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還烤著火,崔長嘉依舊凍得鼻子吸溜吸溜的,“她要是不好能一個人把弟弟妹妹拉扯大,還能給王傳旺把孩子看大?”
江紅英憤憤道,“王傳旺的媳婦忒不是個東西,怎么能那么忘恩負義!”
“對了,今天多虧了她給我們帶了包子和熱粥,不然我們這一路可就慘了。過年的時候,她給小寶做的衣服帽子,全是她自己掏錢買的。媽,您回去買兩雙鞋子送給她。”
江紅英詫異道,“干嘛送給她鞋子?”
“王春花掙了個倆月的工資只添了一套衣服,她鞋子還是穿的自己做的棉鞋。我琢磨著她可能覺得穿在腳上的東西,好看難看的不打緊,就沒買吧。”
“應該送人家點東西,小寶可沒少麻煩她。”
江紅英看著崔長嘉凍的縮縮著,攆著她回屋。
崔長嘉不回去,“凍凍就好了,媽,您和我爸準備什么時候回去,老家太冷了,我怕你們感冒。”
“不能剛發過喪就回去,明天完事了你和青彥還有你常叔你們先回去,我們怎么都得等到初五、初六才能回去。原來你大伯在,他和你大媽兩個人在一起,也不用麻煩誰。如今你大伯沒了,你大媽往后怎么養老是個大事,得商量商量。”
崔長嘉沉默的聽著,確實,剩下大媽一個人了,確實得考慮她養老的問題了。
這天晚上,崔長嘉一家人把明天用的供品都準備好了才去睡覺,盡管很累,卻都沒有睡好。
第二天老早的就起來了。
因為正在過年期間,崔長嘉大爺的喪事已經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了。
盡管簡單,有些東西不能省的就不能去掉,免得被人笑話。
這個世界上的悲喜并不相通。
主家的人都是悲痛欲絕。
來吊喪的親戚,捂著眼睛捂著嘴嗚嗚的哭一通,行完禮了,“哭”也就結束了。
看熱鬧的人更甚,不僅討論誰帶的供品好看,誰磕的頭漂亮,等出喪的時候還要搶紙扎上粘的花…
崔長嘉跟著幾個出嫁的姐妹一起,她們哭她就哭,她們起她就起,去了墳上看著大爺的骨灰盒下葬了,吃了喪席的大鍋飯,又送走了賓客,這一場喪事才算告一段落。
事情才一結束,崔文泉就催著崔長嘉和周青彥回州城。
家里太冷,他舍不得孩子們在家里受凍。
再者,崔文玲已經把周青彥的身份給宣揚出去了,他怕有人會找周青彥幫忙。
未免節外生枝才催著他們回去的。
崔修遠也不放心廠里,也催著他們回去。
崔長嘉沒有糾結,和父母、親戚告別,帶著周青彥,叫上常遠亮一起回州城了。
在老家待著已經沒有意義了,還不如早早回去。
車開了幾十公里,車里的溫度才升了上來,三個人才稍微暖和一點。
常遠亮上車的時候凍的直打噴嚏,上了車也是鼻涕不斷,大概他也沒想到的家里這么冷,穿的還是跟在州城似的。
即便江紅英給他找了軍大衣讓他穿了,依舊沒擋住他手涼。
崔長嘉對周青彥道,“前面經過縣城的時候咱們拐醫院一趟,去打點熱水。”
回來的著急,他們連熱水都沒裝,這一路好幾個小時,天一黑,再上了高速,吃的喝的全沒有,渴了餓了都得忍著。
周青彥和崔長嘉都不認識縣城里面的路,多虧了常遠亮記著,七拐八拐的終于找到了縣醫院。
過年,超市、門店都不會營業,唯有醫院,一年365天不關門。
將車停好,他們一起進了醫院里面,方便的方便,打水的打水,崔長嘉則去醫院的急診開了兩盒感冒沖劑,等她回到車前,周青彥已經開火熱車了。
崔長嘉上了車扭頭把感冒藥遞給了常遠亮,“常叔,感冒藥,您喝兩包。”
常遠亮被這一聲“常叔”喊的眼淚差點都要下來了,畢竟崔長嘉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稱呼他“叔”了。
常遠亮忍著激動道,“我喝點熱水,在車上暖和暖和就好了。”
“還是喝兩包吧,”崔長嘉道,“今天凍的忒狠了,別加重了。”
周青彥也勸常遠亮。
常遠亮把感冒沖擊倒在杯蓋里,用熱水沖了,一點點得喝了下去…
崔長嘉和周青彥都坐在前面,他們倆不往后看,所以誰都不知道,常遠亮竟偷偷抹去了眼淚。
崔長嘉稱呼他“常叔”,并不代表原諒,而是事出有因。
常遠亮什么都沒帶來,崔長嘉還以為他只上禮金呢。
沒想到,他回來之前已經安排好了,上午的時候,他那邊來了八個人,那八個人臺了個大盒子。
在之前更注風俗禮節的時代,像這種八個人抬的大盒子,用的是最高規格的供品,只有至親好友才能來送。
在農村來說,能有這種規格的,已經代表了足夠的誠意。
不管以后怎么處,就今天而言,崔長嘉必須給人家常遠亮足夠的尊敬。
三個人差不多是下午三點從老家出發的,一路上換著開,到了州城又去送了常遠亮,回到工廠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常遠亮讓他們留在他家里吃口飯,兩個人拒絕了,他們倆又累又餓,只想回去吃點東西,一覺睡到自然醒。
到了工廠,崔長嘉讓周青彥先去停車,自己去找二大爺崔文勝說說她大伯的事。
崔文勝難過的掉了淚,崔長嘉陪了他好長時間,一直等到周青彥給她打電話讓她去食堂吃飯,她才從門衛上離開。
面是王春花煮的手搟面。
蔥花、姜絲嗆鍋,烹上一勺醋,再煎兩個荷包蛋,沖上水,水開了放面條,等火候差不多了,扔上一把小油菜,出鍋的時候,點上幾滴香油,別提有多香了。
姜生熱,崔長嘉和周青彥一人吃了一大碗面,再加上食堂里很暖和,竟然都吃出汗來了。
王春花一直在食堂里等著他們,看他們吃完了就要收拾,被崔長嘉攔住了。
崔長嘉怎么可能讓人家收拾,人家是員工,又不是下人,她道,“王姐,我們自己來就行,你快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