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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是用他們的錯,還是用您的錯?

  沈臨毓是從廣客來被叫來的。

  知道順妃娘娘昨兒從泰興坊出來后又來了這里,今晚便也抽空來了。

  一來打聽個狀況,二來,正好吃一頓熱乎的。

  “下午圣上讓把李巍挪個地兒,我直接把人帶回鎮撫司了。”沈臨毓挑著熱氣騰騰的炒面,香氣撲鼻而來,只覺得胃口格外得好。

  沒想到,這盤面才吃了一半,元敬來報,說圣上著急尋他。

  “讓去泰興坊八殿下那宅子,圣上就在那兒,”元敬道,“尋得很急。”

  沈臨毓挑了挑眉:“他又出宮了?”

  在沈臨毓的印象里,近幾年除了各種祭祀、祈福大殿,永慶帝很少出宮。

  連圍場都有好些年沒有去了。

  結果近來,先到長公主府看他傷勢,又去了何家那院子。

  前者目標明確,后者,又是鬧的那般?

  甚至還鬧到了急匆匆找他。

  阿薇靈光一閃,問元敬道:“順妃娘娘是不是也隨駕出宮了?”

  跑腿找人的沒有提,元敬自然也答不上來,但這問題給了沈臨毓一個思路。

  不管順妃娘娘有沒有出宮,永慶帝人在泰興坊,就一定和順妃脫不了干系。

  至于是什么關系…

  沈臨毓看了阿薇一眼。

  饒是知道這對母女極其擅長品讀人性人心,他也被她們兩人往順妃心里捅刀子的力度、速度給折服了。

  刀刀狠,卻也不會招恨。

  狠到,沈臨毓也迫切想要知道,順妃反手從心上拔出的刀子,會如何捅向永慶帝。

  能讓永慶帝著急尋他,想來血流成河了。

  沈臨毓不好耽擱,忙趕去了泰興坊。

  何家宅子外頭,站著幾位身著常服的侍衛。

  他們見到沈臨毓,皆是松了一口氣。

  “您可算來了。”

  “毛公公來催著問了三五回了。”

  “您往里走,都在后院里。”

  沈臨毓帶著元敬進去,剛繞過花廳,迎面就見小跑著的毛公公。

  毛公公要來門上再問一回,迎頭遇見了他,激動得都要落眼淚了。

  “圣上在氣頭上,干爹半步不敢離開,只讓小的往門上多問問。”

  沈臨毓低聲問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圣上和順妃娘娘來故地重游。”

  毛公公其實知道得也沒有那么清楚,先前氣氛還算好時,他們這些人都留在前頭,只海公公一人陪伴,免得打攪了圣上與娘娘的雅興。

  哪曉得也就一刻鐘,海公公尖著聲音來叫他。

  “干爹說,圣上被順妃娘娘氣著了,讓趕緊尋您,”毛公公一面引路,一面道,“而且,不是尋常爭吵,是撕破臉了。”

  沈臨毓詫異。

  撕破臉?

  順妃娘娘和永慶帝?

  從永慶帝的反應看,無異是順妃跳起來撕了他的臉!

  詫異之后,沈臨毓想,也是情理之中的。

  李巍落在鎮撫司,末路就在眼前,順妃若猶猶豫豫,就真成“局外人”了。

  那些誅心的話,重重推了順妃一把。

  行至屋前,等毛公公通稟后,沈臨毓走了進去。

  繞到寢間,沈臨毓迅速看了一眼其中狀況。

  永慶帝后仰靠趟在太師椅上,臉色是不自然地赤紅,應當是氣得氣血上涌,還遲遲散不下去。

  順妃坐在床榻旁,整個人很板正,若不是還會眨眼睛,看起來就像是一具偶人。

  海公公則是肉眼可見地長出了一口氣,緊繃著的情緒松下來,人險些都沒站穩。

  這三位各有各的不好,但要沈臨毓說,只看這屋子里的物什狀況,真不像爆發了大戰。

  只幾團紙落在順妃娘娘腳邊,其余瓷的陶的、擺件家具,該在哪兒就在哪兒。

  沒有被人憤怒之下亂砸亂丟。

  盡收眼底之后,沈臨毓恭謹行了禮。

  情況肯定嚴重,但永慶帝沒有砸東西,是不想砸嗎?

  不可能。

  要么是手邊夠不著,沒想起來。

  要么是氣到要倒下去,沒力氣砸了。

  就這么小小一屋子,有什么夠不著的?

