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皮百年,我成了魔門巨頭 176.兩百年一回首,最難是初見
妖族撤退,古族追殺,真再來到冰鏡魂閾入口的修士雖不多,卻皆是強者。
此時一道道目光也紛紛落在那走出男人的身上。
相貌雖普通,但黑發披肩,周身散發著一股從容的儒雅之氣,很容易讓人心生親近,但衣衫上的血污卻又平添了幾分猙獰和狼狽。
“唐寒!”
唐嘯宣立刻落到宋延身邊,左右打量著他,瞳孔深處透著隱晦的警惕,行走之間已然封死了其所有逃遁之路,語氣則是又驚奇又驚喜道:“你沒事?你還好吧?”
這句話幾乎問出了此間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沒有人能想象半個月前的此處是何等的詭心交織的修羅場,可這男人卻活下來了。
易地而處,此間無一人覺得自己可以做到。
不但要面臨魂閾中的惡劣環境,還要面臨毗藍婆,帝釋象皇兩大妖族的反復搜索追殺。
怎么可能?
“奇跡,真是奇跡。”
高空有人輕輕撫掌稱贊。
緊接著卻又有人冷笑道:“看來山海妖族敗亡在即!頂尖三族中的兩大妖祖出動,居然連這么個紫府小輩都抓不到,這些年是越修越回去了,可笑!”
又有人飛速落地,看似漫不經心地詢問:“唐寒,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這些修士雖是古族,可語氣各異,因為這“唐寒”的真實身份早已被帝釋象皇揭曉。
他是宋延!
宋延,何許人也?
這些大人物原本都是不知道的。
可在來的路上,他們都已經通過各種手段進行了調查。
現在,他們知道了。
這不過一介草根之輩,卻身懷毗藍婆,帝釋象皇都要覬覦的秘寶。
秘寶之名,他們原本不知,但在結合宋延生平后,他們卻都已然知曉————倀王煞寶!!
這幾乎是已知的唯一一個“非天地自生的煞寶”,而又因為倀王特性,具備著普通煞寶所不具備的力量。
至于那是什么力量,想來是只有問過了宋延才知道。
煞寶雖藏于神魂,可若是殺了目標,那煞寶還是會掉出的。
所以這些人,口言“奇跡”的其實是在夸贊“倀王煞寶乃是奇跡”,冷嘲熱諷的其實是在心懷鬼胎,關心如何活下來的則是在詢問“倀王煞寶有什么特殊之處”.
然,宋延并不回答,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待走到唐嘯宣身邊時,陡似失去了所有力量,顫巍巍地抬手抓住唐嘯宣的手臂,氣若游絲地虛弱道了聲:“族長.”
唐嘯宣抬手護住他,點了點頭,道:“沒事了。”
“我我要”
“要什么?”
“回家.帶我回.家。”
紅唇魔音,暗合心跡,會將人心渴求百倍千倍地擴大。這般魔音,從來都在不經意間,以最隱晦的方式說出。
如今唐嘯宣最渴求的是什么?
當然是帶眼前之人回族,讓其修煉《百相生滅樁》,徹底融入無相古族。
“帶我回家”四字已經最大程度地迎合了他的渴求。
這四字自然也被宋延用上了最輕微的魔音。
魔音無聲無息,初次掌握時已能勾動魔母。如今這魔音成了他本命秘術,自是更上層樓。這魔音對付神嬰初期的唐嘯宣是沒問題,且不會被察覺的。
隨著最后一字落下,宋延眼睛一閉,往前癱倒。
唐嘯宣瞇了瞇眼,急忙接住他,然后掃定身后眾古族修士,頷首行禮道:“各位道友,我族族人已然尋到,本座先行告辭了。”
話音落下,一同前來的無相古族修士全部圍在了他周身,唐嘯空夫婦,喜公主等一眾高手盡皆在此。
然而,高處很快有聲音落下。
那聲音平靜,不緩不急。
“唐族長,毗藍婆,帝釋象皇這般的妖魔固然人人合該誅之,但它們的話卻還是可信的。你手中護著的這小輩并非你族族人,而是一個叫做宋延的外人。
這外人既然能取信于你,定然是用了不知什么秘法竊取了你族神魂氣息。
要竊取古族神魂氣息該如何做,我并不知道,不過是.”
