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涼州城,高見恰好看見了一堆人在那里自己凌遲自己。
只一下,那個來接高見的官府主事楊凌,就像是看見什么不得了的東西一樣,快步沖到了前面去,似乎是想要阻止他們。
高見想過去看看,又被楊凌的副手阻住了去路,只好站在原地,遠眺那邊。
卻見楊凌出手,兩三下將人打翻在地,似乎是想要趕走他們,但那些人連死都不怕,又怎么會害怕驅趕?
于是兩邊糾結起來,而楊凌也不慣著,再度將這些人打翻在地,以術法束縛住,呼叫來了一些衙役,給拘押著帶離了此地。
這些事情搞定之后,楊凌才又火急火燎的跑了回來:“抱歉,勞煩大人等待…”
“這些人,是做什么的?”高見指了指剛剛資產的那個地方,問道。
楊凌則擦了擦汗:“是一幫子賊人,總是鼓動小民自戕,想拿怨氣污穢內城,數次都沒成功,這次又想來,被我趕走了。”
“鼓動小民自戕?”高見聽見這話,臉上的表情有些精彩。
還有這種事?
楊凌則馬上低頭說道:“是,這伙賊人自稱‘星眾’,干的都是些蠱惑人心,挑動造反的事情,說起來,倒還和大人的任務有些干系。”
“和我的任務有關系…噢,這幫人傳播謠言,希望撤走,是吧?”高見心思一轉,馬上就猜到了緣由。
而一直以來都在拍馬屁的楊凌,這一瞬突然露出了凜然的神色,然后馬上換成了更加恭敬的表情:“大人厲害,猜的一點沒錯!”
果然不愧是太學生,就沒有省油的燈,只聽他說了一句,就已經猜到了這幫人做了什么,和涼州城的那幫草包不是一個檔次的。
“你就差明說了,厲害什么。”高見搖了搖頭:“姑且就這樣吧,還有多久到涼州府衙?”
“大人,馬上就到了,知府大人備好了酒菜,就等大人到呢,大人這次可是帶著欽差的身份來的,就連饕餮部那邊都來人了,可見重視。”楊凌一邊帶路,一邊繼續對高見說道。
“饕餮部,星眾,還有府衙里面的諸位大人和本地世家,幽明地的人…嗯,這邊的局勢還挺復雜的啊,楊凌,你是哪一派的?”高見自言自語了一下,然后突然開口問道。
“大人說笑了,小的自然是衙門的人,還能是哪一派的?”楊凌把頭埋低,顯得很是謙恭。
“衙門那么多人,得是多少派…不過,也不為難你了,到地方了。”高見說著,來到了府衙所在。
在這里,往里看去,可以看見一個笑呵呵的胖子帶著一堆官員,還有一些色目胡人,坐在那里,表情不是太好。
饕餮部的人,還有涼州本地府衙的人。
嘖嘖嘖,真有意思。
高見于是越過楊凌,直接走到了院落之中。
那個胖子,應該是此處的知府,馬上躬身行禮:“今承欽差辱臨敝地,酒肴粗鄙,拜迎荒疏,還望欽差大人不見咎于異類,隨我等入座!在下涼州知府,本地金家家主,金大福!”
這胖子搞的地位極其低下,好像他是什么嘍啰一樣。
不過高見聞言卻是眼神一凜。
本地金家家主,雖然名字聽起來很俗氣,但這人是貨真價實的九境,據說正在沖擊兩關,此刻擺出這幅姿態,應該是知道高見的情況了。
從對方的言語之中,高見可以聽得出來,對方是在介紹饕餮部,直接開口就是“還望欽差大人不見咎于異類”,可見應該是想讓高見和饕餮部和解。
九境強者,親自低頭,這般作態,可謂極為罕見了。
要知道,尋常的太學生就算畢業了,這輩子能不能九境也兩說呢,完全不至于讓對方這個態度。
必然是因為他們知道了高見絕非普通的太學生,未來的潛力,還有現在的狀況,都被摸的一清二楚。
而旁邊的那些色目人,應該就是饕餮部了。
饕餮部那邊,卻見一個為首的胡人壯漢,身穿著神朝的服裝,一副彬彬有禮的做派,起身說道:“我等前幾日才得知消息,倉促初會,竟無敬賀之物,此是犬子遺留下來的饕餮紋皮一張,權為賀敬之禮,也做賠罪,還望欽差莫要怪罪。”
說著,這些色目人之中,走出一個壯漢,手里捧著一張紋著饕餮的人皮,人皮經過鞣制,變的黢黑黢黑的,但上面的饕餮紋卻顯得活靈活現,似乎隱隱還會動彈,兇煞之氣撲面而來,整張皮似乎都在蠕動。
饒是高見這般鎮定的人,見到這個場面也有點懵逼。
他頭皮發麻。
這一瞬間,那種炯炯的目光,那種在神都感受到的‘冰冷注視’,似乎又出現在了他的后背,讓他冷汗涔涔,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不是,這是…赫侖薩保的皮?
