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于生還是挺驚訝的一一既是驚訝于那個怪物的「狠勁兒」,也是驚訝于對方在關鍵時刻自斷一臂的「判斷能力」。
他現在對這個怪異的敵人越來越好奇了。
而那已經少了一條胳膊的鐵人偶此刻則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在路燈透過濃霧灑下的輝光中,其高大的身影此刻看著就像一尊美麗卻怪異的雕像,甚至散發著某種隱隱約約的「圣性」。
那副微笑的金屬面孔沉默注視著于生,她慢慢抬起了僅剩的左臂,半米長的刀鋒手指發出輕微的咔擦聲。
屬于活人的身體機能正在漸漸崩潰,于生的身體晃了晃,而后抬起頭來,披掛著一襲死亡,慢慢朝那仿若帶有圣性的「女神像」走去。
鐵人偶往后退了半步。
于生伸出此前捂看胸口的一只手,手上的鮮血在霧氣中慢慢滴落,血滴卻文懸浮在半空,像獨具生命的浮游生物般在他身邊盤旋著一一他臉上慢慢綻出笑容來,邀請著那個怪物:「來,別怕,熱乎的———”
鐵人偶體內傳來一陣不協調的咔咔聲,「她」再次往后退了一步,這次甚至是小跳出去的。
「所以,你會恐懼,也會思考,」于生停了下來,定定看著那怪物,「你 到底是個什么?」
鐵人偶微微彎了一下膝蓋,仿佛是做出前沖的準備,但緊接著卻姿態一換,
突然向后高高躍起。
「她」的身影被一層突兀浮現的陰影包裹,眨眼間消失在那片濃霧中。
于生沒有追上去。
于生已經死了。
在迅速降臨的混沌黑暗中,于生的思維飄飄蕩蕩,他持續思考著,并回憶著與那個怪物交手時的所有細節。
他不得不承認,除了晦暗天使之外,那玩意兒確實是他見過的最棘手,甚至是最能感受到壓力的敵人一一比那些看起來掙擰駭人的玩意兒給人的壓迫感還強,而這種壓迫感顯然不只是因為「她」的強大,更因為「她」所散發出的那股怪異的———.「氛圍」。
像人,但不是人,像是活物,但從氣息上,死的部分遠多過活的。
而且也是真的很強。
速度驚人,力量強大,身法鬼魅,盡管近身格斗時沒有用多少花哨的「技能」,只是簡簡單單的冷兵器進攻,但那十道刀鋒的每一次襲擊都格外致命一一而且更重要的,其戰斗智慧極高,懂得用戰術欺騙,能打能跑。
「她」甚至有能夠撤回的自爆而且「她」的外殼也極其結實,于生打中過那家伙,一棒子下去根本沒有砸出什么肉眼可見的損傷,胡貍的狐火也打中過幾次,能夠燒融普通鋼鐵的火焰也只是在其表面留下了幾個焦痕一一雖然胡貍那種主要用來火力壓制的速射火球威力確實不大,但那鐵人偶的防護能力也著實有點夸張了。
但那鐵人偶也不是沒有弱點。
「她」會思考,有恐懼情緒,懂得欺騙,也能被欺騙·—”·
于生的意識就這么在黑暗中飄蕩著,一邊復盤剛才的戰斗一邊等待著死亡的癥狀消退,而后又過了不知多久,他忽然感覺到一股急劇的「下墜」。
死亡消退,生者回歸。
身子底下傳來堅硬的觸感,寒涼而濕潤的霧鉆入鼻孔,于生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濃霧彌漫的街頭。
他深深吸了口氣,重生的軀體純潔而強壯,他翻身而起,目光掃過四周。
這還是剛才那片「戰場」,那個怪異的鐵人偶早已離開,而且看起來并沒有返回檢查現場情況。
數米開外的一樣東西映入眼簾。
于生邁步走過去,看到一條金屬鑄造的手臂正靜靜地躺在空地上。
他彎腰把那條骼膊撿了起來,感覺入手冰涼,這曾經的殺戮利器現在已經完全失去生機,松垮垮的關節查拉下來,發出輕微的金屬摩擦聲,那些充當人偶手指的、長達半米的細長刀刃在路燈下泛著銀白寒光,表面雖然早已看不到血跡,
但于生仍舊能感覺到自己與這條手臂之間的聯系。
而且不只是跟這條手臂的聯系。
于生微微瞇起眼睛,感覺著血液傳來的模糊指引。
一個遙遠的「血痕」,正在這座巨大的城市深處快速移動。
鐵人偶自斷一臂的舉動十分果決一一但還不夠。
不過「她」的斷臂行為終究還是發揮了一部分作用,于生能感覺到那遙遠的聯系,但這聯系顯得微弱且模糊,再加上距離已經很遠,他并不能追蹤到目標的準確位置,也無法像當初在「博物館」里控制實體「保安」那樣,透過目標的眼晴觀察周圍環境。
這讓他有些遺憾。
但總歸能留下點痕跡就是好的一一如果下次「她」再出現在附近,于生有把握可以在第一時間捕捉到對方的「信號」。
然后出這玩意兒背后的秘密。
于生輕輕呼了口氣,伸手拉開了通往梧桐路66號的大門。
剛一跨過大門,他就聽到了艾琳跟胡貍的聲音從客廳方向傳來一「哎哎,傻狐貍,看表了嗎,于生死多久了?」
「三十多分鐘了,該活了吧?」
「..—會不會是被那個用C型扣的劣質人偶給守尸了?剛一睜眼又被剁了—
「不可能,那個怪物又不知道恩公會復活。」
「倒也是—·哎!我感覺到于生的心智反應了!活了哎活了哎,好像還挺近,就在·」
小人偶抬起頭,看到于生正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艾琳:「.—哇!」
胡貍高興地就撲了過來:「恩公你活過來啦」
于生順手把撿回來的那條鐵胳膊扔在一旁,弓步沉腰硬接了胡貍的一把擁抱,然后趁著還能呼吸趕緊提醒這姑娘:「可以了可以了—新號別搞新號別搞,又快斷了...”
