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洛水神女
“火云洞，乃是三皇五帝以及歷代人杰隱居之處，也是我人族的底蘊和最后的城墻。”
“而在一般情況下，火云洞是許進不許出的。”
禹王帶著姜臨飛馳在半空之中，一邊飛，一邊對姜臨說道。
姜臨點點頭沒說話，這雖然不是什么人盡皆知的事情，但在高層修者之中不是秘密。
“只因為火云洞內的人杰，若是因公而出世，則必然是驚動三界的大事，對三界的穩定終歸不是什么好的影響。”
“而現在的三界，說句大話，就是人族的三界。”
“所以，哪怕是如我這般的三皇五帝，輕易也不會離開火云洞，就算離開，也只是像我這樣，來辦些私事。”
禹王見姜臨不說話，也不在意，只是繼續說道。
穩定，穩定最重要。
只要人族還沒有到生死存亡的時候，火云洞就不會真正意義上敞開。
“而老夫要帶你去見的人，若是因為你我此時想要做的事情而出世，想來會引起三界無數的目光。”
“所有的大神通者，都會看過來。”
“所以，得給他一個私事的借口。”
姜臨聞言神色一動，聯想到禹王之前問他是不是會顛倒陰陽…
一個很荒唐的可能性出現在了姜臨的腦海之中。
他不由得驚訝的看了一眼禹王。
禹王微微一笑，道：“你是人族，慶甲也是人族，既然是人族后人，遇到了麻煩事，我們這些老家伙能幫自然要幫。”
“更不要說，還有昊天的委托，對于三界來說，昊天是不能再好的執掌者了。”
“即便是我們八個也得承認，昊天做天帝，從不出錯。”
“到了。”
說話間，禹王帶著姜臨落下了云頭。
姜臨低頭往腳下一看，看到了一條河，一條并不如何斑斕壯闊，反而帶著幾分柔媚意味的大河。
“這是…洛水？”
一旁的禹王點點頭，如數家珍道：“沒錯，洛水，黃河支流，也是當初水禍之時，少數沒有暴動的河流。”
“當初的水禍，黃河都崩了，身為黃河支流的洛水卻沒有暴動，這不是自然之理。”
姜臨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道：“想必是洛水之內，有一位存在約束了整個洛水。”
“您想要帶我找的，也是這位存在吧？”
說著，姜臨有些荒唐的看向禹王，雖然早有猜測，但真的確定之后，姜臨還是覺得離譜。
居然會涉及到那一位…
“哈哈哈哈！”
禹王很滿意姜臨的反應，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邁步走到了洛水河畔。
看著腳下奔騰不息的洛水，禹王竟拱手行禮，開口道：“姒文命，請公主殿下不吝撥冗一見。”
此話一出，一旁的姜臨也嚴整衣冠，一絲不茍的隨著行禮。
能讓禹王擺出如此姿態，甚至以本名自稱的，普天之下也沒有幾個。
‘嘩啦啦啦！’
洛水在下一刻起了反應，嘩啦啦的河水涌動，化作了一道河水凝聚而成的身形。
這身形只能大致看出是一個女子，河水不僅塑造了身軀，也塑造了一身飄逸的長裙。
但是面容卻沒有任何雕琢，只是不斷循環的水流。
下一刻，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不敢當禹王之禮，妾身雖年長您些許，但您乃人皇之尊，妾身只是臣屬。”
禹王微笑著搖搖頭，沒有說什么，只是示意一旁的姜臨上前。
“人族后進，神農炎帝姜姓世系，烈山氏子孫姜臨，見過公主殿下。”
姜臨恭敬的行禮。
“快快請起。”
那水影柔聲道：“我只是下界五品小神，不敢當上神之禮。”
姜臨聽得出來，這不是人家的推脫或者說其他，而是真的謙卑。
這是一位如水一般溫柔的人。
但，姜臨也聽出了一些別樣的意味。
這位洛水神，似乎…不以自己的出身為榮，甚至有些…逃避？
姜臨心里默默的思索著某些上古舊事。
昔年，人族剛剛從蠻荒之中走出，在人族華胥部落，則誕生了一位名為伏羲的人。
正是他，參悟自然之理，造就八卦，同時摸索出了天時規則。
最終，在神龍負圖出洛水的輔佐之下，成就了人族的第一位人皇。
天地人三皇之首，天皇伏羲氏。
