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蒼白領主 巫妖,是魔法師、確切地說是死靈法師,為了延長生命,而將自己轉化成不死生物后的形態。
就如現在的澤斯韋。
脫去黑袍后,是一副活尸般干瘦的軀殼,頭頂枯發如同敗絮,空洞眼窩蕩漾著青色的靈魂之火。
身體的許多部位皮肉都已脫落,露出嶙峋白骨,衰弱和無力是它留給人的第一印象。
然而隨著白骨法杖插入大地,灰白死氣順著法杖逆涌而上,這一切就都發生了變化。
干癟的軀殼上,死靈氣息在層層凝結,化作實質。
顏色剔透如同骨骼,卻又帶著金屬般的質感;線條清晰而簡約,帶著松枝般的紋路。
那是一套鎧甲,一套白骨鎧甲。
戰靴頂端是兩排獠牙,腿甲膝蓋處顯出尖銳骨刺,腰間盤著顆顆骷髏,胸口正中白骨構成猙獰咆哮的活尸面孔。
最后,一頂王冠在澤斯韋頭上凝結。
那是蒼白的山形王冠,正中央本該鑲嵌寶石的孔洞中,正有無窮死氣在其中盤旋,蕩漾!
天空炸響驚雷,旋渦狀的云層席卷凝聚,凜風鳴嚎,仿佛自然女神都在為此等邪惡的造物出現而哭泣。
“嗷嗷!!!!“
活尸、骷髏在這黑氣的作用下頓時昂揚起來,速度和力量都大幅加強,突然間的爆發讓本來正在推進的雄鷹軍陷入了瞬間的遲滯!
蒼白領主,是巫妖的一種特殊形態,可說是從法師變成了真正領軍作戰的武士。
白骨是他的王冠,死亡是他的披風,而此刻狂暴進軍的不死軍團便是他的武裝!
不死大潮中,托爾逆流而上。
他周身包裹著銀輝色鋼鐵斗氣,一張方正面孔上顯出毫不退卻的剛毅,長劍揮舞之間,無論活尸還是骷髏都紛紛破碎,無法阻擋他的腳步!
見證了澤斯韋的變身過程,托爾心中卻沒有余暇感到恐懼,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殺了這個怪物,博取這場戰爭的勝利!
雙腳在地上不斷有節奏的踩踏,鋼鐵斗氣沿著雙腳滲入地面,推動著托爾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也在身后留下了一條鋼鐵足跡。
更多的斗氣則在身前凝聚,托爾雙手持劍在胸,本來尋常長劍變得越發粗大、厚重,仿佛攻城時沖車上削尖的原木,又像是一柄巨大的錐子!
唯有如此速度才能推動這沉重鋼錐;而沉重鋼錐在越發不可阻擋的速度下碾碎了攔在身前的一切,發出低沉而恐怖的嗚咽,便連一階的黑武士也無力阻攔這鋼錐分毫!
“嘖,有點本事。”
澤斯韋聲音平靜,從大地中抽出白骨法杖,雙手握住法杖頂端輕輕一挫,便有一截鐫刻著繁復符文的劍刃顯露。
藏在法杖中的劍刃輕、薄,映照出澤斯韋那毫無表情的死尸般面孔,出鞘之后,濃厚有如實質的死氣流淌開來。
大地都發黑腐爛,天空中飛鳥墜落,還沒等落地便化為不死的白骨。
澤斯韋挺起脊背,劍刃斜斜垂在腳邊,隨后便閑庭信步地向前走去。
就在即將與托爾那巨大鋼錐碰撞在一起時,澤斯韋抬起中劍,向前平刺一記。
這一刻,無數亡魂在澤斯韋背后慘叫,哀嚎,烈火般升騰,又紛紛被中細劍吸入,讓本來青色劍刃變成了深淵般的黑色!
杖中劍刃與那鋼錐碰撞,刺入了鋼錐尖端,隨后洶涌死氣便呼嘯爆發開來,在鋼錐上撕扯開條條裂口,將其還原成銀輝色的鋼鐵斗氣。
“啊啊啊!!!“
托爾怒吼著向前、催發著自己的斗氣,然而卻無法阻擋杖中細劍一點點深入,摧毀了他斗氣凝成的鋼錐,又從他雙手之間穿過,刺入小腹,貫穿而出。
死氣順著傷口蔓延開來,托爾本來赤紅、充滿血氣的臉龐頓時一片死灰!
