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從養雞雜役開始 第一百二十七章 算計
玉壺界。
白云小院。
清瘦老者靜靜坐在石桌之前。
目光落在石桌棋盤上,眉頭不覺間已經緊緊皺起。
石桌之上,棋盤內原本形勢明朗的黑白雙方,隨著這黑白二子落下,卻驀然間發生了變化,形勢一時間竟是變得渾淪了起來。
“不,不是這白子的問題,而是……”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一顆黑子之上,眼中多了一抹凝重之色。
“一個太一道主,卻讓這些大海市的勢力,多了一口活氣。”
“他到底有何依仗?”
“還是說,只憑他自己?”
略作沉思,他下意識探手朝著旁邊的棋笥里摸去,隨即卻微微一怔,轉頭朝著棋笥里看去。
竹條編織的棋笥里,此刻只余下了孤伶伶的兩顆白子。
遲疑了下,他伸手將這兩顆白子抓起,攤在掌心,出神地望了一會,隨后緩緩握緊,終于還是將其中的一顆白子,輕輕落在了黑子之旁。
“這樣……應該便可以了吧?”
清瘦老者看著棋面,低聲自語。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似有所感,手掌輕輕在棋面上拂過,桌面上的棋盤頓時消失不見。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道身影驀然落入了院內。
貌似青年,只是光著腦袋,面容平和、安寧,似如得道。
看到這光頭青年,清瘦老者頓時從石桌前起身,繞過石桌,走到前面,恭敬地向著光頭青年行了一禮:
“九天十地,無上真佛……不知上尊有何吩咐?”
光頭青年面露淡笑,掃了眼清瘦老者身后的石桌,對清瘦老者的行禮也不閃不避,隨后合掌回禮,輕聲道:
“我奉佛主之令下界接引有緣之人,如今已經功成,近日該是回歸之時,是以特向長盈界主辭行。”
“原來如此。”
清瘦老者口中說著這個,眼底倒是并無意外之色,抬手輕輕一招。
便即有一只酒袋似的道寶從屋內飛入了他的手中,他卻不曾多看,接過這酒袋道寶,便即雙手奉到光頭青年的手中,露出一抹笑容:
“這些都是近五千年本界搜羅到的一應道寶、奇珍,其中極品兩件,上品之列,五十缺一,中品千數,下品逾十萬,此外諸多珍材亦不計數……都是本界上下一點微不足道的心意,還望上尊收下。”
光頭青年微微一笑,卻并未第一時間便收下這酒袋道寶,反倒是和聲道:
“界主心愿,我亦知曉,待我回去之后,必定告于尊師以及貴界歷代前輩……不過,道友真的不愿隨我離開此處么?”
清瘦老者目露向往之色,只是卻又隨即無奈搖頭道:
“非不愿也,實不能耳……界亂之海如今大海市已然消失,各勢力之間爭端一下子便尖銳起來,若不先下手為強,日后恐為界外修士或是其他兩界修士攻滅,值此關頭,我若一走,玉壺界說不定便會一蹶不振,我等沒落事小,若是耽誤了佛主大事,不勝惶恐……不過若是上尊看中了界內的誰,只管帶走便是。”
光頭青年微露遺憾之色:
“那倒是可惜了,能在這界亂之海中參悟出規則,界主的才情底蘊若是去了上界,以后多半也是渡劫境界……對了,那位雙身界的應元道主,我能否帶走?”
清瘦老者聞言,眼皮卻微微耷拉下來,掩蓋住了眼底一閃即逝的精芒,低聲道:
“只要上尊喜歡,都是無妨,只不過應元道主如今正在助我等應對一方強敵,不知會否耽誤到上尊的行程?”
“強敵?”
光頭青年微有些意外,隨即反應過來:
“是瀆圣界的那位金剛界主么?他有那么難纏?”
清瘦老者搖頭苦笑道:
“不是,是前些年在大海市中聲名鵲起的那位太一道主,聽說,很可能是界亂之海外面的修士,其人實力極強,雖未入渡劫,可實力猶在應元道主與我之上。”
光頭青年目光微凝,他對那什么太一道主倒也聽聞過,此刻卻有些驚疑:
“界亂之海外面?他有這個本事,能從仙人關外進來?”