而伏羲證道于洛水之側，連帶著他的長女，似乎因為某些因果，也對洛水極其喜愛。
甚至于，在伏羲氏完成了自身使命，禪位地皇神農氏，自身則飛升火云洞之時，他的長女卻沒有選擇跟隨，而是以“留戀洛水風光”為由，長留在了人間。
而伏羲氏無奈之下，也只能以人皇之身，敕封長女為洛水神，只要人族不滅，則此神位長存。
這也是伏羲氏在人皇之位上的最后一道敕命，也是唯一一道“自私”的敕命。
而這位洛水神，自然也獲得了天帝昊天的認可，雖然僅僅是人間五品神位，無數年來不升不降，仿佛忘記了洛水還有一位水神。
但，來自大天尊的賞賜從未斷絕。
哪怕是專門為自己的七個女兒編織的仙衣，也會額外做一件賜給洛水神。
洛水神名為天庭在人間的五品小神，實際上卻是人族第一位人皇的長女，毋庸置疑的人族長公主，甚至更是大天尊沒有正式承認，但在行為上卻篤定了的干女兒。
這也是因為，天皇伏羲氏與大天尊的關系。
在伏羲氏在位的那個時代，正好是妖庭剛剛覆滅沒多久，天庭初立的時候。
大天尊迫切的需要新任天地主角人族的支持，而伏羲氏響應了這份迫切。
那時候，建木未斷，人與天之間無比的親密。
那時候的三界，與其說是大天尊獨專，倒不如說是天帝與人皇共同治理。
有這么一份香火情在，大天尊自然不會委屈了洛水神。
當然，后面因為一些原因，導致顓頊帝伐建木而絕地天通，人與天各歸其位，就是后話了。
總而言之，洛水神在人族，在天庭，乃至于整個三界，都有堪稱獨一無二的地位。
更沒人敢來招惹這位。
但不知道為什么，姜臨總感覺這位洛水神在下意識的回避自身的身份。
或者說…在回避伏羲陛下…
姜臨把這份猜測埋在了心里。
“禹王，姜道長，請二位見諒，妾身因為某些原因，只能以化身示人，慢待二位，實在抱歉。”
這時，姜臨的耳邊響起了洛水神溫柔的聲音。
“不妨事不妨事。”
禹王擺擺手，道：“老夫今次前來拜訪，是有一事懇請。”
“但說無妨，只要在妾身能力范圍之內，必然不會拒絕。”
洛水神也答應的很干脆。
禹王把姜臨拉了過來，道：“老夫這個晚輩，因為某些原因，要做一些事，需要伏羲陛下出手。”
“但，三皇五帝輕易不出火云洞，總需要一個由頭。”
“所以，還請殿下以女兒的身份，呼喚伏羲陛下來此。”
就在姜臨以為事情很順利的時候，洛水神聽到禹王這番話之后，卻沉默了下來。
沉默持續了很久，洛水神才緩緩的開口。
語氣依舊溫柔如水，但卻多了幾分委屈的意味。
“妾身的事情，您是知道的，何必以此為難妾身？”
姜臨聞言一愣，難不成真如自己所猜測，洛水神之所以選擇長留人間，是另有隱情？
而這個隱情，至少在三皇五帝之中，不是什么秘密。
但禹王為什么會在明知道的情況下，依舊提出這個請求呢？
禹王面對洛水神那帶著埋怨與委屈的語氣，卻只是微笑。
抬手，把姜臨往更前面推了一把，笑道：“老夫自然知道，也清楚你的苦衷。”
“既然如此，您為何…”
“但若是老夫有法子解決你的苦衷呢？”
禹王有些沒禮貌的打斷了洛水神的話，輕聲道：“解決你的隱患，讓你能夠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所有人，出現在你的父親面前。”
“也給你的父親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坐在人皇的位置上，他的苦衷不比你小，這一點，老夫身為繼任者之一，想必有些發言權。”
洛水神的化身微微震動著，似乎在消化著禹王說的話。
良久，洛水神方才道：“我從未怨恨過父親，更知曉他的苦衷，但…”
洛水神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理解歸理解，委屈也是真實存在的，而且這一委屈就是無數年。
“所以，老夫來解決你的麻煩。”
禹王說著，不給姜臨反應的時間，只是手上一用力，直接把姜臨推進了洛水之中。
一股不容姜臨反抗的力道帶著他，往洛水的深處而去，直接把姜臨帶進了一個小世界之中。
“讓他去見見你吧，他能解決你的麻煩。”
禹王柔聲對著洛水神說道。
