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伊恩真正的權柄。

　　夜色沉沉。

　　谷倉內燭火搖曳。

　　巫師們徹底震撼了。所有巫師都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滯了。他們的眼睛死死盯著門口那道身影——銀甲披身，橄欖枝冠冕，深邃如星空的雙眸，周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雅典娜。

　　智慧女神雅典娜，竟然親自降臨！

　　“完、完蛋了…”一個年輕巫師顫抖著喃喃道，雙腿發軟，幾乎要跪倒在地。

　　“她一定是來清算的…”另一個老巫師絕望地閉上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袍角。

　　巫師們的臉色慘白，有些人甚至已經開始在腦海中預演自己的死亡——被神罰燒成灰燼？被變成石像？還是被丟進塔爾塔羅斯永世受苦？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末日降臨的那一刻——雅典娜的目光卻越過了他們，徑直落在伊恩身上。

　　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只要諸神黃昏到來時，你能讓我活。”

　　此話一出。

　　無異于一枚炸彈爆炸。

　　他們原本以為，今天不是死在神殿騎士手中，就是被雅典娜降下神罰。可誰能想到…神明，竟然在和一個巫師談判？！

　　死寂。

　　谷倉內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巫師們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雅典娜…在向伊恩尋求交易。這是他們一生中從未想象過的場景——一位真正的奧林匹斯神，出現在他們的秘密聚會上！

　　而且，她居然沒有降下神罰，也沒有憤怒質問，而是…要和巫師做交易啊！而且還是希望對方幫助自己活命的交易！

　　神明…在向凡人巫師低頭？！

　　“你這是背叛奧林匹斯眾神嗎”伊恩微微挑眉，有些詫異的雙眼凝視著雅典娜，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他能夠感受到對方很是懼怕諸神黃昏。

　　聞言，雅典娜神色平靜，但指尖卻微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

　　“這只是未雨綢繆，我看得比你想象的更遠。”她低聲道，“奧林匹斯的隕落無可避免，而我…只想活下去。”她的聲音充滿了誠懇。她并不是來鎮壓這些巫師的，也不是來試探他的實力的。

　　她是來求生的。

　　未來已定，諸神終將隕落。

　　“你果然很有智慧。”

　　伊恩笑了。

　　隨后又若有所思地點頭。從某個角度來講，未來諸神確實已經消失——或者說，至少在他的時代，奧林匹斯早已成為神話中的塵埃。如果雅典娜真的能預見這一點…那么，她的“智慧”，或許比傳說中更加真實。

　　“我并不是聰明，而是我沒有被恐懼干擾自己的思維。”她說這話時神情淡然，仿佛在談論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而不是一場足以顛覆整個奧林匹斯秩序的抉擇。

　　就像是泰坦們被諸神取代，不可避免，所以眼前的這位智慧女神，顯然已經預見到了某種類似的結局。

　　“我的很多兄弟姐妹，都和我的父親宙斯一樣，因為恐懼而選擇了逃避和遮掩，他們不敢正視諸神黃昏的事實。”

　　“正因如此，你看到了我們的控制欲，看到了我們對于巫師的恐懼——一切，其實都只是源自于宙斯和我的兄弟姐妹們想要阻止諸神黃昏的貪欲。不過，我很清楚，黃昏必然會到來，當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我不想成為歷史的塵埃。”

　　雅典娜的聲音當中充滿了冷靜的分析。

　　伊恩贊同的地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未來是什么樣子的。沉吟片刻，伊恩的目光掃過那些依舊震驚和緊張的巫師，隨后重新看向雅典娜。

　　“宙斯不喜歡巫師。”他淡淡道，“你敢忤逆宙斯？”

　　雅典娜輕笑了一聲。

　　“宙斯自顧不暇。”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諷刺，還有一些些厭倦的感覺，“斯巴達人的靈魂…快要爬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宙斯連她都睡，反正雅典娜現在對宙斯不只是沒有尊敬，反而還充滿了一種想要宙斯趕緊倒塌的感覺。

　　“你確實配得上‘智慧’之名。”伊恩再次輕嘆，發出了由衷的感慨，“至少，比那些盲目自信的神要聰明得多。”

　　他感受到了雅典娜的誠實。

　　不過。

　　“那個斯巴達人可是認為是你背叛了她，你難道不想要阻止他爬出來嗎？”伊恩還記得之前奎托斯對著天空的吶喊。

　　“我只是受到了宙斯的操控，我為自己預留了一些容錯，并且給斯巴達人提供了回來的幫助，他的怒火只會傾瀉向宙斯。”

　　雅典娜算無遺策般開口。

　　“他真能回來？”