這一刻,托爾感覺自己正有一半身體在邁入死亡,他能夠清晰感受到生命力在肌理之間被壓榨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死氣。
短短幾秒鐘時間,傷口周圍的血肉就開始發炎、化膿、腐敗,內臟更是爆發出了無法遏制的劇痛,就好像有人攥住了他的膽囊往石頭上猛砸!
身體緩緩倒下,托爾用盡最后的力氣,讓自己坐在地上而不是完全癱倒。
“呵呵,被我的幽冥劍命中卻還能活著,托爾,你的確與眾不同。”澤斯韋呵呵笑著,目光掃過戰場,微微有些驚訝。
蒼白領主形態,對死靈法師本身的魔力并沒有什么增益,相反,這是專門為戰爭而生的形態。
這種形態除了提升本身身體的戰斗能力外,最大的功效就是自帶的“不死振奮光環”,可以提升不死生物,尤其是低階不死生物大約20的力量和敏捷。
可即便如此,對面的雄鷹軍竟然沒有崩潰,甚至在第一波猝不及防后,迅速重新組織起來,又將攻勢變成了推進狀態。
只是此刻礙于托爾的生命,沒有人敢大舉突破過來罷了。
“雷文這家伙,還真是擅長練兵,怪不得他能攻下艾沃爾公國。”澤斯韋贊嘆了一句,不由得升起了幾分愛才之心:
“不過,攻打獸人帝國就純粹是在送死,你們要是跟著他一同進入獸人帝國,那么就只會面對恥辱,慘敗和死亡。”
說著,他看向托爾:“不過,我是一個仁慈而睿智的領主,可以給你另外一種選擇。”
“向我效忠。”
“我可以讓你保留人族的姿態,保留生命的特質,繼續率領這支軍隊而你也不必再擔心死亡,只要專心為我做事,你的生命就將永恒地延續下去。
“而等雷文率軍離開雄鷹城,我就將帶領你殺回去。”
“你之所以來征討我,不就是為了財富和權位嗎這些我都可以給你!”
“到時候,你將是雄鷹城的主人,領地內的女人任你索取,領地內的男人將任由你驅馳。”
“甚至,如果你看上了某個已經死去的女人比如雷文死去的夫人,我也可以讓她重新回到世間,對你言聽計從。”
“所以......你的選擇呢”
“你能不能別再蒼蠅一樣嗡嗡叫了”托爾捂著腰間不斷滲出膿血的傷口,語氣卻極為硬氣。
雖然此刻坐在地上,雖然面對著絕境,但托爾臉上卻看不到半點絕望,反而有著濃重不屑:
“你以為,誰都和你這種玩意一樣,為了活命,連人都不做嗎”
“的確,我喜歡權力、喜歡女人,但我也知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我身后,是2500名雄鷹軍,是14個將命交在我手上的兄弟。他們有的喜歡我,有的不喜歡我,但既然同在戰場,我就不會為了一己私欲犧牲他們!”
“戴森家族,永遠不會背叛格里菲斯!”
“你難道就不怕死!”澤斯韋無法理解這種幼稚的理由。
托爾抬頭,死死盯著澤斯韋的眼睛:
“你難道沒有聽過那句話嗎”
澤斯韋輕佻道:“哦什么”
托爾鄭重地道:
“格里菲斯,有死無降!”
“頑固的渣滓!”澤斯韋眉頭挑起:
“那么,你便去死吧!”
劍刃對準了托爾的眉心落下。
第四百三十四章越反 杖中細劍的劍刃閃爍著寒光。
這一瞬間,托爾忽然想到,很久以前,和父親一同訓練時的場景。
那時他剛剛成為超凡,并且因為自己和父親覺醒了同樣屬性的鋼鐵斗氣而慶幸。
自小經受父親的嚴苛訓練,讓他的技巧遠超同齡人,可那一次他卻感受到了真實的無力。
練習的內容枯燥而單調,就是埃里克出劍,托爾想盡辦法去格擋,禁止進行一切反擊,什么時候能在埃里克的攻勢下,熟練地把“鏡”用出來,訓練才會結束。
可是,整整半天過去,托爾卻沒有一次成功。
烈日之下,空氣干涸得如同沙漠,汗水涌流,嗓子眼干得冒煙。
“不來了!”托爾氣哼哼地將盾牌丟到地上,摘下頭盔,露出滿是汗水的面孔。
埃里克倒沒有生氣,而是笑著道:“怎么,到了戰場上,你也要和對手說不打了”
“這………”托爾被噎了一下:“這能一樣嗎”
“戰場上,可不會光讓我挨打不能還手啊!”