他們把赫侖薩保的皮扒了,做成了靈材,送給了高見 這就是…太學生的任務嗎?是神朝為了檢驗‘忠誠’而設置的任務,是嗎?
高見原本以為自己是來斗智斗勇的,可此刻一看,卻發現,似乎并沒有什么可以斗智斗勇的地方。
這場任務是‘過場’,對太學生來說,只要從善如流,便可以輕易完成,然后回去復命。
但難點就在于‘從善如流’,這代表…你要和饕餮部一樣…
哪怕作為父親要親自扒掉自己兒子赫侖薩保的皮,也要屈服。
哪怕作為世家家主,堂堂九境,面對高見的時候,也要低頭。
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從善如流’。
高見需要從善,而饕餮部和涼州的府衙,就是‘善’,他們需要表現出合作的態度,恭順的態度來面對高見。
高見,也必須表現出對應的大度。
正如同高見之前感受到的那種冰冷的注視,想來對饕餮部和涼州府衙來說,他們也能夠感受得到。
哪怕是到了這個位置上,都無法反抗,都必須服從!面對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壓迫,什么饕餮部,什么世家家主,什么絕世天才,都必須換上一副笑臉,去完成神朝給他們規定好的劇目。
無人可以即興演出,這一切都在神朝的安排之中。
高見想到這里,手里捧著赫侖薩保的皮,然后說道:“此物…甚好。”
緊接著,高見又看向眼前眾人,拱手說道:“承蒙各位禮物,感激各位前輩百忙之中抽空,不棄小子顏面,小子殊深自愧,今蒙太學文書選詔,得睹涼州真容,禮儀不周之處,切望各位前輩赦宥。”
高見這話一說,周圍的的氣氛頓時輕松了起來,為首的知府,那位金大福立刻直起身子來,說道:“哈哈哈,談何赦宥?大家共坐為國家效力而已,我等在內里稍設酒宴,還望欽差賞臉,一同飲酒!”
“前輩設宴,豈可推辭?”高見立刻點頭。
饕餮部眾人隨即讓開道路,由府衙的人帶路,卻見饕餮部的首領也站出來:“我是饕餮部首領,因謬,見過欽差大人。”
“談不上什么欽差,不過來走個過場而已,還望兩位不要怪罪小子一些荒唐狂事才好。”高見如此說道。
“欸,有什么好怪罪的。”因謬,那位饕餮部的首領微笑道:“不必在意前塵往事,只看今日,欽差大人前來,解我等水火之急,謝謝都來不及呢!”