　　伊恩有些不太確定，畢竟根據他了解的故事，奎托斯想要從冥界返回人間，需要被關押在冥界當中的泰坦們的幫助。

　　然而。

　　泰坦們已經是被他殺光了，唯一剩下的女泰坦克萊爾還是一個先知泰坦，在這個時間節點肯定不太可能被諸神關押。

　　若是被諸神關押。

　　女泰坦的任務就是拯救她，而不是收集什么曇花花蜜。對于伊恩的好奇，雅典娜微微一笑，卻沒有接話。

　　她只是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團銀白色的光芒，光芒旋轉之間，逐漸凝聚成一幅影像。

　　冥界。

　　黑暗、混沌、哀嚎的靈魂在血紅色的河流中沉浮。而在那無盡的深淵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一步步向上攀爬。

　　奎托斯。

　　他死了。

　　被宙斯親手殺死，剝奪了神格，貶入冥界。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未曾真正消亡。他的靈魂依然強大，意志依舊堅定。

　　他靠著純粹的怒意與復仇之心，在冥界的深淵中一步步攀爬。那里沒有陽光，沒有空氣，只有無數怨魂與絕望的低語，但他依舊在前進。他的皮膚被冥界的火焰灼燒得焦黑，肌肉卻依舊虬結如鋼鐵。他的雙手扒住峭壁，指甲崩裂，鮮血淋漓，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更可怕的是——他的眼中燃燒著比冥火更加熾熱的憤怒。

　　正是這種憤怒支撐著他一路往上。這里沒有晝夜之分，只有無盡的虛無與哀嚎。空氣中彌漫著腐朽與絕望的氣息，亡魂在無形的枷鎖中飄蕩，發出低沉的嗚咽。這里是死者的歸宿，是靈魂的終點，是連時間都仿佛停滯的地方。

　　但奎托斯，不愿接受這個結局。

　　他不再是戰神，也不再是弒神者，而是一個失去了肉體、被放逐到冥界的幽魂。然而，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屈服。

　　憤怒，是他唯一的動力。這里的亡魂已經徹底失去自我，成為冥河的一部分，隨波逐流，永世不得超生。

　　但奎托斯不同。

　　他還有記憶，有意志，有未完成的復仇。

　　“我要返回人間！”

　　奎托斯站在尸骸堆積的山丘上，腳下是無數哀嚎的亡魂，它們伸出腐爛的手臂，試圖將他拖入永恒的深淵。

　　“滾開！”

　　他低吼一聲，混沌之刃猛地劈下，猩紅的鎖鏈纏繞在手臂上，刀刃所過之處，亡魂如煙塵般潰散。但很快，更多的亡魂從血河中爬出，空洞的眼眶死死盯著他，口中發出刺耳的尖嘯——冥界的法則在排斥他。

　　這里是死者的歸屬。

　　但是它不歡迎一個帶著無盡憤怒的弒神者。

　　想要將奎托斯凈化。

　　當然。

　　冥界的法則沒有成功。

　　奎托斯也在抗拒著成為渾渾噩噩的靈魂，他邁步向前，每一步都沉重如山，腳下的尸骸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他的皮膚被冥界的陰風割裂，肌肉卻依舊虬結如鋼鐵，傷口滲出的血液還未滴落，就被灼熱的怒火蒸干。

　　“宙斯…”

　　他低語著這個名字，仿佛要將它嚼碎在齒間。

　　翻過了一座山。

　　前方，冥河翻滾，黑色的河水里沉浮著無數掙扎的靈魂。河面沒有橋梁，沒有渡船，只有無盡的絕望。

　　奎托斯沒有猶豫，直接踏入河中。

　　“啊啊啊——！”

　　冥河之水如千萬把尖刀刺入他的血肉，腐蝕他的骨骼，試圖將他的靈魂溶解在這永恒的苦難中。但他只是咬緊牙關，混沌之刃深深插入河床，拖拽著自己的身體一步步向前。河底，無數蒼白的手臂抓住他的腳踝，亡魂們獰笑著，想要將他永遠拖入深淵。

　　“你們…也配攔我？！”

　　他猛地揮刀，猩紅的刃光斬斷無數手臂，亡魂的尖嘯響徹冥河。但痛苦并未減輕，冥河的腐蝕仍在繼續，他的血肉開始脫落，露出森森白骨。

　　可他仍在前進。

　　一步。

　　又一步。

　　直到他踏上對岸。

　　冥河在他身后咆哮，卻再也無法觸及他。

　　奎托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血肉模糊，白骨裸露，但憤怒的火焰在傷口處燃燒，血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