說話之人是夜無爭。
這位夜王古族族長從遠而至,落定在不遠處,一字一頓道:“竊一人,殺一人!此子乃你族仇人而非族人!”
唐嘯宣心頭陡然浮出一團怒火,冷冷道:“夜族長,是否我族之人,本座的眼睛還沒瞎!”
說罷,他揮揮手,便要帶著宋延離去。
可才一動,他卻又身形靜止了。
他不得不靜止,因為他感到了一股雄渾力量垂天而落,那是血氣和玄氣共同造成的壓迫感,而那森冷氣息在整個古族只有一族才有。
那就是古族聯盟中的第一強族————龍墓古族。
龍墓古族人雖少,但個個都是怪物,他們似乎在古墓中搜尋到了什么特殊的法子,再結合本族特性,從而身魂并修,成為了能夠肉身抵擋玄術攻擊的怪物。
唐嘯宣仰頭看去,卻見高空中兩條蛟龍正拉著黑晶石飛輦,輦中探出張蒼白如病態的臉龐。
“唐族長,我乃龍墓古族龍應海,咳咳咳咳.”
禮貌的聲音,強大的壓迫,卻伴隨著古怪的病態。
龍應海自報家門后,便道:“我早聽聞此子故事,其身上秘密頗多,或能對我龍墓一族有所裨益。他既非你族人,不若共同探尋,如此對我們所有古族皆有好處.咳咳咳.”
唐嘯宣閉目,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心頭那越發升騰的熊熊怒火。
但他也不知怎么回事,此時心底那憤怒竟卻越焚越熾。
忽的,他怒道:“你們口口聲聲說此子非我族人,但是不是我族人,本座知道的最清楚!
你們說他不是我族之人,無非是饞他身上煞寶。
可本座身上也有許多寶物,你們若饞本座,是不是本座也不是古族人了?!
哼!!
我無相古族還沒軟弱到人人可欺的地步!!
今日,本座就是要帶自己族人離去,我看你們誰敢攔?!”
說罷,他使了個眼色。
喜公主招出一架飛輦,將宋延攙扶到輦上,自己那肥壯身軀則是坐到了御手席上。
唐嘯宣揚聲道:“無相古族族人聽令!護送我族族人唐寒.回家!!”
話音落下,他亦負手而起,隨在飛輦之前。
余下古族紛紛看著,卻并未再追去。
為了一個煞寶,徹底和無相古族撕破臉打起來,沒人會做這種事。
半天后.
飛輦已然去遠,深入了雪國境內。
失去了拜火魔宗,失去了“火”的雪國正陷在恐慌中。
火獻祭了人們壽元,卻也給了他們溫暖和希望,甚至是讓貧瘠土壤變肥沃,讓多病之人恢復健康
消耗生命,壓榨生命,又反饋一些,就足以讓人沉迷。
現在火沒了,整個雪國陷入了一種舉國崩潰的狀態。
宋延自然沒有真暈過去,他縱然在飛輦上,卻也能聽到其下大地上傳來的種種哀嚎,感受到那種種痛苦,心頭默然。
而就在這時,簾布掀開,唐嘯宣從外而入,坐在他身側,神色復雜地看著這昏迷男子。
此番,這位唐族長雖然失去了煉化魔嬰,爭奪煞寶的機會,但他卻確定了這位天驕絕對是無相古族自立族以來天賦最恐怖的存在。
無論他是誰,宋延也好,唐寒也罷,縱然是張三李四,他也不在乎。
這天驕身上有無相古族的神魂,那他就一定得是無相古族之人。
這是族之珍寶!
然而,這男人必須修煉《百相生滅樁》。
無論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必須要修煉!
很快唐嘯空夫婦也走了進來。
兄弟倆對視一眼,唐嘯宣拍了拍唐嘯空肩膀,凝重地看著他。
唐嘯空道:“放心吧,大哥,寒兒終究是我無相古族的寒兒。誰沒有點過去,誰沒有點秘密?”
唐妍芬看著昏迷的宋延,嘆息道:“自象皇說了那番話后,我也去了解過那宋延的生平,若寒兒真有過那樣的生平,實在是苦了他了。我都沒辦法想象,他是怎么在那種絕望的環境里活下來而的。”
這婦人一邊說,一邊抓著宋延的手,溫和地握在掌心里,柔聲道:“可憐的孩子。”
唐嘯宣見此,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其實,他早已明白唯有修煉一族本命秘術,才算是真正融入一族,再無退路。
百相千相皆融與始祖一相,他們和始祖雖然未曾見面,但卻明白始祖一直在默默庇護著他們,他們亦會反饋于始祖,這種關系是不可變化的。
他身為族長,必須維護這一點!