“哈哈哈哈!”高見手里捧著對方兒子的人皮,大笑不止。
金大福也跟著哈哈大笑。
金大福一笑,因謬這位饕餮部首領也跟著笑。
這三人笑了,卻見后面那一堆色目胡人,府衙官員,全都跟著笑。
一時間,府衙之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息,嘻嘻哈哈的,大家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落座到了酒宴里,馬上賓客交錯,弦歌酒宴,接杯舉觴。
酒宴都是些點心,醬干、瓜子小果碟、酥餅、春卷、水晶糕、餃兒之類,都是下酒的小菜,顯然不是正席,只是接風飲酒。
又有一隊舞女上前來,容貌姣艷,身段妖嬈,載歌載舞。
高見融入氣氛之中,大家歡快的飲酒,作樂,一片其樂融融。
而楊凌,這個最初來迎接高見的官員,則已經離開此處地方。
說實話,楊凌不是很喜歡這個場合,還好…他的級別不夠資格參加這個檔次的宴飲。
級別不夠,有時候也是好事啊。
所以,當宴會開始的時候,楊凌帶著自己的副手走了。
這時候,一路上都沒怎么說過話的副手,突然開口說道:“大哥,我們就這么走了嗎?那可是個太學生。”
“太學生怎么了?不也是一丘之貉嗎?要成大事,指望不了這些人,我之前也覺得,說不定太學生會進步一點,會厲害一點,但現在看來,不過爾爾,都是一般德行。”楊凌走在街上,如此說道。
他滿臉都是不屑,顯得高見像是一個沒什么能耐的弱雞一樣。
“不對吧,我看他厲害的很啊,你瞧之前,他才六境,但借助秘法,一刀就斬殺了那個七境的血海君,這等水平,真不愧是太學出來的,絕非等閑之輩啊!”楊凌的副手連忙說道,一開口就說出了聳人聽聞的事情。
他們…居然知道高見之前斬殺了血海君?
要知道,楊凌這個府衙的主事,是在高見從血海君的收藏里搞出來了一些丹藥之后,才讓王璜龍這個道士恢復,讓其能夠傳訊。
“住口,說話小心點。”楊凌連忙捂住對方的嘴:“想死嗎?你既然知道這些,難道不清楚他們可能有手段?”
“嗚嗚!唔唔!”副手連忙擺手示意。
楊凌這才放下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并沒有別的處罰。
不過副手卻顯得不是那么有所謂,他馬上說道:“怕什么…大哥行事到現在,吉人天相,什么事情都有上天護佑,連神婆都占卜不出蹤跡,還怕他一個太學的學生仔?他才幾歲?估計根本就沒有懷疑咱們!”
楊凌狠狠一個腦瓜崩上去,給副手彈了個原地蹦跶,捂著腦袋蹲下。
然后,楊凌才小聲說道:“本事沒有,口氣挺大,我說他不過爾爾,是說他雖然身懷絕技,但還是給神朝當狗做奴,心中沒有大志!這樣的人,修為再高也成不了大事,可不是說他水平低。”
“你也看見了,就此人的修為和天賦,整個涼州,怕是沒有任何人能及得上,六境以內,罕有敵手,恐怕也只有神都那種地方才能找到和他匹敵的人了,殺力之大,恐怖到難以想象,這種人為神朝所用,就是我們的勁敵,而為我們所用,那就是一把尖刀。”楊凌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府衙所在,眼神之中似乎是閃著光。
“大哥,你想要收服他?”
“是,收服此人,以后咱們圖謀大事,更是多了一根梁柱!”
“他出身太學,在神都逛過,聽說那地方極為繁華盛大,他的身份也絕對不會低,是個吃過見過的主兒,自己更是心高氣傲,不可一世,咱們兩個…打又打不過,錢的話,咱們加起來翻個幾十倍也未必及得上他的一根毫毛,拿什么來收服他?”副手咋舌,有些不可置信。
雖然說,剛剛他在貶低高見,吹噓自己的大哥,可實際上,不管是他還是楊凌,都清楚這種人中龍鳳到底是何等身份。
所以,說話的時候可以亂說,但要做事的時候,事情可不能亂做,畢竟…他做的可都是掉腦袋的大事。
面對副手的這個提問,楊凌哂然一笑,說道:“昔日,有逃犯被押送至一縣,只需一席話語,一縣之令舍官棄家贈錢,和他一起奔逃,今日我效法此事,未嘗不可。”
“之后就看他作為欽差是個什么秉性,若是殘暴不仁,豬狗不如,那我們就想辦法讓他埋在涼州。”
“如果還有救,那不妨試試,我看他在血海之中面對那些人的樣子,還有面對血海君展現出來的神意,其實心里,未必那么壞。”楊凌如此說道。
話語之間,他已經出了涼州城,來到了外面的郊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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