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斯帝國,諾德行省,希波克郡。
深夜時分。薔薇街。
身材壯碩的多爾頓正來回在街道口踱步,神情略顯焦躁不安。盡管他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設,也知道極有可能會發生什么,但當這件事真的發生,多爾頓心中仍然難以原諒自己。
自打泰隆總督來了之后,他就從小剝皮的城堡中被攆了出來,又回到了原先的住宅。在賓齊曼領內的身份地位更是一落千丈。說不難受心里沒落差,那絕對是唬人的鬼話。可他又能怎么辦呢?他身上又沒有爵位。原先也只是雷文在領地內的代理人罷了。就算他做的再好,表現的再忠誠,雷文也不可能給他封爵。畢竟雷文手底下等著封爵的功臣,能從雪楓郡排到希波克郡這里來。
更何況如今連雷文這個侯爵都是泥神像過江自身難保,他多爾頓還能活著,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已經快半年之久了,也不知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呢?多爾頓心中十分悲涼的想著。畢竟近十萬人的吃喝拉撒,全都要由希波克郡內的貴族提供。尤其是賓齊曼領得出大頭。這既有賓齊曼領與雪楓郡接壤的地緣格局之因素。又有泰隆總督故意拿賓齊曼領出氣的緣故。多爾頓已經看明白了,泰隆根本不敢攻打雪楓郡招惹雷文,所以才把氣撒在了自己等人的頭上。也想籍此來惡心雷文一下。
但一開始只有七萬人,可隨著時間推移,尤其是巨龍佐爾薩恩之死一事傳開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加入了對雷文的討伐。短短不到2個月的期間,就又增加了23萬人,湊足了近十萬大軍。
十萬人!
每天人吃馬嚼,又不干事。短短半年不到,幾乎將整個希波克郡都給敲骨吸髓,吃干抹凈。今年又是個大災年,連月大雪讓莊稼急劇減產。半年不到,光是餓死的農奴就有近67000人之多。往常這種情況,早就出現逃難潮了。偏偏泰隆將十萬大軍全都安排在希波克郡的邊境上,形成了鐵桶陣。別說人了,連只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所以多爾頓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泰隆總督能夠高臺貴手,放過賓齊曼領一馬。
噔噔噔 隨著時間緩慢推移,薔薇街上總算傳來了動靜。馬車行駛在青石板的路上,蹄鐵與青石撞擊發出清脆的響動聲。
多爾頓急忙走了上去。
“嘭”“嘭”兩具赤身裸體的少女被人從馬車內像東西一樣扔了出來,原本白凈的身子已經被鞭打的渾身烏紫。看起來觸目驚心,殘忍至極。
“拉米!!”“菲米!!”“噢不!!!!”
多爾頓望著早已失去意識的兩個少女,像狗一樣撲了過去,口中發出凄厲的哭嚎。沒錯!這正是他的一對雙胞胎女兒。為了能讓泰隆高抬貴手,他今天特意將雙胞胎女兒帶著,去參加了泰隆與海德的宴會!說句心里話,多爾頓有著自己的私心。他希望自己的兩個女兒可以被泰隆的大兒子明斯克看上,收入房中。哪怕是做妾也可以。畢竟泰隆實在太老,而海德又過于荒淫無度。卻萬萬沒想到,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結局與下場!哪怕他已經做好了兩個女兒被奪走貞潔的準備。可當親眼見到兩個女兒如此凄慘的場景,身為父親的他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悲痛。難過、憤怒、愧疚、不甘、痛苦…種種情緒交織在心頭。讓這個鐵塔一般的漢子哭成淚人,無助的像個孩子。
“多爾頓先生。”“海德先生邀您明日前往城堡赴約。”“商議爵位一事。”
駕車的馬夫冷冷望著跪在地上的多爾頓,開口說道。隨后拽著馬僵,掉了個頭,準備離去。不過離去之前,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補充道:“哦對”“海德子爵還說,”“這對姐妹花不錯”“很純潔”“也很潤。”說完,一扥馬僵繩,“駕”的一聲揚長而去。
“爵位??”