清瘦老者目光微閃,似是無意道:
“或許是此人在仙人關上鉆破了個洞,趁機溜進來也說不定。”
光頭青年正沉浸在這個消息帶來的震撼中,聞言斷然否決:
“不可能!便是大乘修士,也未必能做到這點,這仙人關乃是真……”
話說到一半,他驀然間意識到了什么,目光微微變化,看向清瘦老者,見清瘦老者雙眸渾濁且茫然,心中微微一松,隨后搖頭道:
“此人不可能是界亂之海外面來的……不過既然界主需要應元道主處理這些事情,那便算了。”
說罷,便即收起了這酒袋狀道寶。
感應其中的諸多寶物,微微頷首,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倒是比上次還要豐厚了不少。”
隨即朝著清瘦老者點頭,似有深意道:
“長盈界主,此次一別,再見或許便是五千年后了。”
清瘦老者也連忙行禮,臉上堆滿了笑容:
“到時候,還望上尊照顧一二。”
光頭青年笑了笑,笑容之中多了幾分莫名,隨后也不再多言,身形漸漸淡去,直至最終消失不見。
清瘦老者緩緩站直了身體,方才的卑微與討好盡數消失,只余下冷漠與肅然。
抬起頭,看向界外。
數十道合體層次的界內修士破界而出,雙眸之中,帶著一絲狂熱和憧憬,跟在那光頭青年的身后,迅速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處……
“看看他們,都去了哪里。”
清瘦老者輕聲開口,眼眸中閃過了一抹似有似無、交織著忌憚與戰栗的殺意。
但這抹殺意,終于還是被他壓了下去。
一道中年修士的身影無聲浮現在他面前,恭敬地托舉著一方玉盤。
玉盤上,儼然便是整個界亂之海地圖的縮小。
其上一點紅光,正迅速朝著界亂之海邊緣的方向,直直飛去。
而清瘦老者身后的石桌上,棋盤也一點點浮現。
那一顆遠比所有棋子都要大的黑子,這一刻也無聲浮起,最終,落在了棋盤的最邊緣處。
“仙人關,便是無上真佛親手設立的么?”
清瘦老者眼底透漏著一抹深深的譏嘲:
“以離開界亂之海為餌,引誘一代代玉壺界修士前赴后繼和大量的供奉,否則便與雙身界或是瀆圣界合作,摧毀玉壺界,呵呵,既有利益,又有威脅……可為何我玉壺界歷代離開的修士們,卻再無音訊?”
“我等,便似靈獸,任你們宰割,而這界亂之海,便是你們豢養靈獸之地么?”
他負手立在庭院中,仰望著茫茫虛空。
似是囈語:
“可世事,豈能皆如你等所愿?”
萬寶混元大陣之外。
短暫的交戰之中,即便有戊猿王的加入,但數量遠比之前要多的玉壺界、雙身界修士終究還是迅速占據了優勢。
猶如一把銳利的小刀,以無厚入有間,迅速分割、切斷了分屬各個勢力的界外修士們,隨后蠶食瓜分。
這一幕,看得大陣之中的晏直幾人心急欲跳,卻又無可奈何。
這些勢力實在是太過紛雜,即便迫于玉壺界的威勢勉強匯聚在一起,卻根本無法做到合作無間,不,是根本連調度都極為困難。
以至于即便從整體上來說,界外修士們的實力其實尚在玉壺界、雙身界之上,可此刻的情形卻反倒是遠不是對方的對手。
明明數量上遠勝對方,卻隱隱有種四面楚歌之感。
而察覺到局勢的敗壞,一些小勢力的修士們便更加心亂,或是逃走,或是干脆臨陣變節。
這也一下子加劇了界外修士們的潰敗速度。
“不行了!咱們只怕得各自逃命了!”
大陣之內,晏直身旁,一位修士神情絕望,低聲快速傳音道。
晏直死死盯著大陣之外的形勢,咬牙沉聲道:
“再等等!太一道主還未和那二位分出勝負!”
然而那修士卻絕望搖頭:
“以一敵二,你難道真的覺得他能勝嗎?”
