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6 瘋狗

她仰著頭，扶正了自己歪掉的八角貝雷帽，冷冷道：

“先生還真是異想天開，二月‘黑白之門’封閉十年，能為你單獨開啟已是破例，你竟還想通過更多的門……先不說這么做沒有任何意義，飛升具有唯一性，你僅能選擇一條道路，而這個條件，我們也不可能同意。”

“另外，我最討厭別人摸我的頭！”

“呵。”吉蘭卻是輕笑一聲，對她的怒目而視毫不在意。“怎么，艾薇兒小姐擔心長不高嗎？”

摸了頭長不高……

這種騙小孩的說辭，艾薇兒聽了只覺得惱羞成怒。

她很想動手，但十分清楚這么做的后果只是自取其辱。

“既然你們不同意，那么也就沒有繼續聊下去的必要了。”

吉蘭微微俯下身，將臉湊近艾薇兒。嬌小可愛的女孩瞇著眼，死死盯著面前的紫眸青年。

兩人相隔不過十公分。

“我的夢想是探尋神秘的最終真理，即律法。而每一扇飛升之門，都是律法于星體界的具現化，僅僅一扇‘黑白之門’，還不能引起我的興趣……”

“艾薇兒小姐，我針對聯邦的行動可不會停歇，直到我作為帝國委員長的使命完成，即奧威納聯邦徹底解體。”

“呵。”吉蘭咧出一個危險的笑，直視著近在咫尺的女孩，小聲道：

“艾薇兒小姐敢只身過來找我談判，勇氣可嘉。我殺了那么多使徒彼我，也不介意多殺你一個。下次，我可不會這么好說話了……建議你們考慮清楚了，再來找我。”

說完，吉蘭再度伸手捏了捏艾薇兒的臉蛋，然后輕笑幾聲，杵著白手杖便走進了公寓。

徒留艾薇兒愣在原地。

她之所以沒有反抗，任由吉蘭捏她的臉，是因為方才那一瞬，她感受到了一股堪稱恐怖的殺意鎖定了她。

但凡她敢輕舉妄動，對方必定會雷霆出手，當場將其抹殺。

這種來自靈性的強烈直覺，迫使艾薇兒身體僵硬。

現在回過神來，她只覺得羞惱憋屈，自己堂堂四月使徒，降臨塵世竟被一介凡人如此羞辱。

“你這該死的家伙……”

艾薇兒咬牙切齒地呢喃。

倏地一陣晚風吹過。

少女消失在了原地。

又是一個月過去。

時間進入了象征“雪女士”的九月。

在與“繪世少女”艾薇兒談崩之后的這段時間里，吉蘭又數次悄然降臨了聯邦。

他先后清算了四個不聽警告的聯邦權貴家族、又襲擊了黃金部隊駐扎地、軍部數座武裝庫和兵工廠，每次出手，皆是毫無征兆，一觸即走。

任憑聯邦高端武力如何防備，最終都無濟于事。吉蘭不但成功得手，還從容離去。

連他的衣角都沒抓到。

這給聯邦造成了巨大損失，以及難以遏制的恐慌，甚至已經影響到了前線。

在列奧尼達以及諸多使徒彼我看來，“紅賢者”吉蘭·伊洛斯就像是一只來無影去無蹤的瘋狗。

死盯著聯邦的重要設施和關鍵戰力，時不時就過來撕咬一口，咬完就跑。

煩不勝煩，防不勝防。

且每一次都咬得又快又狠，咬得聯邦鮮血淋漓。

聯邦高層積壓的怒火無處可撒，無奈之感也愈發強烈。

九月中旬的某一天。

聯邦首都雅各賓腹地，一座普通的軍區基地上空，毫無征兆地烏云密布。

雷暴在短短半分鐘內形成，以巨大漩渦的形式，遮天蔽日，隨后降下了大雨。

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沉重鋒利的“雨滴”，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把軍區的鋼筋混凝土結構建筑摧毀，宛如遭到噴砂機最高功率掃過的塑料玩具，頃刻間瓦解，連同扎實的地基都掀飛了厚厚一層。

轟隆隆的巨響持續了良久。

整個軍區都籠罩在模糊不清的雨幕之中，震顫不休。

很快，數十上百名身穿軍裝，頭戴全覆蓋式金屬面甲，僅露出雙眼的奇怪軍人，以訓練有素的隊列，極其迅猛的速度，朝軍區外逃去。

這群人的體魄極為強大，竟硬抗著鋒銳如刀的雨幕，腳步不停。

“終于肯現身了，呵。”