他們是無相古族之人,也是始祖之人,生如此,死亦如此。
他明白的道理,宋延縱然未曾明白的那么清楚,卻也大概能猜到一點。
所以,宋延才千方百計不想修煉這秘術。
他現在就擔心宋延醒來后,還是不想修行。
所以,他心雖稍有放下,卻還是皺著眉。
許久后.
宋延悠悠“醒來”。
他一睜眼就看到了坐在榻前的義父義母。
“醒了?”
唐嘯空看著這小輩。
這小輩的戰績已是奇跡,普天之地,數千年一來獨一份的奇跡。
“義父.義母”
宋延手指微動,抓緊柔軟的被單,然后喘著氣,掙扎著撐起身子,繼而恭敬行禮,茫然看看四周,嗓音嘶啞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唐妍芬柔聲道:“回家了。”
宋延靠著輦中的床背,默然垂首,一言不發。
唐嘯空笑著稱贊道:“你小子這一次可出大名了,當著毗藍婆的面,一腳踏死夜王古族大長老。這都不是越境斬殺了,這是驚才絕艷,萬年難出的妖孽啊!別說紫府境了,就算是神嬰境又有幾人能做到?”
宋延眼中露出回憶之色,喃喃道:“那時候,族長和夜無爭,在對付毗藍婆和夜隨云,我.我當時腦子就是懵著的。我只想拼盡全力殺死一人,這么一來我們這邊就是二打一,我們無相古族就能贏了。”
唐嘯空露出了欣慰的笑。
易地而處,他若是真的宋延,若是沒有半點家族融入感,他一定會隱藏實力,根本不會如此強硬出手,冒著底牌全露的風險出手。
若非如此,他可能也不會這么輕易被帝釋象皇認出來。
唐嘯空自然不知道“魔僧對于另一半的感應”,也不知道縱然宋延不出手也會被認出來。
可宋延當初出手,難道真的算得這么遠么?
未必。
他對無相古族確實是懷著感情的,他此刻的話也確實是真的,至少九分真。
唐嘯空道:“你小子真是一身謎團,老夫完全不知道你冰鏡魂閾那一個月是怎么撐下來的。
毗藍婆,帝釋象皇,諸多妖魔,不必多說,還有冰鏡魂閾中自藏的危險。
處處殺機,處處兇險,一步錯便是萬劫不復,仰頭四顧皆死路,你卻活了下來,老夫這輩子沒服過幾個人,但你卻是一個。厲害,厲害啊!”
宋延喃喃道:“當初,我和族長與老祖說,說我有個機緣在妖魔身上,我殺了那妖魔,完整了機緣,這才勉強靠著那寶物艱難活了下來。”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宋延道:“那寶物是倀王煞珠,是以倀王虎一族經天地煉制出的煞珠。”
唐嘯空和唐妍芬對視一眼,神色又都柔和了幾分。
唐妍芬抓著他的手道:“都過去了,好孩子,今后你就好好兒在我們族里,你就是我們的家人。”
而就在這時簾布陡然掀開,唐嘯宣從外而入,面色森冷,一言不發地盯著塌上之人。
宋延注意到他目光,急忙又直了直身子,恭敬道:“族長。”
唐嘯宣冷哼一聲道:“我不是你族長!
你宋大公子好大的膽色,一路在刀尖上跳舞,把妖族,古族,都玩的團團轉厲害!厲害啊!
我唐某人何德何能?豈配當你的族長!?呵.”
“族長,對不起.”
宋延聲音稍稍有些哽咽,臉龐也微微別過,他輕輕喘息,落寞道,“我只是害怕。”
“怕?”
唐嘯宣忍不住笑了,“說說,你說,你宋大公子這般膽色,怕什么?”
宋延不理他的嘲笑,繼續道:“族長說的沒錯,我是一路在刀尖上跳舞,可我從沒想去戲耍誰,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
可天不予我安寧命,我只能苦中作樂,一步一步艱難地走下去。
因為我想活,這有錯嗎?