晏直頓時一噎,卻來不及多說什么,迅速指揮安排人手。
余光則是不時掃過大陣之外,那交疊在一起的三色道域,心中焦急。
但見長云舞墨,玄黃弄海。
規則如筋骨,道域似血肉,三色混雜交織,幾乎看不清其中變化。
單論道域,與其他合體后期修士也并無太大區別,然而卻偏偏令得周圍的修士們都心神震動,避之不及。
不止是晏直,即便是玉壺界、雙身界修士們,亦是同樣關注著這團混合在一起的道域。
兩大道主聯手合力激戰太一道主,這幾乎代表著雙方最高戰力的斗法,未必便能決定界亂之海未來的走向,卻很可能會影響到這一場大戰的結局。
即便是修士,大混戰中,也同樣有士氣這一說。
士氣如虹,若雙方差距不大,則擋者披靡,反之,便很可能會一敗涂地。
而這一戰,便毫無疑問會深深影響著雙方的士氣。
便在這緊張的關注之中。
時間的流逝都仿佛變得慢了下來。
三色道域翻滾涌動,雖看不清其中變化,卻讓所有人心神都為之所系。
終于。
嘩——
黑云似的道域驀然從那混雜在一起的道域之中迅速脫離而出。
“是應元道主!”
卻見一道灰袍身影踉蹌跌出,黑云道域迅速回落元神之內。
一個靠得近的界外合體后期修士眼見對方氣息竟是衰落了不少,頓時眼睛一亮,惡向膽邊生,元神駕馭著道域和一件上品道寶,無聲襲向了跌落出來的灰袍中年人。
然而下一刻,灰袍中年人頭也沒回,后腦勺上,一團黑云便極速撲出,后發先至,無聲撞在那合體后期修士的身上。
砰砰砰!
那合體后期修士身上寶光接連爆碎!
這修士雙目圓瞪,眼中劃過驚悚之色,還未來得及說什么,便瞬間淹沒在了黑云道域之中,眨眼間便沒了氣息!
四周修士,無不悚然!
許多人這才意識到,即便是氣息衰落了不少的妙感境修士,和合體修士之間的差距竟也如此驚人。
“太一道主的對手,竟然是兩個這樣的存在?!”
心中無不駭然。
“哼!”
灰袍中年人冷哼一聲,甚至懶得回頭多看一眼,目光緊緊盯著那玄黃道域,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不甘和憤怒之色,便即再度撲了上去!
“應元道友,不急,稍待一會。”
和水色道域交織在一起的玄黃道域之中,卻忽地傳來了王魃輕笑的聲音。
正撲過去的灰袍中年人面色微變,心中驟提,身形連忙避開。
隨即便看到那水色道域竟也忽地脫離了玄黃道域,清瘦老者也隨之狼狽跌落而出,面色發白,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退了數步。
水色道域迅速收回,清瘦老者終于站穩身形,隨后死死盯著那玄黃道域之中漸漸走出的青袍身影,神色凝重之中,猶帶著一絲心驚、后怕。
親身體會過之后,他才真正體會到應元道主之前獨自面對對方時的無力。
論道域,對方的道域明明和他皆是七階,可道域之渾厚,幾乎十倍于他!
更不用提其中性質變化無端,時而以土克水,時而針鋒相對,其手段之難纏,幾乎讓他有種惡心之感。
論規則,他只感覺自己領悟出來的規則,在對方面前錯漏百出,甚至對方還抽空用他領悟出來的規則,反施其身。
而論起道寶,對方一人同時駕馭三件先天極品道寶,壓得他和應元道主應接不暇,簡直喘不過氣來!
即便論起斗法經驗之老道,他竟也占不到絲毫優勢。
一個斗法老道,元神穩固,道域根基雄渾,且又對規則造詣驚人的同階存在……簡直就是所有同階的噩夢!
“這等人物,不管是待在何處,都必然會崛起,可為何會來到這界亂之海?”
清瘦老者心頭不禁升起了濃濃的困惑。
只是他也來不及多做思索。
玄黃道域之中,無數光華流動,王魃緩步走出。
一身青袍未見有任何的凌亂,氣息竟也一如之前,不急不緩,仿佛根本不曾與人動過手一般。
看向面前的二人,微微一笑:
“好了,在下現在準備妥當,二位這次可以不必留手了。”
應元道主的臉上頓時青一片紅一片,大怒道:
“狂妄!我且再來會你!”
“江道友!”
