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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你這時候想起來以德報怨了?

更新時間:2024-12-24  作者:玖拾陸
醉金盞 第117章 你這時候想起來以德報怨了?
岑睦睡遲了。

昨夜吃多了酒又吹了風,腦袋脹痛得厲害。

中午時,他被叫去了書房。

岑太保特地回府用午膳,關心著岑睦的狀況:“怎能多喝?前頭還有殿試,忘了嗎?”

岑睦忙道:“是孫兒的錯。”

他認得快,岑太保也就歇了絮絮叨叨的心,只道:“昨晚在廣客來喝的酒?你和那小丫頭片子……”

說話間,岑太保敏銳地察覺到岑睦的眼神回避一下,他不由皺眉。

“怎么了?”他問,“出了什么狀況?”

“沒有!”岑睦如驚弓之鳥,立刻否認,“沒有什么狀況!”

岑太保自然不信。

他站起身,走到岑睦身邊,按住他的肩膀,道:“定西侯府那對母女可不是跟你講什么道理臉面進退的主兒!你沒有做什么會被她們尋上門來的事吧?她們可不是輕而易舉能處置得了的!”

岑睦渾身僵硬,咬牙道:“沒有,祖父您放心,孫兒雖然想過要戲弄她,但您上回勸過之后、我就放棄了,我沒怎么樣她。”

放棄之說是權衡,但“沒怎么樣”是千真萬確。

就是吃個飯、喝個酒而已,多靠近兩步都會被避開。

因著那位姑母侯夫人,岑陸兩家關系惡劣,所以岑睦打的是徐徐圖之的主意,根本不會冒進。

唯一的失誤是昨晚上喝多了、說多了。

曾與人有私這種事,說給不相干的人聽也就是一句風流笑話,可偏就說給了余姑娘聽。

往后,越發不好哄騙了。

至于彭家死完了,岑睦沒有放在心上,惡有惡報,關他什么事?

這也不值當和祖父提。

岑太保聽他信誓旦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分得清輕重。

你姑母那里的事,之后自有辦法處理,你順手圖個高興就行了,但若是為這事把自己連累進去,那是本末倒置!

祖父還是這句話,等你金榜題名,在官場上磨礪幾年,把岑家撐起來,你的風光還在前頭。

阿睦,你的父親、叔父,你那兩個兄長,他們在讀書上沒有天分。

比你年紀小的,等能在他們身上看出希望時,祖父已經老了!

托舉他們得靠你!托舉這個家也要靠你!

祖父好不容易才從一介白丁爬上來,爬到今日的三公之位,幾十年的奮斗和努力難道就只能庇護這么點時日?

祖父不甘心!

祖父要讓岑家一代代地都在京城、在千步廊站穩腳跟。

你不要讓祖父失望!”

岑睦的呼吸一凝。

這些話,在過去的幾年里他聽了無數次。

祖父一遍遍告訴他,他岑睦就是整個岑家眼下唯一的希望。

他一個庶孫,能得到最大的支持,靠的就是他會念書,和家里其他子弟不會念書。

只這一點,不止祖父器重他,從來就不怎么待見他的父親也不敢黑臉給他看。

“孫兒知道,”岑睦沉聲道,“孫兒自覺此次春闈答得不差,殿試時也一定會竭盡全力。”

岑太保頷首,算是滿意了。

吃過午飯,岑太保回了官署。

岑睦老實了兩日,又去了廣客來。

見阿薇果然如那夜說的,酒桌上的事情酒桌上了,根本不提彭家事,岑睦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而岑太保,這幾日顧不上關心孫兒了。

鎮撫司卷土重來。

貢院里,考官們批卷,官差們問話,人人都不自在得提心吊膽。

金鑾殿上吵了幾回,但岑太保也看出來了,永慶帝偏著鎮撫司,所以吵了也白吵。

岑太保自認為輕易不會被查到腦袋上,但會不會被查到,和有沒有人在后面咬著不放,感覺上截然不同。

或許有人喜歡指點江山、看對手被耍得團團轉的樣子,但岑太保不喜歡。

他謹慎慣了。

他煩鎮撫司的陰魂不散,更煩岑氏的催促。

散值后,馬車經過廣客來,岑太保掀了簾子一角,陰沉的視線看著那客人進出的酒肆。

定西侯那女兒不是個瘋子嗎?

不是拿匕首扎人都面不改色嗎?