后來我遇到了風城子前輩,我答應過他,去保護唐凡,可我沒做到,我是個廢物。
風城子前輩為避免面具落入妖族手中,將自身留存念頭融合于我,幫我在苦海邊緣活了下來,然后又意外奪舍,回到了人間。
陰差陽錯,我來到了無相古族。
原本我還想躲,可沒想到.在這兒,我得到了始祖的認可,然后遇到義父,遇到了許多人,也遇到了我所求的安寧。”
說罷,他仰頭自嘲地笑了笑,道,“所以,我才會在冰境荒原大戰中拼盡全力斬殺夜隨云,因為我也擔心族長出事。
我已是無相一族的人,我已尋到了家,我不想再失去了”
他淡淡一笑,自嘲難言。
空氣安靜無比。
唐嘯空,唐妍芬用看神仙的目光看著眼前少年。
這等經歷,簡直是傳奇。
相比于他,無相古族的大部分人簡直都可以說是溫室里長大的。
唐嘯宣也不笑了,只是圖窮匕見地問道:“那你為何遲遲不肯學我族秘術《百相生滅樁》?”
“啊?”
宋延愣了下,露出錯愕之色。
唐嘯宣被他的錯愕弄得錯愕了。
宋延奇道:“族長,我什么時候說過我不肯學《百相生滅樁》了?”
唐嘯宣道:“你在凡間那么多年,不就是參悟護念么?你若沒成功,哪肯回姑射山?”
宋延道:“我只是境界還沒鞏固,又害怕自己進步的太快,會讓你們懷疑我所以.”
話音未落,他已被打斷,唐嘯宣面帶喜色道:“所以,你其實從沒有不肯學我族秘術?”
宋延用確定的語氣真誠道:“從來沒有!”
說完,他又補充道:“我知道,只有修煉了一族本命秘術才算是真正融入了這一族,從此榮辱與共。我迫不及待地想修煉這秘術,此番外出,就是打算獵殺那妖魔,融合了機緣,然后返回后,安心于寧心老祖座下苦修,以期早日突破,修出《百相生滅樁》。”
唐嘯宣聞言,面色也柔和下來,他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倒是本座誤會你了。”
可緊接著,他又有些無語起來。
原本,他以為唐寒是風城子奪舍轉世,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祖。
那老祖配老祖,也屬正常。
可現在.這小家伙,就算算上奪舍前,打死了也不足兩百壽元,那這和寧心老祖還配嗎?
若不配.這小家伙摟也摟了,親也親了。
‘糊涂賬,糊涂賬啊.’唐嘯宣心頭無語,不過卻是舒了一大口氣。
這段時間,經過他自己搜集的信息,再結合宋延所言,他也大概明白了事情原委。
嚴格來說,真不是宋延詐他們,而是始祖發現了宋延的潛力,并且擇定了此人作為族人。
如今,這小家伙肯安安分分地當無相古族人,他心中也頗為歡喜。
待到重新出輦時,唐嘯宣已頗有幾分意氣風發之感。
無相古族這一代有此子在,必當崛起!!
飛輦中,宋延重新躺下,微微閉目。
爾虞我詐,人人皆懷目的,他早就習慣了。
一席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說的他自己都信了。
此番外出,他身份大白于天下,今后必遭人追殺奪寶,然而他卻也成功殺死了魔僧,融合了完整的倀王煞寶,并且悟出了本命秘術《自在天魔圖》,成功地解決了無法修行別族秘術的問題。
無論是賺是賠,他依然需要繼續往前走下去。
姑射山下,青嬛國。
國中信仰一些古神。
這些古神由來已久,于修士觀之并無神通,但既是信仰,便聽之任之。
其中一座香火鼎盛廟宇里,白裙女子正焚香跪拜,對著那高高在上的古神小心叩拜,然后螓首微抬,雙手舉香,安靜閉目,虔誠祈福。
白裙女子看著明明年輕嬌美,可身上卻有一股奇異的滄桑甚至是刻板嚴肅,但她祈福的動作一絲不茍,一分不差,每次來此幾乎都是一樣的姿勢。
廟中神侍手捧經文,來此為她念經,賜福。只因這女子乃是個金主。
近一個月里,她舍了不少錢。主持問她所求何事,她不說。主持又說她給的這些香火錢甚多,廟里可以為她辦一場大型法事,她不辦。
她只于每日黃昏時分,獨自一人來此,然后默默祈福。
廟中神侍念誦經文。
白裙女子祈福完,則上前將香火鄭重其事地插入香爐,然后轉身時又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流下的淚水。
廟中神侍暗暗嘆息,只能默默祝福這位女子真的能得到神靈庇佑。
可他自己也知道,神靈啥的就是求個心安,哪有真的?
