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怪談 第425章 陳頊匹夫耳
周,長安。
皇宮門口,守衛森嚴。
幾個人穿上了官服,低著頭,思索著方才所學習的諸多禮儀,南北之間的禮儀差別還是挺大的。
華皎就在其中。
他們在前線沒打過陳人,逃回了梁國,而黃法戳和淳于量也只能無奈作罷,收回了淪陷的州郡,就離開了此處。
從戰線上來看,陳人平定了叛亂,收回了失地,應當是勝利了,但若是看成果,華皎帶回了大量的造船師,大量的戰艦,以及大量的精通水戰的人才。
周國可是賺大了。
宇文憲此刻就笑呵呵的站在一旁,他的臉上絲毫沒有這次戰敗后的淚喪,他本來就沒想過自己能在水面上擊碎陳國的水軍天團,打不過很正常,
將東西帶回來就是血賺。
華皎以及魔下的幾個心腹,看起來卻頗有些不安。
他們在名義上是歸順了梁國,如今華皎的身份都是梁國的司空,大將軍他身邊的幾個心腹,也都各自有了賞賜,就連錢明,都撈了個梁國的九卿。
他們又封蕭的命令來拜見周皇帝。
來見這個真正的君王。
宇文憲開口說道:「勿要懼怕,陛下為人寬厚,對有功之臣,更是如此....:」
幾個人這才平復了些心情。
他們跟著宇文憲正式走進了皇宮,而后就這么一路來到了大殿,宇文憲帶著他們進去拜見宇文邕。
宇文邕穿著頗為華麗,坐在上位,威風凜凜,極有氣勢,
幾個人急忙行大禮拜見。
宇文邕的臉色漸漸舒緩,不再那么的嚴肅,「諸卿且坐,不必多禮。」
等到眾人入座之后,宇文邕又跟華皎問起了他家中的情況,算是寒暄了一下,華皎有些受寵若驚,小心翼翼的回答。
「華將軍此番棄暗投明,是屬明智之選,朕早聽聞華將軍威名,如今得將軍相助,如虎添翼.....
宇文邕夸贊了幾句,華皎更加激動了。
在雙方交談了許多之后,宇文邕這才問道:「華將軍是想要留在梁國,
或者是想要在周國擔任官職呢?」
華皎的臉色有些遲疑,而后,又很快變得堅定起來。
「陛下,臣愿留在梁國!」
華皎魔下幾個心腹猛地看向了他,眼里皆是驚,就連宇文憲都有些然。
宇文邕卻笑了笑,「為何啊?」
華皎板看臉,很是堅毅的說道:「臣精通造船和水事,若是在其余地方,反而是沒有能施展才能的機會,只有在梁國,臣才能繼續為陛下出力,
擊破陳國,早日收復江南!」
聽到這個回答,華皎魔下那幾個心腹都是自愧不如。
說拍馬屁,果然還是自家將軍更在行,難怪人家是將軍呢。
宇文邕果然大喜,他看向了一旁的宇文憲,吩咐道:「分出水軍七千,
交予華將軍,增強梁國之軍力.....
華皎卻急忙說道:「陛下,臣不要兵馬。」
「哦?」
華皎認真的說道:「陛下,臣雖懂水戰,但是如今并非是與陳國直接交戰的機會,故而兵馬對臣來說無用,臣希望陛下能給與梁國兩座縣城。」
‘當下梁國接水的縣城還是少了點,若是陛下愿意,臣就可以在這些地方開設船廠,打造戰船,培養水手和水軍將土.::.
宇文憲輕輕皺眉。
華皎魔下幾個人此刻再次膽戰心驚,皇帝給什么你拿著就好了呀,何必這么頂撞呢?
宇文邕板著臉,看了華皎片刻,忽然感慨道:「何等的賢臣啊。」
他隨即讓華皎靠近自己,就坐在自己的身邊,其位置甚至超出了宇文憲,他拉看華皎的手,格外認真的說道:「賢臣想看要為君王效力,君王文豈能吝嗇呢?」
「傳朕詔令,劃分基州,平州,都州這三州歸于梁國!!」
華皎急忙起身,朝著宇文邕再三大拜。
宇文邕安排了一個小宴席,款待了華皎和他魔下這些人,等到天色泛黑的時候,他們方才離開。
走出皇宮,錢明快步跟上了華皎,眼里滿是懼怕。
「主公當真是嚇人,怎么敢跟陛下索要州郡..·.
華皎卻不怕,他的眼神明亮,「陛下英明,方才你們也看到了,他絕非是陳項那樣的人,這次,咱們算是跟對人了!」
「當下周國正缺少我們這樣的人,只要我們能在梁國做出些事情來,這位陛下絕對不會吝嗇封賞!!」
「大事可成啊!」
聽到華皎的話,錢明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急忙說道:「當初臣就說了,投周才是最好的選擇,似那曹慶,臨陣叛逃,帶著他魔下那幾個惡賊投了漢,呵,早晚是不得好死!」
華皎搖搖頭,他也不怪罪曹慶,大難臨頭,各自逃命而已,只是逃的方向不同罷了,若說背叛,自己不也是背叛了陳國嗎?