一道輕笑悄然響起。

“你們‘象甲警衛團’藏得倒是隱秘，若非我感知已達塵世極限，恐怕也難尋覓到確切位置。”

吉蘭藏于虛空，冷眼俯瞰著暴雨中奮力逃竄的面甲軍隊。

這群“象甲警衛團”成員，皆由飛升者彼我構成，最弱的，實力也在資深5階水準，主要受限于孱弱的軀殼。

畢竟聯邦并未掌握“哲人石”的煉制方法，只能以高純度黃金作為彼我軀殼核心，故而先天不足，無法達到塵世閾值。

但即便如此，警衛團也屬于聯邦最為重要的一張底牌……因為“終爆”的本質，正是以警衛團拔尖者的自我犧牲，換來巨大爆炸威能。

“落雷！”

吉蘭冷眼俯瞰，淡漠喝令。

轟隆！

只聽軍區基地上空，雷鳴乍現，旋即一道水桶粗的銀色雷霆轟然劈落。

銀光一閃，瞬間擊中了正在奔逃中的一名面甲軍人。

此人一聲不吭，在恐怖的閃電中被當場分解成了虛無。逸散飛濺到雨幕中的電弧和火花，也波及到了周圍數人，順勢將他們也都分解。

見狀，其余面甲軍人逃得更快了。他們并非貪生怕死，而是清楚知曉，直面“紅賢者”根本沒有半點勝算，無力反抗。

對于這一點，“象甲警衛團”也早有預演，而長官給他們的指令只有一個，那便是逃！

盡量保存警衛團實力，避免無意義犧牲！

“不愧是軀殼螺旋的飛升者彼我，一個個跑得還真快。不過，跑得再快，能快過閃電嗎？”

吉蘭咧嘴一笑，略顯暴虐。

“落雷！”

他對領域的指令再度下達，隨之又是一道銀色閃電落下。

轟隆！！

啪！！

這道雷又精準擊中了一名面甲軍人，連同其身邊數人，也都當場蒸發。

唰——

這時，一道軍裝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雨幕中。

他身姿筆挺，如倒扣鐵桶般的金屬面甲上，僅有右眼窟窿。其手里杵著一根黑色T字手杖，短披肩隨狂風舞動。

“吉蘭·伊洛斯……”

“軍刀長”艾德文眼見自己警衛團麾下遭到屠殺，語氣冷冽。

“象甲警衛團”乃是王牌，成員有限，死一個少一個。若是損失嚴重，對帝國的威懾將大大降低。

他仰起頭，露出的獨目布滿血絲。一甩手杖，竟從杖柄之中抽出一把寒光凜冽的漆黑長刀。

“滾出來！”    暴喝一聲后，艾德文一刀斬向虛空。

他這一刀，竟也劈出了宛如空間裂隙的黑色刀痕，于半空久久不散，邊緣處扭曲視界。

“呵。”

一道輕笑響起。

“艾德文，當初你下令催動‘終爆’，朝帝國投下三名警衛團成員，其中于南部血海的大爆炸，差點將我殺死……這件事我可一直記得！”

吉蘭對此印象深刻，在自己還弱小的時候，面對那末日般的大爆炸，自己內心是怎樣的驚怒和無助。

他淡漠道：

“你要戰，那便戰吧！陪你玩玩又如何？”

旋即，只聽鏘的一聲巨響。

銀芒與黑痕相撞，發生了大爆炸，高頻的顫音刺耳無比。

轟！！

可怕的沖擊波將雨幕撕碎，形成了一片不規則的扭曲區域。

強烈的神秘磁場逸散，甚至造成了物質的嬗變反應，即混凝土地面的結晶化，并出現奇怪的放射性劃痕紋理。

呲呲呲！！

噪音不休，刀劍交擊。

叮叮當當！！

“軍刀長”艾德文單手拎著杖刀，不斷朝虛空劈砍，每一個姿態都極具力量感，沒有絲毫多余的動作。

他整個人似乎都化作了殘影，閃爍不清，僅憑肉眼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球狀區域。

數不清的銀色劍芒，比此時此刻正在下的暴雨還要更猛烈。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艾德文便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他隱藏在“象甲面罩”下的臉色鐵青，眼神無比凝重。

“紅賢者”帶給他的壓迫感，遠比想象的還要大！

甚至讓艾德文難以承受，生出了一種無法與之匹敵的錯覺。

這根本不是能不能勝的問題，而是……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這不禁讓艾德文驚怒異常。

