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神魔交戰的轟鳴,如同遙遠的悶雷,透過層層血肉與空間的阻隔,持續不斷地傳來。每一次冥王奧西里斯的亡魂圣歌的高亢,或是邪神觸手撕裂空間的尖嘯,都讓伊恩腳下這片“心臟”般的血肉平臺劇烈震顫,搏動聲也隨之變得狂亂、急促,如同巨獸在憤怒中狂奔。
這持續的、來自外界的劇烈能量波動,如同無形的重錘,不斷沖擊著地窖的結構,也沖擊著伊恩緊繃的神經。
他強壓下因那雙純粹黑暗之眼而產生的本能寒意,魔杖的光芒依舊穩定地鎖定著男孩。這詭異的平靜與周遭狂暴的搏動形成了地獄般的反差。
神秘男孩看起來很是無害。
雙膝蜷縮到胸前,雙臂緊緊環抱著,頭深深地埋在臂彎里,一動不動,如同一個被遺忘的、被拋棄的布娃娃。
他的頭發是淡淡的金色,在魔杖的金光下泛著微弱的光澤。
最詭異的是,這小男孩的存在,與周圍搏動的血肉、彌漫的邪能格格不入。他身上沒有一絲被同化的痕跡,沒有肉芽,沒有粘液,甚至連那無處不在的搏動聲,在他周身一米范圍內,都似乎變得極其微弱、極其遙遠,仿佛他自身就是一個隔絕邪神力量的“靜音區”。
當然。
即便如此。
伊恩的警惕絲毫未減,這地窖里怎么可能有活人?而且是個孩子?是陷阱?是邪神的又一個化身?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一種更加強烈的、混合著疑惑與探究的沖動驅使著伊恩。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那角落靠近。每一步都踏在搏動的肉地上,每一步都讓那低沉的心跳聲更加清晰。他離那男孩越來越近,魔杖的光芒清晰地照亮了男孩的背影。
就在這時,男孩似乎感應到了什么。他那埋在臂彎里的頭,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生銹機械般的滯澀感,一點一點地抬了起來。
他依舊保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那雙很是不一般的眼眸,空洞地“望”著伊恩的方向,卻又仿佛穿透了他望向了虛無的時空盡頭。
沒有恐懼,沒有敵意,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
“這里可不像是等什么人的地方。”
伊恩屏住了呼吸,魔杖的光芒緊緊鎖定。
他試探性地向前又邁了一小步。魔杖的金光隨之移動,照亮了男孩腳邊一小片區域。那里,血肉的搏動似乎更加微弱,甚至形成了一圈極其微弱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金色光暈,如同最古老的封印符文。
正與周圍邪神的紫紅脈絡進行著無聲的對抗。這或許就是為什么男孩沒被邪神的力量影響的原因,當然也可能依舊屬于是邪神為了降低伊恩警惕性,故意營造出來的一種場景,不管如何,男孩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都很有蹊蹺。
邪神能吞噬一切,模仿一切!一個看似無害、失憶的孩童,恰恰是最完美的偽裝!它可能在等待他放松警惕,靠近,然后——偷襲伊恩。
“你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嗎?”
伊恩試探著問。
男孩茫然地搖頭,但眼中第一次閃過一絲波動、
“很吵.很痛苦。很多聲音在尖叫。”男孩依舊顯得很是無害。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那動作生澀得如同生銹的齒輪。然后,他微微歪了歪頭,用一種孩童般天真、卻又帶著金屬摩擦般滯澀感的聲音進行了回答。
“那是邪神賽特阿佩普在與神明戰斗。”
伊恩解釋道,仔細觀察著男孩的反應。聽到“賽特阿佩普”這個名字時,男孩突然顫抖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金光。
“邪神…邪神…”
他似乎想表達什么,但語言系統如同被徹底打碎重組,只能發出意義不明的、夾雜著痛苦的音節。他抬起一只蒼白的小手,無意識地、顫抖地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仿佛在確認自己是否存在。那雙眼眸中終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屬于“困惑”的漣漪。
“失憶?”伊恩的心跳加速。這反應…不像是偽裝。偽裝者不會如此徹底地“空白”。但越是這樣,他越覺得危險。這“失憶”本身,可能就是邪神最惡毒的陷阱!用真實來蒙騙,最后一刻又操控這個男孩偷襲。
它在誘導同情,誘導靠近!