清瘦老者面色一變。
然而應元道主卻是自負即便身死,也可自雙身界中復活,已經是沖了上去。
清瘦老者見狀,也只能咬牙再度駕馭道寶和道域,朝著對方當頭罩去。
到了他們這個境界,許多手段都只是花里胡哨,實際效果遠不及道域碰撞來得干脆直接。
當然,如何巧妙運用道域,如何巧妙運用規則,同樣是一門深奧無比的大學問。
只是這些東西,在對方一力降十會之下,已經毫無意義……
在所有修士們震撼的目光中。
這位神秘的太一道主負手立在虛空之中,面對應元道主和長盈道主這當世兩大頂尖修士的聯手合攻,卻是不急不躁,信手應付。
然而明明是以一敵二,卻是說不出的輕松灑然,甚至是占據了不小的上風。
清瘦老者這一刻終于意識到了什么,猛然身形一退,落在了遠處,神色凝重地看向王魃,聲音低沉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清瘦老者的驟然退出,卻讓應元道主一下子暴露在了王魃的面前。
只是聽到清瘦老者的話,王魃也懶得再浪費時間,驀然一掌落下。
玄黃道域便如天穹罩落,轟然便擊碎了應元道主的黑云道域,直接便將對方的身軀、元神盡數碾碎!
應元道主,隕落!
看到這一幕,清瘦老者眼皮重重一跳!
四周的玉壺界、雙身界,乃至界外修士們,皆是瞳孔一縮!
妙感境修士……竟然隕落了?!
即便雙身界修士可以自雙身界中復生而出,可一尊妙感境修士的身隕,卻還是一下子震撼住了所有人。
尤其是玉壺界和雙身界修士們,心中竟隱隱升起了一絲罕有的恐懼。
而界外修士們,則是頓時精神大振!
王魃卻是緩緩收回了手掌,看向清瘦老者,平心靜氣地開口問道:
“道友為何不將神尸放出來?”
清瘦老者目光微瞇,心中反而更加確定有詐,念頭急轉。
他忽地開口道:
“既然道友想要再見見神尸,那便如道友的愿。”
王魃聞言,頓時滿意地笑了起來。
然而下一瞬,清瘦老者卻驀然低喝道:
“起陣!”
幾乎是霎時間,原本在四周和界外修士們大戰的三百六十尊合體前、中、后期修士,竟是同時祭出了一件道寶和一道陣旗!
這三百六十尊修士的元神、道域、肉身……連瞬息的時間都沒有,便直接融入了陣旗之中。
陣旗虛影騰空,迅速放大!
三百六十道旗桿,幾乎是一瞬間便將萬寶混元大陣外的幾乎絕大部分界外修士,都盡數籠罩其中!
遠在萬寶混元大陣中的晏直等人駭然失色!
而在玉壺界修士們以血凝就的大陣之中,王魃亦是目光微瞇,越過諸多修士,看向同樣身處在大陣中的清瘦老者。
清瘦老者面色沉肅,低聲道:
“這本是給另一個人準備的,卻沒想到會先用在了你的身上……不過如今外面沒有了干擾,想來也很快便可以將大海市這些勢力盡數剿滅。”
四周的界外修士們惴惴不安,而大陣之外,玉壺界修士們也已經盡數而起,撲向那些只剩下極少部分的界外修士們,外面,迅速變得一面倒……
王魃微微搖頭,正要開口說什么。
只是卻在這時,元神之中,驅風杖似是忽地感覺到了什么,驀然震動起來。
而幾乎是在同一時刻。
王魃和清瘦老者也都心有所感,下意識轉頭朝著遠處同一個方向望去。
幽暗的虛空深處,一粒黑點迅速靠近。
而在這黑點被徹底看清之前,一道流光卻是更先一步極速飛來,隨即在兩座大陣前驀然爆開!
竟是煙花似的,在虛空之中,隱隱匯成了八個大字:
“皇極駕臨!”
“四方回避!”
“皇極盜?!”
王魃和清瘦老者皆是神色驚愕:
“皇極盜不是已經被滅了么?”
同一時刻,那黑點終于極速飛來,也終于在所有人面前展露出了形貌。
王魃卻不禁驀然愣住。
那黑點,竟是一頭熟悉無比、體型浩瀚無邊的大鳥……
長生,從養雞雜役開始 第一百二十七章 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