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能量脈沖之勢洞穿重重虛空,幾乎是擦著那花栗鼠的頭皮過去。
綠洲的曠野上,被脈沖能量掃過的魔物直接消失,原本熙攘洶涌的魔物潮,硬生生被“犁”出一條血肉模糊的真空地帶來。
花栗鼠頂著幾根被狂風吹亂的黃毛,被羅南的這一擊給“嚇”得花容失色,兩只小小的爪子攥得緊緊的,閉著眼睛,一直瘋狂地尖叫。
羅南臉上卻沒有任何“得逞”的喜色,反而眉頭微微皺起。
這一記攻擊可不是他故意打偏的。
他的精神力鎖定對方,對方的身形也一直都處在他的精神力鎖定之內,未曾偏移一分一毫。
法術攻擊打出后,卻硬是擦著對方的頭皮過去,連一根毫毛都沒有傷及,實在是說不出的詭異。
像是有一種神秘且無形的力量,在悄悄影響著這一切。
就在羅南考慮是否再來一記法術,驗證自己的猜想,那“受驚”的花栗鼠卻突然停止尖叫,毛茸茸的嘴巴快速開闔,一連串解釋的話飛快甩出來。
“..我留下啟示的寓言,是想告訴你真相。
我讓你成為眾矢之地,是想知曉你是否擁有對抗大勢洪流的勇氣。
我封鎖住你的力量,是想讓你明白,命運的變化與無常”
花栗鼠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一個人不可能永遠都處在巔峰,當你自以為已經掌控全局的時候,千萬要小心那之后便可能是陷阱 它總是這樣,喜歡在你最自信的時候,奪走和打碎你擁有的一切,讓你墜入深淵,然后躲在一旁,看你迷茫絕望的樣子暗自發笑..”
“這么說”
羅南淡淡看著面前的小花栗鼠,“我還應該謝謝你的教導?”
花栗鼠攤了攤手,露出一個“不然呢?你才明白過來嗎”的表情。
羅南忍不住皺眉,下一刻卻見那小小的花栗鼠忽然邁開兩條小短腿,踩著虛空一步步快速往自己身上跳來。
當那小小的身子落在羅南身上。
“嗡——”
羅南的心神莫名地一顫。
而后他的“虛洞法軀”開始自然而然地崩潰。
那些如血脈之紋般交織附著在他體內的紫色光紋,一片片地剝落,像回收的線團一樣朝著意識深處縮去。
羅南皮膚表面的漆黑緩緩褪去,顯露出本來的樣貌,背后星云般絢爛的蝶翼也在迅速變得輕薄,不斷消散 “這場試煉,本來就是為你一個人而準備的”
小小的花栗鼠落在羅南的肩膀,它的眼神忽然變得睿智而滄桑,聲音也輕柔了許多。
它對著羅南輕輕打了個響指。
“鐺——”
霎那間在耳邊響起,宛若午夜十二點,老式座鐘搖搖擺擺穿過幽深長廊的鐘聲,于一瞬之間擊中羅南的靈魂。
羅南神情頓怔,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花栗鼠。
這鐘聲是如此的似曾相識。
當初他一腳踏入命運帝國境內時,也曾聽到過同樣的命運鐘聲。
“我很高興你能通過所有的考驗”
小小花栗鼠跳到羅南的面前,用兩只爪子輕輕捧住他的臉。
羅南身上殘存的星云霞光像霧一樣散去,他聽見近在咫尺的花栗鼠口中吐出屬于“命運鐘擺”這四字的古音—“彭杜魯姆~fati”。
最后,毛茸茸的小嘴輕輕印在羅南的額頭。
“.終將擁有屬于自己的.黃金色晨曦。”
羅南霎時愣住,而后一股莫名的波動自他和花栗鼠之間傳出。
波動掠過之處,虛空再一次浮現出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半透明齒輪。
但和此前不一樣的,此時這些齒輪都呈璀璨的金黃色。
齒輪逐漸融化,最后啥匯聚成一片燦爛瑰美的金色霞光,飛快朝四周擴散輻射出去。
這一刻,場中所有的巫師全都沐浴在金色的霞光中,他們身上的傷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復原,被法術轟擊肆虐得不成樣子的土地上,也飛快生長出大片大片鮮艷的野花。
被腐化之力侵蝕不知道多少年月的奎瓦達綠洲,似乎在這一刻迎來新生,褪去暗沉黏膩的顏色,被勃勃的生機所暈染。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也靜止了,所有人的身心亦受到一場盛大祝福的洗禮。
他們呆呆凝望著身披霞光的羅南一步步朝天空中那無數金色齒輪轉動的發光小門走去,最后徹底消失在小門中。
才意識到。
這場以“命運”為題的試煉終于落下帷幕。
——新的先知最終找到她想要找的人。
那個人,以四級之軀,掌握兩種真意級的禁忌法術,擊敗了所有試圖阻擋他前路的對手。
而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 貌似連那個人究竟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
海瑟薇安靜地坐在一片盛放的鮮花中,眼神癡迷地望著高空緩緩閉合最后消失的小門方向,她重新恢復至十六歲少女般的模樣。
這一刻的她,顯得美不勝收。
一片安寧靜默的人群邊緣,某個滿頭綠辮、身穿黑月法袍的女人正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她是那枚撬動一切發生的小小齒輪,在無人關注的角落全程目睹了這一切的始末。
綠辮女人渾身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神情迷惘,又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激動。
她想起當初進入靈湖時的那場選拔。
那個人,當時耀眼的就好像太陽一樣,連尤文圖斯的光芒都被他所遮掩,但很快又被眾人的冷眼給貶落到泥土塵埃里。
現在。
那個人.終于回到了他本該站立的位置。
上古水道,幽暗潮濕的水道廢墟內。
一群身穿深海法袍的年輕巫師,互相攙扶著,在一名少年的帶領下,如一群惶惶不可終日的受驚小獸,狼狽而又倉皇地走著。
四周的黑暗中偶爾傳來的一丁點異響,都會引起他們緊張和充滿無助的反應。
為首的少年臉色陰沉得仿佛要滴出水來,他同樣顯得有些狼狽,風采不在,每走一段,嘴巴里似乎都要低低咒罵點什么。
忽然的,某個時間。
這一行人周身突兀泛起一簇簇的金光,伴隨著無數憑空而落紛紛揚揚的奇異光雨。
空氣中像是有看不見的精靈彈奏著豎琴美妙歌唱,動人的旋律和金色光雨如清泉流水般快速洗滌著每個人的身體和心靈。
傷痛、恐懼、迷惘..在這股神秘的力量下迅速退散。
久違的神采在每個人臉上浮現。
“祝福之力..”