　　“還不夠快…”他低吼著，抬頭望向冥界的更高處。

　　那里，是塔爾塔羅斯的峭壁——陡峭如刀削，無數受罰的泰坦被鎖鏈禁錮在巖壁上，他們的哀嚎化作雷霆，在深淵中回蕩。

　　而峭壁的頂端，就是通往人間的裂縫。

　　奎托斯再次開始攀爬。

　　他的手指摳進巖石，指甲崩裂，鮮血順著焦黑的巖壁流淌。冥界的陰風如刀刃般切割著他的后背，試圖將他刮落。

　　但他只是冷笑。

　　“奧林匹斯的雜種們…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

　　他猛地發力，肌肉繃緊如鋼鐵，硬生生將自己的身體向上拖拽。鎖鏈的殘骸從他身上脫落，砸向下方的深淵。

　　上方，一只冥界魔鷹俯沖而下，尖銳的喙直取他的眼睛。

　　奎托斯單手抓住巖壁，另一只手猛地探出，直接捏碎了魔鷹的喉嚨。黑色的血液噴濺在他的臉上，他舔了舔嘴角，眼中的怒火更盛。

　　“還有誰？！”

　　奎托斯在嘶吼。

　　人間，伊恩和雅典娜在看著他的壯舉。

　　奎托斯死后靈魂進入了冥界，雖然冥界沒有太泰坦給予幫助，可是他還是靠自己一步步快要爬回人間。

　　“這可真是一件操蛋的事情。”伊恩看得眼角抽搐。雖然他大概明白這種事情并不算多么匪夷所思，許多傳奇巫師都有從冥界或幻境返回人間的本事，但像奎托斯這樣純粹靠蠻力和憤怒硬生生往上爬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

　　想來和奧林匹斯諸神在迷離幻境當中開辟出來的單獨冥界更靠近人間有關？不管怎么說說，奎托斯這幅姿態也是讓人感覺難以評價。

　　肉身都爛完了。

　　靈魂居然還有返回人間復活的機會——這或許也是因為他身上承擔著某種使命，要給人間的主神帶來諸神黃昏吧。

　　谷倉內的巫師們也都徹底震撼了。

　　他們或許不認識奎托斯，但他們能感受到那股幾乎要沖破圖影的暴虐氣息——那是一個連死亡都無法束縛的怪物！

　　“戰神！”

　　很多巫師提到奎托斯的時候比提到阿瑞斯的時候還要恐懼。

　　原因很簡單。

　　奎托斯真的比阿瑞斯暴虐太多了。

　　而且。

　　無比邪門。

　　“奎托斯必然會將奧林匹斯拖下深淵，即便他不針對我，我也會受到影響。。”雅典娜看向伊恩，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遲疑了片刻。

　　她還是開口。

　　“我在尋求你的庇護。”

　　這明顯已經屬于是開門見山的祈求了。

　　這句話像一道雷霆，劈在所有巫師的心頭。

　　一位神…不只是要和巫師做交易…這個交易居然還是一種尋求庇護的哀求？！面前突然出現的神秘巫師…到底何等強大？！他們的目光齊刷刷轉向伊恩，敬畏、恐懼、崇拜、不可置信…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幾乎要化為實質。

　　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敬畏與恐懼。

　　他們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個神秘巫師敢正面挑戰神殿，為什么他能輕易擊潰那些高傲的祭司與騎士。

　　因為這個巫師不僅僅是一個強大的巫師。他可能——是超越神明的存在！

　　“有意思。”

　　對此。

　　伊恩卻并未在意他們的情緒。他只是看著雅典娜，眼眸微微瞇起。對面的雅典娜看起來倒是不在意其他巫師們的看法。

　　她一心想要和伊恩達成交易，甚至都有點迫不及待的急切感。

　　“你認為…我能庇護你？”

　　伊恩的語氣帶著一絲詫異。

　　雅典娜與他對視，目光深邃如星空。

　　“你只要開口…”

　　她輕聲道。

　　“我就能活。”

　　雅典的聲音還是那么的篤定。

　　伊恩微微瞇起了眼睛。

　　“你看起來比我還有信心？”語氣里帶著罕見的困惑，他有些不太明白雅典娜到底知道了什么和自己相關的信息。

　　聞言，雅典娜的指尖輕輕劃過窗欞，橄欖枝冠冕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窗外，一片枯葉打著旋落在神殿臺階上。

　　“你是萬物的終焉，命運的掌控者。當你說'會活著'，死亡就會繞道而行；當你說'將毀滅'，連時光長河都會為之改道。”

　　“你的話——就是命運的意志。”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

　　瞳孔中倒映出了伊恩真實的模樣——渡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