人走遠了,多爾頓也哭累了。這才踅摸過味來。他剛才沒聽錯吧?海德居然要給他爵位?如果真能給他一個爵位的話,那么女兒的付出也算值得。望著身下赤身裸體又昏迷不醒的兩個女兒,多爾頓用袖子抹了把臉,一只胳膊掐住一個,朝著宅子走去。此前身為小剝皮麾下的超凡騎士,他的住宅也并不寒酸,是一處臨街的獨棟小院。
“會給自己什么爵位呢?”“男爵?”“或許是子爵也說不定。”一邊走著,多爾頓一邊在心中默默盤算。他實在忍不住的開始遐想。也完全控制不了腦海里的念頭。雖然海德只是子爵。可泰隆總督已經是侯爵了。萬一給海德升了伯爵的話,那么他也有一定幾率成為子爵。多少也算是有點可能的嘛。畢竟賓齊曼領之前的領主小剝皮就是子爵呀。
“女兒。”“你們的付出是值得的。”
將兩個女兒安置在大床上,蓋好被褥。多爾頓拿出低階治療藥劑灌入兩個女兒的口中。隨后在兩個女兒的額頭上各自輕輕一吻。低聲呢喃。隨后退出房間。
一想到自己很快即將成為貴族,多爾頓無論如何也興奮的睡不著。命人送來面包和蘑菇湯,又帶來許多劣質酒,開始吃起夜宵來。現在的他,別說喝天使之淚了。連牛羊肉也吃不起了。多爾頓一邊吃一邊默默流淚。腦海里想的全都是這半年以來自己吃過的苦頭…以及女兒今夜遭受的苦難。不過好在一切付出都沒有白費!
本就是深更半夜34點了。不多會兒天色便明亮了起來。
多爾頓穿上自己最體面的禮服,朝著城堡的方向步行而去。行至半路,他忽然才想起來,這個點,估計海德還在昏睡當中。自己去這么早,一來表現的不夠成熟穩重,顯得太過心急了些。不是一個貴族該有的合格心態。二來也會打擾到海德子爵的休息,給對方帶來負面的情緒。思來想去,多爾頓悵然一嘆,在原地佇足一會兒后,不得不又轉身折返朝家中走去。
“哭哭哭”“就知道哭!”“家里的好運全被你們這樣哭沒了!”
回到家中的多爾頓有些煩躁,望著自家夫人與幾個侍女正在相互抱頭哭泣的景象,愈發煩躁起來。
“多爾頓!”“我的丈夫!”“為什么伱非要帶女兒去那種宴會!”“伱心知肚明會發生什么事情!”“如今兩個女兒雖然已經醒了。”“可卻連說話都辦不到!”“噢!我可憐的一對女兒!”多爾頓的老婆忍不住埋怨起來。
“你懂什么?!”多爾頓嚴厲的呵斥了一句。隨后看了一眼女兒房間的方向,又硬生生忍住了心中的怒氣。等自己成為貴族后,相信所有人都會理解自己的。包括自己的夫人與女兒!
“半年前”“你說雷文侯爵一定會保護我們。”多爾頓的老婆才不管這些,她只知道自己從小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被一只禽獸糟蹋的體無完膚,“3個月前,你又說泰隆總督對你十分信任。”“可伱現在看看”“他的兒子,是如何虐待我們女兒的!”“我們是不是應該離開這里了?”
“離開?!”多爾頓嘴角一歪。是被氣笑的。是被自家夫人的單純給活生生氣樂了。如今整個希波克郡,連一個農奴都跑不出去。何況他們這種拖家帶口的家庭了。如今整個諾德行省都處于戰爭狀態!而希波克郡就是戰爭的中心!自家夫人以為這是在做什么?過家家么?!
哪有戰爭不死人的??
女兒還能活著回來,還能全須全尾的沒有缺胳膊斷腿,那都是因為自己!否則以自家女兒的漂亮,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禍害過了!可自己的功勞卻被抹殺。被家里人視而不見!
懶得再多費口舌,多爾頓將身上的禮服脫下,在書房內雙手負后的來回踱步,焦灼的等待起來。時而彎腰寫上一些話語。他在思考著自己可能會遇上的各種場景,而他應該如何得體的應對以及說上哪些較為漂亮又符合貴族身份的發言。這是一項痛苦兼并快樂的活計。多爾頓發誓,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竟能如此出奇的緩慢。
他捱到了下午3點,家里的下人急匆匆回來稟報,說是城堡內的宴會已經開始了。
多爾頓這才拿起生怕沾上一丁點污漬的昂貴禮服,重新穿上。不怪多爾頓如此謹慎,畢竟他常年著甲廝殺,這是他唯一的一套禮服。同樣出自蒙恩城裁縫大師烏瑞恩的手中。聽說諾德行省的貴族,大多都是從他那里定做禮服,甚至包括貴族服飾。每一套衣服都不低于100枚金幣。尋常人根本不敢奢望。
穿上禮服,多爾頓踩了踩皮鞋,多了幾分自信。朝著城堡走去。
近一個小時后,多爾頓來到了城堡門口。
“噢!”“快瞧瞧誰來了!”“是我們今天的主角——多爾頓閣下!”