他的本體可是“盲將軍”麾下最為強大的使徒“軍刀長”，當初曾與三月使徒“第一先鋒”西札爾·哈金交手數月而不落下風的軍團戰神。

可現在，降臨塵世的彼我卻被一介凡人死死壓制在原地，稍有不慎，便是殞命當場！

他過往無數歲月積累的戰斗經驗、臻至圓滿的戰斗技巧、借用“冠冕”帶來的一絲律法之力等等，在此刻的激烈廝殺中，根本不起作用！

因為“紅賢者”的戰斗經驗、技巧、律法之力同樣不缺，甚至在體魄與感知等基礎能力上，還要壓他一頭！

這完全沒有道理！

因為塵世不可能出現這么完美強大的凡人！

鏘！！！

倏地，一道快到極致的銀色斬擊襲來，艾德文瞳孔猛地一縮。

他竟看到，自虛空中斬出的，猶如星空閃爍的銀色裂隙停滯在了半空。

像是時間靜止了一般。

璀璨華麗，耀眼無比。

可下一瞬，自己的黑色杖刀便發生了劇烈震顫，仿佛遭到了恐怖撞擊。

他渾身一震！

“又是這一招！跳過戰斗軌跡和過程，直接造成結果的斬擊！”

艾德文心神一凜。

“橫跨空間？不，他這一劍是蒙蔽了我的感知……”

他并不清楚吉蘭掌握著“抽幀”的原質能力，此刻親身面對這詭譎的手段，只覺難以招架。

鏘！！

他手中的黑色杖刀應聲而斷，銀色裂隙勢頭不減，隨之劃過艾德文的面門。

呲啦——

哐啷！！

艾德文身體一歪，頭部像是中彈一般，猛向后仰。

他那倒扣鐵桶般的象甲面罩出現了一道斬痕，高高拋起，露出了底下一副中年人的面孔。

艾德文略有皺紋的臉上，左眼早瞎，右眼通紅，表情滿是不可置信。

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從他右臉越過鼻梁，橫跨左耳——

仿佛將他的臉劃成兩半！

若非他躲得快，“紅賢者”這一劍已經要了他的命！

短短一分鐘不到的交手，艾德文全面遭到壓制，連自己的底牌都沒機會交出，便差點遭到一劍秒殺……

他這時才真正理解，為何圍剿“紅賢者”的五名使徒彼我會全軍覆沒，為何列奧尼達議長也拿不下對方……

因為吉蘭太強了！

甚至，艾德文還隱隱感覺到，對方遠比之前大戰時還要更強！

無法理解！

根本無法理解！

艾德文想不明白，塵世怎會誕生出這樣一位怪物？！

“真無趣。”

暴雨中傳來失望的呢喃。

“連‘軍刀長’的彼我也如此不堪，看來塵世除了列奧尼達議長以外，也沒什么值得我認真的對手了。”

說罷，便聽一聲雷鳴。

轟隆隆！！

艾德文猛然扭頭。

他表情一沉。

可怕的銀色雷霆，一道接一道落下，不斷鎖定轟擊著往遠方逃離的“象甲警衛團”成員。

短短數秒時間，便有近半成員在雷暴中被撕得粉碎，分解成了虛無。

雖然其余幸存的成員終于逃出了軍區基地，脫離了暴雨領域范圍，但這一次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

這便相當于聯邦能啟動的“終爆”次數，銳減了一半！

當初“白賢者”拼著同歸于盡的代價，也才襲殺了兩名成員。可他的學生“紅賢者”更狠，屠雞宰狗般，便一口氣殺了幾十名成員！

“算你們跑得快。”

虛空傳來輕笑。

“不過無所謂了，我多的是時間陪你們慢慢玩，下次有空再來一趟便是。”

聽著吉蘭那慢條斯理，屠殺“象甲警衛團”如喝水般簡單的話語，艾德文額頭青筋畢露，眼角抽搐，沉聲道：

“該死的瘋狗！”

“呵……”

虛空輕笑一聲，似是對他的咒罵毫不在意。

旋即，天幕的漩渦烏云漸漸散去，暴雨也隨之停息。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艾德文站在原地，臉上流淌著鮮血，手里拎著斷掉的漆黑杖刀。

他環顧四周淪為廢墟般的軍區基地，久久不語。

最終只是沉重嘆息一聲。

“紅賢者”一日不飛升，聯邦便無一日安寧！

(本章完)

從囚徒到司辰 536 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