  說直白了,就是氣到濃時,手腳反而無力,要么坐、要么躺。

  永慶帝睜開眼睛,想說什么,一時沒從嗓子眼里出聲。

  沈臨毓走到桌邊,倒了茶,喂到永慶帝嘴邊:“您先潤潤,什么事兒竟把您氣成這樣?”

  永慶帝稍稍平復下來,扣著沈臨毓的手腕,道:“你帶人,給朕把榮王府抄了!”

  饒是沈臨毓“有備而來”,也被驚得“啊?”了一聲,再是火眼金睛的人都不可能看出他早就盯上榮王了。

  他忙又問:“抄家總要有個由頭,榮王做了什么,讓您突然就容不下他了?”

  “你抄人還要由頭?”永慶帝罵道,“你先斬后奏,抄的圍的還少了?”

  “那也有由頭,”沈臨毓堅持,“沒有抓到手的理由,我直接就抄了,御史們罵起來我怎么辯回去?

  哪怕是圍八殿下,他沒有在馬車上倒蒙汗藥、沒有讓人截殺我、沒有車把式的供詞,我也不能圍。

  更何況,榮王是您的兄長,長我一輩。

  我和八殿下耍橫也就罷了,您的兄長,我耍不起。”

  這話站得住腳,但永慶帝顯然還在氣頭上:“由頭?朕就是你的由頭!你奉朕的旨意行事,誰敢罵你?”

  沈臨毓態度良好,行事堅持:“沒有正當的理由就抄親王府,我不是安國公那等愚忠之人,請圣上收回成命。”

  說著,沈臨毓單膝跪下來,雙手拱著,脊背筆挺。

  永慶帝被他這一巴掌的釘子拍得頭頂都要冒煙了:“朕叫你來,是讓你來給朕添堵的?”

  “你想抄誰就抄誰,朕想抄他李效就要這要那由頭,朕還沒你自由?”永慶帝蹭的站起身來,怒不可遏地道,“你不是想查巫蠱嗎?你不是只認阿嶸嗎?你不是想他從舒華宮出來嗎?

  你把李效給朕綁了,抄了!

  巫蠱案,李效脫不了干系!”

  沈臨毓的呼吸一凝。

  事出要有因,他不會給永慶帝白干活,他想要的也就是“巫蠱冤枉了廢太子”這樣的結論。

  所以,哪怕是圣意,沒有這句話之前,沈臨毓只會和永慶帝扯一堆大道理。

  現在,第一步有了。

  沈臨毓又問:“您如何得知?”

  巫蠱,是永慶帝制造出來的冤案,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照沈臨毓這些年的觀察,已經永慶帝此刻氣瘋了的樣子,他琢磨著,在今晚上之前,永慶帝應該沒有懷疑過榮王。

  羽翼豐滿了的親生、親封的太子都容不下的永慶帝,怎么可能容得下早就野心勃勃的兄長?

  永慶帝盯著順妃,沒有回答沈臨毓。

  沈臨毓心中有數了。

  順妃娘娘不禁揭穿了榮王,八成是把自己對榮王的感情也向永慶帝挑明了。

  看來是“被蒙騙”、“被背叛”的情緒沖到了頂峰。

  突然間,一團紙滾到了沈臨毓的腳邊。

  海公公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勾出來了一個紙團,找了個機會踢給了他。

  沈臨毓撿起來,打開一看,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榮王寫的情信!

  順妃娘娘竟然保留到了今時今日!

  沈臨毓把信紙撫平,又去撿順妃床邊的那幾團,一一展開過目又收好。

  “拿這些做什么?”永慶帝沉聲問他。

  “圣上,榮王如何參與巫蠱,眼下還沒有證據,”沈臨毓道,“但抄府要有個由頭,我看這個由頭就很好。”

  “好個屁!”永慶帝怒道,“你把朕的臉往哪里放?朕的女人,朕兒子的母妃,和朕的哥哥有私情,你要讓全天下看朕的笑話嗎?”

  沈臨毓聳了聳肩,很無所謂:“他們傷害了您,您何錯之有?您下個旨吧,是用他們的錯,還是用您的錯?”

  是用已經確定的私情,還是用未曾拿到明證的巫蠱?

  沈臨毓想,永慶帝必定會選前者。

  但后者,已經抓了李巍,再拿下榮王,也已經近在咫尺了。

  永慶帝的胸口一陣絞痛。

  良久,他啞聲道:“照你的意思來,順妃先關在這里,你找人看好了,讓海宏陪你走一趟榮王府。抄,抄干凈些!”

  留下這些話,永慶帝大步往外頭走。

  沈臨毓應下來,垂眸看向地磚,嘴角閃過一絲諷刺。

  永慶帝氣的是曾經心愛的女子的蒙騙與背叛、辜負了他的愛情嗎?