一個能完美模擬孩童無助與困惑的邪神分身,其狡詐程度遠超想象!它可能在等待一個“擁抱”,一個“觸碰”,然后瞬間發動對伊恩的攻擊!或許不只是攻擊,而是想要吞噬伊恩,之前的時候邪神就對伊恩表現的很在意。
“邪神,他偷走了偷走了.”
男孩輕聲重復著,語氣中帶著某種奇異的熟悉感。
“偷走了什么?”伊恩急切地追問。
但男孩又恢復了那種空洞狀態,仿佛剛才的波動從未發生。
“我不記得了。”
他輕聲說,低下頭繼續蜷縮起來。
忽然。
“我是一個神…痛…撕裂…太陽…熄滅…不…!”男孩的身體猛地一顫!他痛苦地抱住了頭。
發出壓抑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嗚咽。
“啊?”
伊恩捕捉到這反應,心臟狂跳。伊恩心中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想。他回想起在霍格沃茲禁書區讀過的一些古老文獻,關于埃及神系的秘辛記載。據說太陽神拉在每次日落時都會死去,次日黎明又以孩童形態重生。
“不可能吧.”伊恩喃喃自語,卻被自己的想法震驚了。他再次仔細觀察男孩。那淡金色的頭發,那蒼白得異常的皮膚,那空洞卻偶爾閃過智慧光芒的眼睛還有那個太陽形狀的印記。一切都與古籍中描述的“拉的重生形態“驚人地吻合。
就在這時,男孩突然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清明。
“混沌吞噬秩序,黑暗遮蔽光明,但太陽終將再次升起。”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古老而威嚴,與稚嫩的外表形成詭異對比。
伊恩·普林斯凝視著蜷縮在黑暗中的男孩,腦海中飛速回放著冥王奧西里斯那意味深長的話語:“或許你該再回一次地窖。“當時他以為冥王指的是太陽神廟下的那個神秘地窖,但現在他猛然意識到,奧西里斯指的很可能就是這個被邪神血肉掩蓋的真正秘密。
面前這個看似普通的男孩,或許就是冥王要他尋找的關鍵。
“冥王早就知道?”
伊恩喃喃自語,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奧西里斯作為冥界之主,必然能感知到生死之間的微妙平衡。
他指引伊恩來到這里,絕非偶然。
伊恩的目光再次落回男孩身上。那稚嫩的面容、蒼白的皮膚、特別是胸口那個淡淡的太陽印記.一切都與古籍中記載的“拉的重生形態“驚人吻合。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伊恩腦海中形成:神廟制造人工太陽神的計劃或許并不算是完全失敗?
“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伊恩小心翼翼地靠近,語氣盡可能溫和。
“名字?”
男孩抬起頭,空洞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微光。
他輕聲重復著,仿佛在咀嚼這個陌生的概念,“曾經有很多人叫我.很多名字”
伊恩的心跳加速。他繼續試探:“有人叫你'拉'嗎?”
聽到這個名字,男孩突然顫抖了一下,雙手抱住腦袋,發出痛苦的呻吟。
“拉太陽火焰”他斷斷續續地說著,眼中的金色越來越璀璨,仿佛有熔金在其中流動,“好痛.好多聲音在叫我.”
這或許是因為危難時刻,很多太陽神拉的信徒,都在向自己信仰的神祈禱的原因,或許從側面又驗證了某些東西。
“嗯,放輕松一點,不要激動,最重要的是不要隨地變異。”伊恩警惕地后退半步,魔杖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但他內心的震驚難以平復——眼前這個男孩,很可能就是復生的太陽神拉!那個本該早已隕落的古埃及至高神祇竟然以這種形式重生了!
“但這怎么可能?”
伊恩的大腦飛速運轉,“人造太陽神的計劃明明誕生了邪神賽特阿佩普,為什么同時還會復活真正的拉?”
突然,伊恩想起了一個關鍵人物——那個在神廟中作為太陽神拉眷顧者的黑袍女人。她表面上協助大祭司進行人造太陽神的儀式,但她的某些行為現在回想起來頗為可疑:她總是站在陰影中吟誦古老的禱文,她的儀式動作與其他人略有不同,最重要的是,在邪神胚胎誕生的最后時刻,伊恩分明看到她偷偷將某個發光物體投入了胚胎之中。
之前變成渡鴉偷窺的時候,伊恩可是看得非常清楚。
“原來如此!”