埃里克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帶著托爾坐到場邊,兩人一起喝著侍女送來的冰鎮麥酒。
等燥熱漸漸消退,埃里克才道:“戰場從來都不是個公平的地方,你總能遇到比你更強的敵人。”
“那種時候,進攻很難有意義,就比如今天,如果我們都放開了打,你覺得你就有機會”
托爾沉默。
因為他是1階,父親卻是3階,兩人根本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埃里克繼續道:
“大多數強者都是攻守弱,你無法傷到他們,可用他們的力量去攻擊他們自己,他們多半是攔不住的。”
“鏡盾,就是抓住對方進攻瞬間破綻,進行反擊,以小博大的戰技。”
“這也將是你在不公平的戰斗中,唯一能與強者公平較量的手段。”
托爾默然,一口干了杯中殘酒,戴上頭盔、抓起鐵盾,再度回到場中。
并沒有奇跡發生。
至少在那一天,托爾沒能夠成功用出鏡看來。
之后,父子二人稍有余暇就會這樣開始對練。
當托爾真的用鏡盾成功對埃里克進行反擊時,已經是開始練習的2年之后了。
那時的托爾已將“鏡盾”練成本能,哪怕是睡夢中都不會忘記它的使用方式。
埃里克的劍斬在托爾胸口,力量被托爾藏在胸中的鋼鐵斗氣包裹、反推回去,將那柄長劍攪成了粉碎!
“哈哈哈!就是這樣!”埃里克老懷大慰:“永遠記住,底牌不在于如何強大,而在于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將它翻過來!”
托爾也沉浸在戰技成功的喜悅中,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可要是鏡盾都無用呢”
當時,埃里克什么都沒說。
現在,托爾已經明白了當時父親的意思。
澤斯韋杖中細劍的劍刃已經臨近眉心。
若是鏡盾都無用,也就一死而已!
鋼鐵斗氣在眉心凝結,將皮膚鍍上了金屬顏色,讓中劍刃刺入的瞬間微微有些遲滯。
一瞬間的遲滯,讓托爾能夠揮舞手臂,死死抓住了劍鋒!
澤斯韋眉頭一皺,他看到了托爾額頭上光潔如同鏡面的弧光,認出了這“鏡盾”這種再常見不過的戰技,雖然有些驚訝于不用盾牌也能施展,可嘴角還是勾起一絲不屑:
“區區一階戰技......”
劍刃尾部,又有無數冤魂在哀嚎嘶鳴,將強橫的死靈氣息順著劍刃灌注下去,將整個劍鋒染成黑色,就要推入托爾眉心!
在澤斯韋看來,這與刺穿一張羊皮紙并無區別。
然而在他看不見的領域,托爾已經在額頭的皮膚之下,在自己的掌心之中,將鋼鐵斗氣編織成了密密麻麻的堅韌蛛網。
隨著澤斯韋手中力量噴薄,死靈氣息沖入蛛網,這蛛網拉伸到極限,密集分布的鋼鐵斗氣將其切割、絞碎,然后猛地收縮,將吸收來的力量以陀螺般的旋轉形式盡數反饋回去!
此刻澤斯韋驚訝看到,托爾眉心床墊似得向下凹陷一塊,隨后猛地彈了起來!
嗡一一 震動響起,銀輝色鋼鐵斗氣星般綻放,圍繞著劍刃刮起了一道鋼鐵風暴!
將澤斯韋施展出的力量以更加狂暴的形式反饋了回來!
震動之下,密布符文的杖中劍劍刃出現了道道裂痕,細碎鋼鐵從中崩落、被鋼鐵斗氣卷動又瘋狂開始撕扯劍身!