  不是的。

  辜負的是永慶帝那顆孤高、傲慢的帝王之心才對!

  威脅他手握大權的人,一個都不會留。

  海公公送永慶帝去了,沈臨毓落在后頭,與順妃道:“要暫且委屈娘娘了,還望娘娘為了八殿下,莫要有讓人為難的舉動。”

  “我不會自殺自殘,郡王放心,”順妃聽得懂,說完后,她又迅速講了沈臨毓到來前、她和永慶帝之間的交鋒,道,“麻煩郡王把我的想法原原本本告訴巍兒。

  也替我謝謝陸念和阿薇,她們把我點醒了,只是昨晚上我心里太亂了,連一聲謝都沒有和她們說。”

  沈臨毓應了下來。

  鎮撫司集結,迅速往榮王府進發。

  穆呈卿坐在馬上,身姿挺拔,腦袋發蒙。

  “這就抄了?”

  “圣上到底怎么了?”

  “多年努力,要有結果了?”

  沈臨毓看了眼不遠處的海公公,輕輕朝穆呈卿搖了搖頭:“榮王不會輕易認下,我們還缺少證據。”

  缺少能把巫蠱案徹底翻過來的證據。

  今晚的月色比昨日清亮。

  榮王爺在后花園里走動消食,聽說鎮撫司圍府,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他交代管事道:“讓他進來,我倒要聽聽,他憑什么抄我?”

  稍等了會兒,聽到腳步聲傳來,榮王才轉身看向來人。

  “你抄家抄上癮了?”

  “抄到我頭上來,你發的什么瘋?”

  “回回先斬后奏,你能耐啊!”

  “我是你舅舅!”

  沈臨毓面不改色,道:“今日并非先斬后奏,抄榮王府是圣上的旨意。”

  “圣旨呢?你把圣旨拿出來!”榮王伸手討要,這時候才看到了站在一旁、被樹影遮擋了大半的海公公,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海宏,你應當沒有假傳圣旨的能耐吧?”

  海公公垂眸,道:“圣上下旨抄的。”

  “那圣旨呢?”榮王半步不讓,“海宏,你不要昏頭!”

  “八殿下昨日就被我圍了,”回答他的是沈臨毓,“順妃娘娘現在在泰興坊的何家老宅,圣上剛剛擺駕回宮。王爺,您說圣上為什么要抄您?”

  說著,沈臨毓拿出了那些舊日書信,甚至,他還隨手拿出一封開始念。

  月色下,榮王的臉色在他平淡、沒有一絲起伏情感的念誦之中,越來越白。

  是順妃。

  順妃出賣了他!

  這些信,差不多是四十年前的東西了,順妃竟然留到了今日?

  她瘋的嗎?

  這些信有什么好留的?

  明明在她進宮的時候,就該全部燒成灰,不留痕跡!

  女人,果然是靠不住!

  “什么東西!”榮王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走上來,“你念的是什么?這難道就是你的圣旨?”

  “這是您寫給順妃娘娘的情信,”沈臨毓道,“您的字跡,錯不了。”

  沈臨毓簡單給榮王展示了一下,又收回來:“都是證據,您千萬別火氣上來了就撕了。”

  “我的字?”榮王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我的字怎么了?

  我的字是有多少講究,是別人學不來的嗎?

  為了陷害我,仿造我的字跡!

  京中缺了這等能人嗎?

  旁的不說,就你抓回去的章振禮,不是能寫好些人的字嗎?!”

  沈臨毓輕輕笑了笑:“字跡若不能定罪,當年如何定了金太師的罪?”

  “那又關我什么事?”榮王爺怒道,“我一個閑散皇親,一月里難得上一次朝,朝堂大事你要蓋到我頭上?

  哦,你的意思是,圣上當初能用字跡定金太師的罪,就能定我的?

  我被冤枉了,是不是金太師也是被冤枉了?”

  沈臨毓把信重新收了起來,而后,他往前走了一步。

  手搭在了榮王的肩膀上,姿態沒大沒小,沈臨毓附耳與榮王道:“王爺思敏,立刻能想到讓我站到您一邊的條件。

  但是,這案子怎么斷,得由圣上說了算。

  想找我換您的命…

  對不起,我實在不夠格。”

  說完這些,沈臨毓再不管榮王如何反應,抬手一揮:“抄吧,已經很晚了,速戰速決。”

  畢竟,那盤好吃的炒面,才吃了一半就被叫走了。

  肚子實在餓得慌。

  抄完了,還得尋個夜宵填一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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