洛水神遲疑了片刻，還是選擇了相信這位曾經與父親一樣，身為人族皇者的存在。
‘嘩啦啦’
隨著一陣水聲，洛水神的化身悄然散去，洛水再次奔騰起來。
禹王看著奔騰的洛水，不由得想到了在自己離開火云洞之前，卻突然被伏羲陛下叫住。
伏羲陛下給了自己一道箴言。
來自于剛剛登臨天帝之位時的大天尊。
‘解洛水之厄者，乃末位人皇之孫婿也。’
這道箴言一直被伏羲陛下保存到了現在。
直到禹王這次因為自己小小孫女的終身大事而離開火云洞。
洛水之厄，指的是洛水神。
而末位人皇，自然是自己。
至于這所謂的孫婿…
本來在此之前，伏羲陛下也嘗試過去尋找，但也不知道是禹王的血脈太爭氣還是怎么回事，一直都是男多女少，而且比例非常失衡。
僅有的幾個，符合所謂孫子輩要求的女娃娃，至今都還沒有任何婚配的苗頭。
唯一有苗頭的，就是禹王在涂山的那個名為涂山語的，被賜姓姒的后人。
而且苗頭很旺。
雖然從血脈上來看，涂山語并非是純正的人族血脈，但到底是禹王后人，雖然是狐族，可也是禹王孫子輩之后的血裔。
而涂山語的未來夫君，也符合末代人皇之孫婿的標準。
更何況，姜臨看起來就很符合，因為即便是在伏羲和禹王看來，姜臨的崛起也足夠夸張。
非常之人，自然能行非常之事。
“昊天從不出錯。”
禹王喃喃自語道：“伏羲陛下的占卜也從未出錯。”
“姜臨，但愿你真的可以做到。”
禹王的聲音順著洛水緩緩的消散。
“這是要讓我做什么啊？”
此時，洛水神祇小世界之內，姜臨剛剛站穩腳跟，從禹王那不容置疑的偉力之下緩過勁來。
神色依舊有些懵懂。
雖然能猜到洛水神和伏羲陛下之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的秘辛。
但這種事，伏羲陛下和歷代的人皇與人杰都解決不了，姜臨覺得自己恐怕也夠嗆。
而且姜臨也只是猜到了一些東西，具體的根本不了解。
“請你幫幫我。”
就在姜臨踟躕不前的時候，耳邊響起了洛水神溫柔的聲音，只是其中帶著幾分遲疑。
但馬上，那遲疑消失了，仿佛下定了決心。
“你只要往前走，就能看到我。”
“真正的我…”
最后四個字，洛水神說的很勉強，那難言之隱的意味，幾乎溢于言表。
姜臨想了想，緩緩的點頭，而后邁步上前。
這一方神祇小世界非常的空虛，沒有任何的生靈，沒有任何的光亮，甚至沒有任何的動靜。
與其說是一方神祇小世界，倒不如說是一個大號的禁閉室。
持續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禁閉室…
姜臨行走在黑暗之中，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終于看到了一抹光芒。
那光芒無比的微弱，但在這純粹的黑暗中，卻無比的醒目。
兩點透著血色的，忽明忽暗的光芒，在和姜臨對視。
沒錯，對視。
那兩點血色光芒，是一雙眼睛。
洛水神的眼睛。
姜臨神色難掩震驚，看著不遠處的洛水神。
‘嘩啦啦…’
洛水神也看到了姜臨，緩緩抬頭，引起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不是水流，而是…
鐵索！
細密的，食指粗細的鎖鏈，綁縛著洛水神的全身，一根根的鎖鏈朝著洛水神身后的黑暗延伸出去，似乎被固定在了什么東西上面。
留給洛水神的活動空間幾乎沒有，僅僅是抬頭這么一個微小的動作，就讓洛水神渾身鎖鏈緊繃。
而姜臨也隨著洛水神的抬頭，看到了洛水神真正的樣子。
洛水神很美，有一種與聲音不符的，妖異的美。
因為在洛水神的臉上，在眼角，在眉梢，在額頭，都生長著幾片白玉一般的鱗片！
正是這獨特的點綴，讓洛水神那原本雍容柔美的臉龐，不可抑制的生出妖異之感。
而且…
姜臨的目光緩緩向下，在那纖細的腰身之下，沒有雙腿，而是一條覆蓋著白玉鱗片的蛇尾！
洛水神，人族第一位人皇的長女，竟是妖異的人身蛇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