胡貍這才趕緊把于生松開,尾巴甩得跟風火輪似的在旁邊高興得晃來晃去,
艾琳則啪嗒啪嗒跑過來,看看被扔在地上的那條胳膊,伸手嘗試看把那玩意兒抱起來,結果剛抬起來一半就又扔下了:「媽哎這玩意兒還真沉!于生你可以啊,臨死前卸了那家伙一條骼膊?」
「她自己卸的,」于生呼了口氣,一邊平復著被九尾狐一個擁抱搞出來的岔氣兒一邊隨口說道,「大概是想擺脫我的血液影響,不過還是讓我留下痕跡了......」
當下他便把胡貍和艾琳離開之后發生的情況說了說,還有自己趁著死了沒事干的時候胡思亂想的許多事情,也都簡單提了幾句。
艾琳跟胡貍聽得格外認真。
「總歸是有收獲的,」于生說到最后呼了口氣,一邊彎腰撿起那條手臂一邊說道,「我在那個鐵人偶身上留下了印記,現在大概能判斷她還在霧中的城市深處,但一直在快速移動,沒辦法準確鎖定·我懷疑她是能感覺到自己身上還殘留著東西,在用這種方法嘗試擺脫追蹤,但她遲早會有停下來的時候。除此之外的收獲就是這條胳膊了,也算個戰利品。」
說著,他就把那條連著刀刃的胳膊放在了茶幾上一一整個過程小心翼翼的,
主要是那些「指尖刀鋒」實在是過于鋒利,感覺一不小心就會把家具什么的戳壞了。
「這玩意兒能干啥啊?」艾琳也跟著爬到了茶幾上,好奇又謹慎地扒拉著與刀刃鏈接的手掌,觀察看它的結構,語氣中又帶看鄙夷,「一一粗糙,丑陋。」
于生:「但比你能打。」
艾琳罵的可難聽了。
「回頭可以給特勤局看看,或許能判斷出那家伙是個什么來路,」于生直接無視了小人偶的上下跳,只是自顧自說道,「另外我主要是看上她這一手的刀片了一一真好使啊,輕巧,鋒利,還結實,在我身上一戳一個窟窿———”」
艾琳這時候正罵到一半,聽見于生的話瞬間就把后續的鳥語花香嘻在嗓子眼里,瞪著眼睛憋了半天終于冒出一句:「哎我去,你這話聽著怎么跟個變態似的·—.」
「我這不是最近正發愁找不到好用的放血小刀么,」于生一臉理所當然,「平常商店里買的刀子在身上戳兩下就鈍了,又不能每次都用牙咬一一我好歲是個文明人。」
艾琳都驚了:「神TM文明人!文明人就是切自己也要用餐刀是吧?」
于生沒有在意小人偶的吐槽,他把那根胳膊往胡貍面前推了推:「你試試看能不能把這玩意兒拆開,主要是能不能把她的「指甲」切一小段下來,不用這么長的,就切個十厘米就行,然后我給安個刀把—”·
鐵人偶的外殼強度非常高,狐蘿下機關槍掃上去也就留個焦痕,但那些狐火火團本身也不是什么大威力的絕招一一于生知道胡貍的火焰是分等級的,雖然具體能有多少級他還不清楚,僅就自前他知道的,已經有熱飯級、狐貍燉菜級、狐蘿卜機關槍級、助推火箭級等等,而在這些分級之外,還有個威力不詳遇強則強的「氬狐焊」級—
總有一級狐火是能把茶幾上這玩意兒切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