白裙女子才走出沒多久,不遠處就走來一深色衣裙的美人。
那美人招手道:“安莉!”
白裙女子自是安莉。
這美人則是魚玄薇。
魚玄薇迅速走近,正要說什么,忽的注意到白裙女子眼角未干的淚痕,詫異道:“你哭了?”
“我”白裙女子吞吞吐吐,又長嘆一聲,道,“我真希望他能平安無事,哪怕我立刻死了,也這么希望。”
魚玄薇無語道:“你傻了?好不容易能再活一世,還要為別人去死?”
安莉道:“我只是想要他平安。”
魚玄薇詫異道:“你原來還愛他?”
安莉道:“只是習慣了。”
魚玄薇想了想道:“也對,你都記了他快兩百年了。不過這一次他怕是真的要交代了,我們在姑射山也住不了幾天了。”
安莉道:“他真的是宋延嗎?是滅了我們南吳劍門的宋延?”
魚玄薇道:“這消息不會空穴來風,我這段時間認真回憶了一下,他確實很可能就是宋延,他早就以白繡虎的名義潛伏在了宗門。所以才會處處占盡先機,也才會突兀地出現又突兀地消失,神出鬼沒。”
安莉自嘲地笑了笑,旋即面容肅穆。
魚玄薇道:“我們回去吧。”
安莉默然垂下頭,輕輕應了聲。
她已有決意,若是此番傳來宋延死訊,她也跟著一起死好了。
這一世,上一世,她和他糾纏已深,此事她心最知。
白師兄縱然幻變萬千,不在是她記憶里的人,卻終究是她記了兩百年的人,是在她心里已經徹底扎了根的人。
而就在這時,兩人傳訊石同時亮起。
兩人舉起,渡入玄氣。
傳訊石是汪素素傳來的,只有一句話:主人活著,回來了。
魚玄薇愣了下,旋即笑著驚嘆道:“他可真是太厲害了!他是怎么活下來的?”
安莉沉默片刻,忽的緊張道:“你不許告訴他,我為他祈福,也不許說什么我哭了之類的話。”
魚玄薇道:“讓主人知道,主人肯定會開心,肯定會對我們更好。”
安莉道:“別說!”
魚玄薇笑道:“現在怕是有無數小娘子想討他歡心,他也前途無量,隨著他便是乘風而其,隨扶搖上青天。”
“別說!”
“好好好,不說。”
宋延樂得在此時回歸無相古族的祖脈秘境。
他知道,山海妖族一定會安排許多細作盯死他,等著他出門。
可他不會出門。
至于魔母蘇瑤,他暫時也管不了。
那女人一入紅塵,就如魚入大海,鳥上青天。她一個人就懷著一個八千年古族底蘊,又在外有著千年布局,再加上自身部分魔母力量,實在是個大禍害。
不過幸而,冰鏡魂閾關閉,那女人無法和苦海中的九子魔母聯通,只能用一絲在外的魔母氣息行動。
他和這個女人還有個約定。
既以夫妻相稱,豈會不行洞房?
待到洞房花燭夜,不是你合了我,就是我合了你。
此情無計可消除,因為他已經吞了魔母的一子氣息了。
‘這才是真正的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啊。’
宋延忍不住感慨。
飛輦已徹底入了無相古族境內,沿途大大小小宗門紛紛如凡間臣子迎駕般行禮,同時好奇且敬畏地看向那飛輦。
以紫府之身,跨越大境界,在毗藍婆手中轟殺神嬰境大長老。
這簡直是奇跡。
這般修士,若是到了神嬰那還得了?
無相古族強盛在望啊!