伊恩在這一刻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她明面上協助制造新神,暗地里卻在進行的計劃——用整個儀式作為掩護,復活真正的太陽神拉!”
不得不說,這個猜測的可能性并不算小。這個發現讓伊恩既震驚又欽佩。在那個黑袍女人的謀劃下,邪神的誕生反而成了復活拉的完美掩護。賽特阿佩普吞噬了如此多的能量和靈魂,卻不知自己體內正孕育著真正的太陽神!
“可真是出人意料。”
伊恩有些驚嘆。
就在這時,外界的戰斗達到了新的高潮。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連不斷,整個心臟室劇烈搖晃,頂部的血管大面積爆裂,腥臭的液體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邪神顯然在與冥王夫婦的戰斗中陷入了苦戰,而這內部的異變更是讓他雪上加霜。
伊恩知道時間不多了。他必須確認這個男孩的真實身份,否則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諸東流。
“如果你真是太陽神拉,”伊恩直視著男孩逐漸變成金色的眼睛,也不管對方到底是不是失憶又是不是還沒有真正復蘇。
“就向我證明。”
伊恩需要一個確鑿可信的依據,才能做出自己的決定。
男孩——或者說拉——似乎還在與某種內在的痛苦抗爭,他抱著腦袋,聲音斷斷續續:“證明.什么?我需要.證明什么?”
話音未落,異變突生!
男孩胸口的太陽印記突然迸發出難以直視的耀眼光芒,那光芒如同實質般擴散開來,所到之處,邪神的血肉如同遇到陽光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整個心臟室劇烈震動起來,墻壁上厚厚的生物組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脫落。
露出下面古老的石質結構。
伊恩震驚地看到,那些石墻上刻滿了精美的浮雕和古老的太陽神徽記,此刻正在金光照耀下逐漸蘇醒。浮雕描繪著太陽船航行天際的場景,徽記中蘊含著磅礴的神力。這里根本不是什么邪神的心臟室,而是一座被血肉掩蓋的太陽神神殿!
“原來如此。”
男孩,現在可以確定就是太陽神拉,緩緩站起身。他的身體依然瘦小稚嫩,但周身散發出的威嚴與力量卻讓伊恩這個傳奇巫師都感到窒息。那是一種源自世界本源的強大力量,遠非普通魔法所能比擬。
就像是剛才的異變,喚醒了什么一般。
他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了。
“賽特阿佩普竊取了我的神軀,卻不知真正的太陽從未熄滅。”拉的聲音現在完全變成了古老神明的語調,低沉而威嚴,眼中燃燒著金色的火焰,“他以為吞噬了光明,實則只是為自己打造了一個黃金牢籠。”
外界突然傳來邪聲痛苦而憤怒的咆哮,顯然他察覺到了體內的異變。整個空間開始瘋狂震動,血肉墻壁劇烈蠕動,試圖重新壓制蘇醒的太陽神。但這一切都是徒勞——拉周身散發出的金光如同絕對的領域。
任何靠近的邪神血肉都會瞬間化為灰燼。
“我的信徒們做到了。”
拉對于這種變故卻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蘊含著跨越千年的智慧與力量。他那雙宛如太陽一般的眼眸看向了伊恩。
仿佛穿透了伊恩的軀殼,看到了伊恩的靈魂。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伊恩感到自己體內的魔力不受控制地涌動,與拉的力量產生共鳴。更令人驚訝的是,他感到某種沉睡的血脈力量正在蘇醒——那是普林斯家族代代相傳,卻無人能完全喚醒的神秘力量。
“這是.”
伊恩震驚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皮膚下隱約有金色的紋路在流動。
外界突然安靜下來,那種暴風雨前的寧靜讓人不安。然后,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怖能量開始凝聚,顯然邪神正在準備最后一搏。
不過太陽神拉一點都不著急。
“普林斯家的后人,你的到來并非偶然。”太陽神轉向伊恩,金色的目光帶著深沉,“血脈中的契約,今日終于得以履行。”
普林斯!
又是普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