怎么還沒去把阿妍捅了?!

最好全死了,一了百了!

岑太保恨恨的想。

事實上,陸念沒有閑著。

沈臨毓那兒給了消息,彭家的事絕非意外,確有人在其中謀算。

只是眼下時間有限,要查得水落石出,恐還要些時日。

陸念不想干等著,她和阿薇一起出了城,去了如水庵。

這庵堂位于山腰,小小一間,里外修行的尼師還不足十人,沒有什么香火。

自薛文遠被定罪行刑后,岑瑯就被送到了這里,每五天,岑家會有婆子來給她送些東西。

岑瑯沒有想過要跑。

她過慣了好日子,受不了風餐露宿,也沒有年輕女子那般豁出去的勇氣,反而因著年近三十、聽說過許多沒有戶板身份的女子舉步維艱、被人謀害的事,因此越發得不敢往外踏出一步。

“你竟然能受得了住在這種地方?”陸念大步走進來,左右看看,嘖嘖點評,“你比岑氏能屈能伸吶!岑氏被迫住在莊子上,大呼小叫的。”

岑瑯冷著臉看她和阿薇:“你們來做什么?”

“怎么說,你也是聽了我的指點才絞了頭發,”陸念自顧自在桌邊坐下,鳳眼笑瞇瞇著,“我這人講道義,幫人幫到底,你只要聽話,我就不會半道上把你扔下去。”

聞言,岑瑯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鬢角。

她沒有剃頭,依舊留著她那被絞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只稍微修剪了下,平日用僧帽攏著。

“你要幫我從這里離開?”岑瑯搖了搖頭,“不需要,過幾年我就能回去。”

“哦,你家里答應你的?”陸念聽得笑了起來,“你信啊?”

岑瑯的視線閃爍了下。

老老實實在庵堂里住幾年,等薛家的事情過去了,再回府里。

這是祖母與母親給岑瑯的承諾,岑瑯相信、且只能讓自己深信不疑。

“也是,不管你祖父如何想,你總歸還有親娘在,”陸念感嘆了聲,見岑瑯眉宇一松,她話鋒一轉,“可誰知道岑家還在不在呢?”

岑瑯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岑氏手里兩條人命,岑太保從中得了那么多好處,真以為岑家能全身而退?”陸念抬聲問。

岑瑯心頭一顫。

她想起那日她追問時、祖母打她的那一巴掌……

“可、可你說,你是來幫我的!”岑瑯看著陸念,一時弄不懂她的意思。

“現在咬著岑家不放的可不止是我,”陸念的眼睛明亮,“岑睦下場春闈,你說他能不能考中?”

岑瑯怔愣。

她跟不上陸念的思路。

“我換一個問法,”陸念道,“你祖父能接受岑睦考不中嗎?他身為太保,能看著寶貝孫兒落榜嗎?”

岑瑯瞪大了眼睛:“這話不能胡說!”

“我何時跟你胡說過?我回回跟你說真話,”陸念笑得肆意,“岑睦念書念得如何,你我不能評斷,但他做人做得怎么樣,岑瑯,你別說你不知道。

岑氏的事,你是小輩,你不知情。

但岑睦是你那讓人厭惡、害得你母親臥床多年的姨娘抱回來的,是讓你們兄妹難堪不已的庶弟。

你未必記得他的好事,但他的蠢事,你會放過嗎?”

岑瑯聽明白了。

她緊緊握住拳頭,咬著牙道:“是,你讓我絞頭發歸家,我記你的情!

我也討厭岑睦,我煩他煩得要死!

但我姓岑,他也姓岑,我與他自相殘殺,讓你漁翁得利嗎?

陸念,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傻子?”

“你難道不是?”陸念反問。

岑瑯被她這理所應當的態度氣得渾身哆嗦。

“薛文遠死了,黃鎮也死了,你不會真覺得新寧伯府和你祖父沒有一點兒關系吧?”陸念撫掌笑了聲,指了指阿薇,又指了指自己,“岑睦一屁股爛賬,你祖父沒少替他收拾吧?

為了岑睦,他費了多少力氣?你那兩個兄弟,跟岑睦一比,什么都不算。

收拾了那么多爛賬的岑太保,你說他的屁股干凈不干凈?!”

岑瑯扭頭:“你既然說得這般篤定,你報官也好什么都好,你自己去!”