澤斯韋愣了一下。
如果他是一位身經百戰的戰士,這一刻就該選擇棄劍后撤。
然而他雖然為自己打造出了蒼白領主形態,但在漫長的生命中,卻從未經歷過真正的死斗,在這方面的經驗可說是一片空白。
所以這短暫的遲疑,讓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劍刃如同麻花般扭曲起來,隨后這股力量順著手腕傳遞到了他的身體。
鋼鐵斗氣逆涌而上,撼動著他的身軀,那蒼白、威嚴,仿佛白骨君王般的甲胄在這一刻像是餅干般密布裂痕,死靈氣息順著縫隙開始泄露!
蒼白領主的形態正在崩毀。
“不,不可能”
澤斯韋驚慌尖叫,犯下了第二個錯誤。
他鼓動著體內的死靈氣息,想要與席卷周身的鋼鐵斗氣對抗,然而此刻全力發揮的鏡盾就像是一場颶風,只能任由其自然平息,任何干預都只能讓它更加狂躁!
哪怕是鏡盾發動者的托爾也在這一刻被拋飛出去,咚一聲落在地上。
此刻他顧不上傷痛、驚訝起身,看到了此生都無法忘懷的一幕。
澤斯韋的身體,在鏡盾帶起的鋼鐵斗氣之中再也站立不住,扭曲、旋轉起來,身上的骨甲破碎,流溢出更多的死靈氣息,在與鋼鐵斗氣對抗的同時又成為了這旋轉之力的一部分。
一道灰黑色的旋風正在刮起,將地上的泥土,將周圍的活尸和白骨盡數吸了進去,然后在暴風中碾碎,拋灑出來。
“停下、停下、停下!!!!“
澤斯韋的尖叫聲響起,又被風暴淹沒,天空下起了一場白骨、碎肉和泥土交織的冰雹。
當颶風漸漸停下,原本澤斯韋站立的位置,已然出現了一只宛如隕石坑般的巨大空洞!
“咳咳”托爾拍打著身上的臟污,大步來到坑邊。
坑底正躺著一只頭骨,頭頂上還殘留著半片白骨王冠。
正是澤斯韋。
“別過來......別過來!”澤斯韋再無之前的從容優雅,下巴一開一合,聲音中滿是驚恐:“快來人,快來人,攔住他!!!”
然而無論是聲音還是靈魂層面,都沒有任何存在回應他的要求。
他只能看著托爾一步步向他走來,從地上撿起了一柄斷矛。
恐懼在澤斯韋的靈魂中盤旋。
他還有永恒的生命,不能在這里隕落!
“別,別殺我!”澤斯韋尖叫著:
“我還有錢,很多錢!都藏在大山里,只有我知道它們在哪!”
“你放過我,這些錢就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上百座陵墓的隨葬品,足足價值上百萬金幣,都是你的!”
然而澤斯韋卻絕望看到,托爾的腳步并沒有絲毫遲疑,眼神也沒有半點動搖。
該死的,這人不貪錢嗎!
“你不要錢,總要功勞吧!”澤斯韋連聲道:
“你把我拿給雷文,他是魔法師,他知道我的價值!有了我,就可以為他源源不斷地制造不死大軍。”
“還有,他不是活不長了嗎我可以幫他轉化為巫妖,讓他享有恒久的生命!”
托爾用長矛插進了他的下巴,將他的顱骨高高挑起。
銀輝色斗氣在托爾手中凝聚。
“別,別、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澤斯韋的語氣已成哀求:
“我活了200多年、200多年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若非惜命,他又怎么會把自己變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咔嚓。
斗氣順著長矛涌動,灌入了澤斯韋的頭骨,那蒼老的骨頭頓時從中炸開,四分五裂,靈魂之火在空中盤桓數周,終于不甘消散。
“呼………”托爾一屁股坐在了坑里,大口喘息,鮮血在身下殷開。
不是對于澤斯韋的條件不動心,只是他已經到了極限,而不死軍團還在進攻。
留他活命,后患無窮。
有什么東西落在了地上。
托爾抬眼看去,只見澤斯韋留下的骨渣中,正躺著兩樣東西。
一只黑色的蛹,還有一枚戒指。
“這家伙,把東西藏在頭骨里了!”
“怪不得沒有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