎么會融化。”

  “不知曉啊,反正在我手里就會融化。”

  “…那到你給我的時候還剩多少。”

  “那要看你治療病人努不努力了。”

  “我現在就去。”屈忻轉過身,把自己被綁住的手拱在李縹青面前。

  李縹青低頭給她解開,笑道:“現在不行,午后我還有事,等今天晚上我再細細和你交代。”

  “那我的銀子從今天就開始融化嗎。”

  “那還是要融化的。”李縹青道。

  屈忻低下頭,揉了揉自己的腕子,也沒說話,蹲下身把地上的小人偶一個個擦干凈摞好,用包袱小心地重新包起來。

  裴液皺眉好奇:“你進宮一趟不是就賺了三四百兩診金么,你要那么多銀子干什么?”

  “買東西。”屈忻低著頭道。

  裴液瞧了瞧她身上,頭發常年只一根發繩,衣服上也沒有任何墜飾。

  胭脂水粉更是跟這少女完全隔離。

  “你買什么?”

  “藥。還有一些別的你聽不懂的。”

  “你買藥,泰山藥廬不給你錢嗎?”

  “他們不讓我買。”

  “…那你最好就別買——等等,你以后是不是還打算把這些東西在我身上試用?”

  “…”屈忻抬頭看他。

  “你別看著我不說話。”

  屈忻認真平聲:“小公鴨,你好聰明。”

  “你不要擔心,我不會弄死你的。”她再次安撫。

  “你有沒有什么師兄弟姐妹的,我想換個醫生。”裴液認真道。

  屈忻想了想:“他們可都沒有我年輕好看…”

  李縹青“啪”地把自己小青帽扣在她臉上,砸滅了她的發言。

  “你現在是戴罪之身,再多說一句話,銀子就多融化一兩。”

  屈忻低下了頭。

  崔照夜和長孫玦正襟危坐,一矜一貴,齊齊拍手,崔照夜道:“小李會長英明神武,終于鏟除奸兇,還同好會一片清明!”

  李縹青笑,裴液懶得理她,轉頭道:“長孫同窗,我問你件事情。”

  “嗯?”

  “我聽銀兒說你會彈琴,不知道是不是?”

  “是會一些。”長孫玦微怔,“我五歲時學的琴,后來時時習練,但讀書后練得就少了…不過每月也會彈兩次。”

  “那你有沒有時間教教我。”裴液笑,“我可以給束脩…十兩。”

  屈忻抬頭:“我會彈琴。”

  李縹青道:“扣一兩。”

  長孫玦睜大眼,有些驚喜:“裴液少俠要學彈琴嗎…束脩就不用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現下要練一門劍,秋院長說最好先學學琴,練會三種曲子后,再來學劍。”

  長孫玦頗有興趣:“是哪三首?”

  “《廣陵》《禹會涂山》《水云之君》”裴液道,“長孫同窗會不會彈。”

  “怎么了?”

  少女無奈一笑:“裴同窗,你果然做什么都很厲害…這幾個曲子我連曲譜都沒,就算有,自己也學不會,更不要說教你了。”

  她想了想:“這種曲目要彈得好,裴同窗要去找真正的曲藝大家才行了。”

  曲藝大家神京應當是不缺…但請人家教肯定就不是十兩了。裴液心里想著,笑道:“行,那我再尋摸尋摸好了。”

  然后身旁倚桌含笑的青影牽了牽他,裴液一抱拳:“那我和縹青先離開了,午后還有些事情。”

  “裴少俠再見。”

  “小李會長再見。”

  裴液和青裙的少女拾階下樓,樓里人都遣散了,空空蕩蕩的安靜。

  樓外日頭也不再那樣明亮,垂軟了下去,兩人走出門,遠處園子的聲響似乎也下去了不少。

  “我剛見到她們的時候也被驚得不輕。”李縹青微笑,“我心想神京新奇東西也太多了,每個劍者都有自己的同好會的么。”

  裴液悶聲:“我覺得只有我有。”

  “那么多年輕姑娘喜歡,裴液少俠還不開心么?”李縹青笑,“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好啊,你心里原來這樣看我…姑娘不姑娘,喜歡不喜歡,我又不在意的。”

  “我沒怎么看你啊,這是人之常情,只不過裴少俠嘴一直比較硬罷了。”

  “…你怎么跟她們混在一起的,剛剛我真沒想到看見你。”

  “我昨日去逛樂游原,碰見崔小姐和長孫小姐的。”李縹青笑著講道,“你見到一定又要無地自容了,那么一群鶯鶯燕燕圍著小亭子,旁邊豎著一個大旗,上面寫著‘裴液同好會’五個大字…我一下子就把腳步定住了。”

  “…我聽你說就已經有點兒頭暈了。”

  少女顯然對昨日耳聞目見的那一幕充滿了分享的欲望,在旁邊笑著說個不停,清新的香氣若有若無,有那么一瞬間裴液有些恍惚,身旁的少女好像顯得十分陌生,但他們又是那樣熟悉,沒有絲毫隔膜,不自覺就把肩并在了一起。

  仿佛半年的分別從來沒有發生過,沒見面時心里的那些忐忑膽怯全是他自己的胡思亂想。

  “縹青,你好像長大一些了。”裴液忽然道。

  嘰嘰喳喳的少女語聲一斷,笑著瞧他:“好啊,原來我剛剛講什么,你全沒仔細聽。”

  “…我走神。”

  “你也長大了一些。”李縹青端詳著他的面容,笑,“更英俊了。”

  “…什么啊。”裴液覺得自己早不該為這種玩笑臉紅的,但他確實臉熱了熱,還下意識躲了下臉。

  李縹青也閉上了嘴巴,兩人在院子的小路上走著,柳風習習,天邊抹上了一綹兒微黃,整片天角像塊有黃沁的玉,正宜做巧雕。

  “你去辦什么,我先去跟鶴真傳還有銀兒他們告個別。”裴液收回目光,大概就算一切都換了樣子,博望的天和神京的天卻永遠不會有什么不同,八個月前,他們也常常這樣走在路上望著天際。

  “我剛剛上來時瞧見鶴真傳了,她立在門口等你呢。”李縹青頓了頓,好奇道,“銀兒是誰啊?”

  “哦,是我新認識的世妹。”

  “新認識…怎么又是世妹呢?”李縹青笑而疑惑,“你怎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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