在這過程中,宋延也重新配了家族令牌。
此時,他嘴里哼著輕松且幼稚的小調兒,盡可能放松地坐在輦中,一會兒看看窗外的浮云,一會兒拿著古族傳訊石把玩。
傳訊石,需得在連續玄氣區域里使用。
這在過去三國界內,還存在斷斷續續的問題。
但古族之中,卻基本都是連續玄氣區域。
這傳訊石,若是點了某人氣息,則可單獨傳訊給某人,若是無有,則可在本族傳訊區域中廣而傳之。
而古族對于本族族人分發的傳訊石,通常會包含所有族人氣息。
宋延隨意傾聽著傳訊石里的各種聲音。
大多時候,這傳訊區域都是很安靜的,但最近因為他的事,傳訊區域到處都在詢問真假,詢問結局,期間還伴隨著一些族人說“發現某處存在機緣,想問有沒有人組隊一起”之類的。
而就在這時,宋延忽的看到傳訊石亮了亮,那是“私人傳訊”。
他神識探入,稍稍一聽。
是汪素素的聲音。
“主人,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宋師兄,我果然猜對了,我就說嘛,世上哪里還會有第二個男人明明收了我,卻不和我上榻呢。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我想告訴師兄一個消息。以我對師兄的了解,師兄一定會開心。”
傳訊結束。
宋延:.
他忽的覺得,和素素師妹上塌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他已無所謂。
到時候,他要以大欺小,讓素素師妹喊饒命。
就在這時,傳訊石再度亮起。
宋延笑著接通了。
汪素素的聲音再度傳來。
“我知道師兄一直很向往干凈的感情,但是縱然以師兄本事,這種事也是求而不得,之后更別想得到。”
宋延聽著,舒服地后仰,伸展身軀,不置可否。
汪素素繼續傳訊:“可師兄一定不會知道,在你失蹤的一個月里,有個女人居然天天為你去祈福,還為你掉眼淚了,我看她那模樣保不準還想殉情陪你一起去死。嘻嘻嘻,真是笑死人了。師兄想知道她是誰嗎?”
宋延愣住了。
他真沒想過這種事。
怎么可能還有人會為他掉眼淚呢?
但他不覺得汪素素會騙他。
這師妹是個小妖精,也是個人精,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周邊什么事都別想瞞過她
汪素素聲音繼續傳來:“是安莉。”
簡簡單單三個字,宋延心中卻升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他閉上眼,似已看到那嬌美白裙女子虔誠叩首,傻乎乎地拜著泥人兒,撒了一把又一把金錢,為他祈福,然后悄悄垂淚。
那淚水躺過了整個臉頰,來到下巴,又“滴答”一聲落在了滿是香灰的地面。
那淚水也落入了他心里。
“做的很好。”
他簡單地回了一句,然后便收起傳訊石,看著輦外浮云。
他從沒想過,千山萬水走來,他已非當初少年,可卻居然還有人愿意為他流淚。
說起來,這還是兩百年里的頭一回吧?
安莉絕不會自己說。
這是汪素素為了討好他,才特意說出來的。
他心底感到了一絲由衷的輕松和真正的愉悅。
宋延忽的喊道:“喜姨。”
御輦的喜公主回應道:“主人,什么事?”
她這“主人”喊得是心甘情愿。
她心中也暗暗得意,為自己的眼光感到驕傲。
宋延道:“喜姨,你幫我去姑射山接個人,絕不可讓她出事。我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需坐輦,自可飛行。”
喜公主奇道:“接誰?”
“安莉。”宋延道,“我想在祖脈秘境看到她。”
喜公主愣了下,看向不遠處的唐嘯宣。
唐嘯宣緩緩點了點頭。
祖脈秘境是不許外人進入的,可話說回來,本族天驕享有特權。
數月后。
小雪輕揚,粘人發絲。
踏入無相古族祖脈秘境的宋延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那正有些緊張局促的安莉。
他認真道:“南吳劍門的滅門和我無關,反倒是最后我護住了落霞竹島,我發誓.”
他舉起手,道:“我若說謊,不得好死。”
他從不信誓言,但這一次他卻很認真地發誓。
安莉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頭,什么話都不說,心亂如麻。
宋延踏步上前,旁若無人地一把緊緊抱住她,聞著她發絲上的香味,道:“初次見面,我叫宋延。”
慢慢的,慢慢的,安莉的手也慢慢地抱住了他,她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然后正色道:“初次見面,我叫安莉。”
宋延閉上眼,感受著此時這極為珍貴的感情,這感情讓他七情六欲以及心境更加完整,讓他整個人也更加完整。
他抱的越發之緊,聲音越發之柔。
“謝謝你,讓我還有你。”
安莉聽不明白這句話,只道是尋常,所以輕輕應了句“嗯”。
制皮百年,我成了魔門巨頭 176.兩百年一回首,最難是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