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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對峙

  在三十六宗的大劫山道場上說出這種話,實在是狂妄至極。

  臺上那些掌管車馬的弟子自然知道劍宗的威名,可既然是在自家地面,他們各自相對于這世上的凡俗人等而言又算是有道真修,于是還是被這話在心里激起些不平的意氣來。

  幾個靠后些的皺了眉,在口中微微地“呵”了一聲。旁邊的人聽著了,也不由得在臉上露出不忿之情。

  情緒這東西到底是會傳染的,就這么一兩息的功夫,先前還算是鴉雀無聲,如今卻變得微微躁動起來,齊齊將目光投向唐七郎、陸懷遠、劉含章和孔鏡辭姐妹,打定主意只要這五位三十六宗的翹楚稍有表示,就立即附和聲援,好出出心中的悶氣。

  可這么一看,卻發現幾個人臉上的神情不但沒什么不愉,反倒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于是剛剛生發出來的意氣因此一下子又全散了,這些管車馬的弟子面面相覷一會兒,就稍退開了些又聚集到一處,各自找之前傳過消息的人,細細地問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們退開了,李無相身邊的幾個人就也退開了。

  唐七郎是走出了五六步遠,從袖中摸出一枚雞蛋似的圓球,泛著鐵光。往其中運了些精氣,這東西立即舒展開來成了只烏沉沉的鐵鳥,振翅便往山頂上飛。

  孔鏡辭使的手段的手段要稍微有趣些。先在葫蘆上輕輕一拍,葫蘆里就發出汩汩的水聲,于是一息之后立即有只金黃色的大蜻蜓從夜色里飛了過來,落在她指尖上。她伸手在葫蘆口一抹,用指尖捻著什么東西給這蜻蜓吃了,然后對它低聲說了幾句什么,蜻蜓立即抖動翅膀也飛上天去。

  劉含章的法子更有仙氣。他的細劍是掛在腰間的,此時并指往劍鞘上一點,一陣輕輕的嗡鳴之后一道無形的劍氣就從劍身上震蕩出來,懸在他面前。劉含章并指在這凝而不散的劍氣上寫了一行字,再往斜上方一點,劍氣化做一道白虹,立即射向山頂。

  陸懷遠的動作要慢些。先是抱著槍看他們三個使了手段,才低嘆了口氣,伸手往懷中摸。但沒等他把要摸的東西取出來,幾個人就忽然瞧見高處那山門之下的石臺上,乍起一片銀光!

  那看著是無數的細劍,因為離得遠、又亮,于是些細劍就仿佛是絲絲縷縷的細長熒光,忽然自地上飛射往天空。

  也數不過來有多少條,但看著就像是夜空中之中的一片流星雨倒過來了——自地上往天空中落下。飛射至半空之后,竟像是活著的一般分化了成了三條,如游龍一般分往三個方向擊去。

  先聽見的是一聲金鐵交鳴般的脆響——一點金光一閃即滅,該是唐七郎發出的東西被絞碎了。隨后孔鏡辭的臉微微一揚,該是被她差遣出去的那只蜻蜓也被攪碎了。

  劉含章發出的那條劍氣走得要快些,此時已快成了夜空中幾不可見的微芒了。但第三條劍光去得更快,又像是在炫耀——原本是無聲無息地直上夜空,到此時三條忽然交織在一起,細劍之間彼此絞動,發出一片連綿不絕的金屬嗡鳴聲,聽起來就像龍吟!

  那些細劍看著也很像是一條游龍的鱗甲,于是數不清的劍芒在空中交織游動著,等盤旋了兩個來回才忽然往夜空中一躥,像是一口將劉含章發出的劍氣也吞沒了。

  石臺上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一片劍光吸引了,但李無相和身邊幾個人看的卻是石階——之前站在石階頂上的牟金川已慢慢走下來了,等三種要去報訊的手段全被劍雨剿滅,牟金川就只差三步就要走下石階。

  但他停住了腳,沒繼續向前。抬起手往空中一招,漫天的劍雨倉啷啷一聲齊齊回傳,猛地向他撲來。

  那是聲勢極為浩大的一片鐵雨,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吞沒。可就在第一支細劍落在他掌中的一剎那,余下的無數劍芒驟然收斂,瞬間合為一柄烏沉沉的重劍。

  他便握住這重劍,像此前的牟鐵山一樣,“鏘”的一聲頓入地上。

  那片劍光消失得太突然了,剛才在看著它們的人,此時眼里還是一片白光閃耀,等稍微回過了神,才發現牟金川已走下來了。

  他是個濃眉方臉的相貌,配著花白的鬢角,身形跟牟鐵山很像,一樣高大強壯。就連打扮都很像,是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

  李無相看這世上的尋常人穿勁裝的時候,覺得這種衣服雖然相比別的形制更加合身,可總還是顯得有點寬松的。然而牟金川的這一身,卻叫他想起了前世時會看到的一些將角色的肌肉夸張到極致的畫作。

  牟金川的一身筋肉隆起,幾乎是將深黑色的暗紋緞衣給完全撐起來了的。因而那衣服也就貼合地顯示著其下肌肉的弧度,又在夜色中泛著微微的亮光,仿佛這人的一身精氣神,快要將這衣裳也撐裂了!