有人驚喜地叫起來,激動到近乎語無倫次:“是新先知的祝福,先知在關注著我們!”
“彌夏!”
所有人都欣喜若狂,齊刷刷將目光轉向一個人身上。
帶隊的有著一頭漂亮藍金色漸變短發的少年此時也變得神采飛揚,他嘴角上揚,剛想說點什么。
這時候,莫名的啟示忽然降臨。
“我們贏下了這場試煉”
“在最后的選拔中得以勝出.”
少年呆呆站在原地,嘴唇輕微顫動著,“所以,先知賜下祝福澤被靈湖澤被深海”
取得試煉最后勝利的人出自深海,而參與這場試煉的深海巫師,除了他們,就只有.
當想通這一點,整個隊伍的人喜悅盡去。
所有人都一臉迷惘地面面相覷,說不出任何話來。
為首的少年則如遭雷擊般,慢慢在原地跪下,也不顧地面的潮濕和骯臟,表情痛苦地伏在地上,兩只手深深插進自己的頭發內。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一定是先知搞錯了..”
“一定是的..”
空間秘境的出口從內打開,兩名身穿淺色法袍的靈湖巫師有說有笑地從中走出。
他們正談論著昨晚參加的那場宴會上的美食,以及種種讓人忍俊不禁的趣事。
忽然的,一陣細碎的金色光雨在兩人周圍灑下,伴隨著夢幻般美妙旋律,兩名靈湖巫師腳步頓止,一下子都有些看呆了。
半個呼吸之后,兩人猛地回過神來,對視一眼,幾乎同時朝身后的入口沖去。
“呼——”
重新進入到靈湖秘境,去而復返的兩名巫師被眼前的一幕給徹底驚呆。
只見偌大的靈湖上空,黑月、火焰和深海三塔盡現。
金光鋪滿了整個靈湖空間,無數的光雨落下,將偌大一個靈湖,營造得仿若傳說中妖精的夢境一般。
無數靈湖巫師從湖面底下聞訊飛出,幾乎每一個人周身都沐浴著洗滌身心的神秘之光。
其中以深海一脈的巫師周身光芒最為濃郁,所收到的那種身心洗滌的祝福之力也最強。
很短的時間內,整個靈湖便陷入一片盛大的歡騰和喜悅之中。
一個驚人的好消息如颶風般快速傳遍靈湖上下——由新先知發起的,據說關乎整個帝國命運的那場試煉,最終以他們靈湖深海學派的巫師獲勝而告終!
靈湖!深海!
所以,這份莫大的榮譽最終是落在哪個人的身上?
究竟是誰帶領他們靈湖的精英驕子們,力壓無數同輩巫師的光芒,最終登上試煉第一的寶座?
一片歡騰下,某個身穿華麗法袍,衣著考究,每一根頭發和胡須都精心打理過的威嚴中年巫師忽然神色一變,而后不管不顧地沖進靈湖之下,穿過條條水晶甬道,最后在某個掛著黃銅鎖,普普通通的小門前停下腳步。
瓦倫丁站在門前,臉色急劇變幻著,一副想要伸手去敲門,驗證什么,卻又不敢的樣子。
就在他糾結猶豫之際,黃銅鎖小門卻“嘎吱——”一聲自己從內部被打開。
里面懷抱一只雪白大貓的人似乎早料到他會出現,才打開門,便對著他抬起一只靴子,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
瓦倫丁看著眼前那沐浴在無窮金光,整個人赫然年輕了三十歲不止,容貌酷似海貍的瘦小中年巫師,整個人一下子徹底呆住。
他嘴唇嚅動著,似乎想要說點什么,最終卻只是喃喃地蹦出一句粗話:“真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