“那你就等著抄家滅族吧,”陸念氣定神閑,“一旦他金榜題名,甚至得了頭甲,圣上欽點,一時風頭無二。

我把他的那些事兒都掀開來,圣上點了那么個玩意兒,他顏面掃地,你說、你說,你們岑家是什么結果?

嘖嘖嘖!

光是跟你這么一說,我就一身雞皮疙瘩,好開心啊!”

岑瑯的嘴唇不住發抖,一瞬不瞬看著起身向她走過來的陸念。

陸念一直到岑瑯面前才停下,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你說,都是惹是生非,為什么岑睦能被護著保著,而你需要斷發換一條生路?

你是外嫁女,你不配你祖父花大力氣保,但同樣是孫兒,他為什么能狠心不管岑瞻?

要不是薛文遠硬氣,自己一肩扛了,薛波也沒有咬出岑瞻來,你說,就鏢局那案子,你的寶貝親弟弟岑瞻能全身而退嗎?

當時,岑瞻可是苦惱到來侯府向岑氏求援了。”

陸念的手指沒有用多少力氣,但岑瑯卻異常的痛。

眼眶濕潤,她迫不得已地看著陸念,腦海里兩個聲音反反復復的拉扯。

一個說,祖父沒有放棄阿瞻;另一個說,沒有錯,祖父就是偏心。

明明、明明岑睦更混賬,岑睦主動惹事,祖父替他收拾干凈,而她和阿瞻都是無妄之災!

若只是她自己倒也算了,但阿瞻、阿瞻……

“阿瞻怎么辦?”岑瑯的聲音抖得厲害,幾乎要哭出來,“你要對付的是我祖父,可我說了,我們都姓岑,我和阿瞻,我們都……”

陸念嘖了聲,不屑道:“瞻前顧后,什么都不肯放、什么都想要,你的心可真貪吶!你在你祖父眼中還不如岑氏那個侄女,岑氏還知道‘回報’娘家,而你只能添亂。”

“我……”

陸念打斷了她的話。

“幫人幫到底,誰讓我就是這么講道理呢?”

“岑文淵斂財無度是為了他自己,你們做晚輩的固然也受益了,卻也不過是他手指縫里漏下來的本該給你們的那么點,他有考慮過事發之時你們會如何嗎?”

“你祖母口口聲聲為了你們,她助紂為虐時考慮過你們嗎?”

“她心疼的是她的長孫、是老來子,你和岑瞻不過是順帶著的、是他好長孫、好次子的悲慘故事里的添頭,有用時把你們添上,沒用時她為你爭取過什么嗎?”

“岑睦睡他同窗的胞妹,害得人全家沒一個活人時,他想過他惹出來的事會禍及家人嗎?他惦記過你這位姐姐嗎?”

“岑瞻是向著你,但沒有岑瞻稀里糊涂被你姑母牽著鼻子走,薛家指不定還好好的呢!他在其中拉著薛波做事時,有想到薛家是你的婆家,一旦薛家的事情藏不住,你要怎么辦嗎?”

“岑瑯,你拎得清一些!你沒有跟薛家活下來的其他人一樣流放,不是岑家替你爭取的,是你自己絞了頭發、逼出來的一條活路!”

“你不肯跟薛家共沉淪時,岑家上上下下,有誰是真的站在你一邊?有誰從心底里支持你自尋活路?”

“沒有吧?他們都想舍了你,換薛文遠閉緊嘴巴!”

“結果,你這時候想起來以德報怨了?”

“那日在廣客來我就和你說過,我不會放過薛文遠,我動不了你祖父、我先拿薛文遠開刀,我說到做到。”

“今日我也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祖父,而你,你一個絞了頭發當尼姑的外嫁女,你想活,你得自己拼盡全力了。”

句句如刀。

岑瑯的心在尖銳的話語里被割得七零八落。

她再也聽不下去了,用力地揮開了陸念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崩潰地蹲下身子掩面痛哭。

“你、你……”岑瑯哭得聲音直顫,“你怎么能、怎么能……”

怎么能撕開她所有的僥幸,逼得她面對一切?

阿薇讓陸念又在桌邊坐下來,沖她輕輕點頭。

陸念支著腮幫子不吭聲。

阿薇這才走向岑瑯,在她身前蹲下來,將一張帕子遞到她的面前。

醉金盞 第117章 你這時候想起來以德報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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