  他站在原地盯著李無相看了片刻,抬起手撫了撫劍柄,面無表情地開口——

  “我聽人說,在幽九淵的時候你教訓了牟鐵山。對他說,‘劍不是這么用的’。好啊,劍宗的百里劍仙當面賜教,只可惜我那徒兒卻無福消受,自己送了性命。”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這位劍仙,你在劍宗,是誰的門下?”

  唐七郎立即往前兩步,但沒敢站到兩人之間,而只是斜斜站在三步之外:“牟劍主,這件事,無論是誰怎么跟你說的,一定跟你想的稍有不同。當時我們幾個都在場,牟師兄他——”

  牟金川斜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背著的那柄重劍上稍一停留,立即仰起臉冷笑一聲:“嗯,唐家的小子,我用不著聽你廢話。我自然是知道這位劍仙沒有以大欺小了——讓了一柄飛劍,是不是?讓了三招,是不是?”

  唐七郎立即轉臉來看李無相,神色很復雜,看著既有些惶恐又有些擔憂,甚至還有些不甘。這么瞥了一眼,就只能說:“宗主,我…唐九珍他沒有——”

  李無相只點了下頭,去看牟金川:“在劍宗的時候,要是論起傳承,我的師父算是曾劍秋。”

  牟金川微微合了下眼:“你們劍宗共有五脈,怎么,你們這一脈能叫得上號的就只有這么個我沒聽說過的人?”

  李無相沉默片刻,笑了笑:“那就是你孤陋寡聞了。既然不知道曾劍秋,別的也用不著問了。牟劍主,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在這里攔我,是要為令徒報仇么?”

  牟金川的眸子一閃,那雙眼睛里真像是射出寒光,在這夜色中猛地一綻!

  李無相知道他這是怒極了。

  不過,倒也不是他不想好好說話,而是沒辦法。

  看牟金川此時的表現,這人之前站在那山門下,似乎不是要來尋仇的,至少不是想要當場尋仇。

  想要即刻復仇,如果李無相是他,就不會出手截住那三條傳給山上其他“師長”的訊息——反正都是要打要殺,管他什么人來呢?來得多了正好,正可以做個鑒證!

  也不會這樣慢慢地走下臺階,先說幾句話,然后問自己在劍宗的師承。

  問師承這種事一出口,就像是黑幫火并之前先聊聊各自熟識的大哥、大佬,要是搭上了,就用不著血流成河,而能以體面些的法子解決了。

  這牟金川是個號稱快要出陽神的元嬰,而李無相知道自己不但是個假元嬰,還是個初成的小劫金丹。他這小劫劍經的金丹,對上天下間任何一個境界的金丹都不會覺得畏懼,可要跟元嬰真刀真槍地當面斗,即便是三十六宗的,也還是不夠火候。

  所以他是很希望今夜能平安度過去的,于是剛才叫唐七郎他們立即喊人解圍,要不然,只要一出手,無論勝不勝得了牟金川、能不能保住命,他在大劫山上的處境就要立即變得相當微妙了。

  但牟金川似乎也并沒有準備好…剛才他走下來、問師承,似乎就是在遞臺階——他應該是不清楚自己這“百里劍仙”究竟是怎么樣的修為,因而并不想在今夜就出手。可既然知道了消息,卻又不能做縮頭烏龜,就總是要露面的。

  但這人平時一定也是個很差的脾氣,這臺階就遞得并不好——問了之后師承,自己答了之后,牟金川卻說了一句他沒聽說過。

  于是李無相沒法兒確定這么一件事了——他是真的因為脾氣不好而沒忍住,還是在像自己通常會做的那樣,在敵我實力不明的時候,通過言語一步步試探對方的態度進而窺探底限?

  但無論是哪一種,劍宗元嬰對上一個巨闕派的巔峰元嬰,在這種修為的高手之間、在聽了這句話之后,都絕不能再解釋!

  只要多解釋一句就是示弱,就會讓對方更容易出手——譬如在與猛獸對峙時,后退、低伏,只會叫自己死得更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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