城堡大廳內,響起海德那夸張的怪叫。讓多爾頓十分的不自在。一下子成為了眾人眼中的“猴兒”。
大廳內的人很多,希波克郡所有還活著的貴族基本都在場。畢竟半年下來,他們已然清晰認知到,誰才是那個可以隨意操縱他們生死的主人。所以他們基本都住在希波克郡,隔三差五便開上一場宴會,換個法子吹噓泰隆一家的馬屁。用海德的話來說——就是所有貴族排著隊kissingmyess。(親我的屁股)
“喲”“多爾頓”“不會是把自己結婚的禮服都給翻出來穿上了吧?”有貴族嘻嘻笑道。
眾人聞言,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多爾頓愈發尷尬,臉色漲成豬肝色,十根腳指頭在皮鞋內已經緊緊扣了起來。“沒”“沒有”“這是我新買的禮服。”
眾人聞言,神色各異。看來多爾頓即將成為貴族的傳言非虛。畢竟誰都知道,為了成為貴族,多爾頓昨晚獻出了自己那對姐妹花的寶貴女兒。
不過他們都是老貴族了,對多爾頓也不怎么感冒。充其量多爾頓也不過是泰隆旗下的封臣,與他們這種帝國在冊的貴族還是有著一定區別的。最大的區別在于,他們都是直接向王都向帝國納稅。而多爾頓納稅和效忠的對象,只能是泰隆家族。不過泰隆總督的領地,好像并不包含希波克郡吧??
在凱恩斯帝國,沒有領地只有爵位統稱為宮廷貴族,而宮廷貴族那只能由王都冊封。其余貴族甚至包括公爵,也沒有這個權力。
他們倒想看看,泰隆總督會舍得分出多大領地給一個不相干的人。
“來來來”“多爾頓閣下”“快來這邊坐。”
海德如今早已經變了一個人。不是性情上,而是體態上。用“腦滿肥腸”來形容海德如今的體態再貼切不過。大腹便便的他只不過是站在原地,就已經滿臉出汗。拉著多爾頓走到烤全羊旁邊,又遞給多爾頓一瓶天使之淚。
“今天!”“我要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
讓多爾頓吃飽喝足后,海德才站起身來大聲吼道。
多爾頓則趁著剛才的空隙,觀察了四周,當他發現泰隆總督并不在主位上后,內心不由咯噔一下。他隱隱有了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
“多爾頓!”“伱是我們的叛徒對吧?”
下一刻,多爾頓的直覺應驗了,海德拿出一柄附魔弩弓,對著他說道。臉色陰狠毒辣。
打死多爾頓也沒想到,今天不是他來受封爵位的日子。而是他小命要沒的日子。情況急轉直下,多爾頓慌亂起身,連連擺手:“海德子爵,我的付出有目共睹,你怎么會這樣說呢?是有什么誤會么?!”
“那伱告訴大家。”“伱曾經是不是雷文的一條狗?!”海德怒道,將手弩對準了多爾頓的臉頰,上面的附魔箭矢在燈光下散發著危險的銀光。“伱身為小剝皮的手下,卻在小剝皮死后,為雷文效力!”“我海德這輩子最痛恨叛徒!”
“是!”
眼看海德即將扣動扳機,多爾頓又驚又俱,但他并不想坐以待斃,大聲說道:“我以前的確是被雷文蠱惑!”“成為了他的一條狗,替他統治賓齊曼領!”“但現在”“我早就跟雷文斷了聯系了!”“因為我明白”“雷文是一個叛國賊!”“他惹怒了大帝!”“諾德行省自始至終也只有一個總督!一個主人!那就是泰隆侯爵!”
“哈哈”“瞧你嚇得”海德放下手弩,哈哈大笑道:“我他媽逗你玩呢!”“我已經跟我父親申請了!”“打算冊封伱為子爵!”“還統治賓齊曼領!”“我父親已經答應了!”“巨龍佐爾薩恩一死,雷文再無依仗,也該到了我們的狩獵之刻了!”
“呼”
多爾頓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整個人從緊繃的狀態中放松下來。“多謝泰隆總督!”“多謝海德子爵!”“多爾頓日后愿效犬馬之勞,唯斯萊特家族”
嘭!!!!
多爾頓的話還沒說完,手弩便爆發出強勁的聲響。附魔箭矢化作銀芒,破開虛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沒入多爾頓的胸膛!
“哎呀!!!!!!!!”
海德大驚失色,“這手弩咋失控了嘛?!!!”說著海德將手弩狠狠擲在地上,摔成了稀巴碎,“太久沒用了!”“這種爛貨!”“哦我想起來了”“這好像就是我從雷文手中買來的!”“太惡心了!”“居然給我這種垃圾。”
海德急忙蹲下,來到多爾頓的身邊,大聲喊道:“多爾頓子爵!”“你沒事吧!”
然而將多爾頓翻過來后,他早已沒了呼吸。雙眼圓瞪,嘴角淌血,臉上還帶著一抹笑容。那是成為貴族的喜悅。永遠定格在了他的臉上,以及,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