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梁國這邊打開局勢,做出些真正的政績出來。
眾人信心滿滿的離開了。
而宇文憲則留在了皇宮里,看看面前淡定的吃看茶的兄長,宇文憲忍不住夸贊道:「兄長當真有膽魄,三州險要之地,說給便給了::..
「州郡在梁國手里和在我們手里有什么不同?
「梁國皇帝,也不過是我魔下的一個刺史而已。
宇文邕說著,又吃了一口茶,最近也不知為何,自己總是莫名的口渴,
身邊人得一直備水,稍微有點時日不喝水,就是口干舌燥,格外的難受。
「華皎這個人,正是我們魔下所欠缺的人才,往后就需要他來為我們打造戰船,往后平定陳國,也得需要這幫人出力。」
宇文邕說了會南邊的事情,話題又轉到了北邊,回到了國內。
「阿憲。」
「自朕該軍士為侍官之后,軍中的漢人數量已經超出了一半,有許多國公們在私下里說,如此行為會動搖國本,應當給這些漢人也重新賜姓,將他們變成國人。」
「你怎么看啊?
宇文憲一愣,「陛下是問我該不該賜姓?」
「不,我是問你,怎么將這些家伙徹底閉嘴呢?
宇文憲有些遲疑,不知該怎么說,宇文邕卻很是惱怒,「這些人發現土卒們都不再受自已調度,開始聽從于朕,就有些坐不住了,朕想讓你再幫朕一次,徹底讓他們閉嘴。」
「陛下準備怎么做呢?」
宇文邕那雙眼晴里閃過些兇光,「過去阿爺還在的時候,曾頒發了嚴格的軍紀,對將領和軍官們都規定了許多事,但是這些時日里,遵守軍紀的卻越來越少..::.朕想重振軍紀,既是廟堂之兵,就不該跟賊寇一般,到達駐地,不能輕易砍伐周圍的樹林,行軍路上,不該肆意的踐踏百姓的莊稼,更別說劫掠殺人放火這樣的事情。」
「當下各府的許多軍官,都是因為先祖得官,本身沒什么才能,更沒有什么道德,若是以軍紀為由,倒是能消除不少禍害,讓真正有本事的人來擔任軍官..:..」
「況且,加強軍紀,既能提升大軍之勢,又能使民心歸附,等大周軍紀傳出去,往后我們再去攻打別處,想來也能占據些優勢.....”」
宇文憲有些擔心,他看向了自家哥哥。
宇文邕明顯的比過去要瘦了很多,他已經開啟了陳國文皇帝陳蓓的模式,開始日夜辦公了,幾乎很少休息。
同時,他頒發的詔令也是越來越多。
從打擊寺廟,再到限制世家,打擊地方豪強,釋放奴婢,軍中一系列的改革,頒發新貨幣,統一境內度量衡..::
如今又要搞軍紀。
宇文憲覺得兄長所做的事情都很有道理,但是他怕兄長抗不住。
「兄長,當下要做的事情本來就很多了,再做這軍中事,會不會太急了一點?還有您的身體:.!.」
宇文邕并不在意。
他仰起頭來,眼神堅定。
「對比劉桃子,我們已經落后了不少,若是不能奮起直追,又如何能與他爭鋒呢?」
「朕在國內推行諸多新政,他們只說朕是獨夫,好大喜功,卻不知天下局勢已經危急到什么地步了,朕再不急,那這天下便要落在那劉桃子手里了!」
「劉桃子能做的,我們也要做,且要做的比他更好!」
「陳瑣匹夫,不足以爭天下,唯劉桃子,我大敵也!’
建康。
皇宮之內,分外的熱鬧。
皇帝陳召開了宴會,搞勞凱旋的將軍們。
舞女們搖晃著身姿,跳動著舞蹈,群臣們彼此舉起酒盞,笑容滿臉。
樂師們賣力的演奏,吹的都是最端莊最大氣的樂曲。
怎么看,這都是再正統不過的正統了,前晉之風,一覽無余。
淳于量,黃法戳,徐度等幾個將軍們坐在其中,多少有些格格不入,這幾個人的臉色看起來就沒有那些文臣們那般興奮了。
老將軍徐度吃起酒水,一口接著一口。
他在北面被宇文憲所擊敗,僥幸帶著其余軍隊回來,陳看在他過去的諸多功勞上,沒有治他的罪,依舊是讓他繼續擔任將軍。
只是,老將軍的心氣似乎都被打散了。
在兵力相同的情況下,他被宇文憲打出了慘不忍睹的戰績。
敵人的那兩個先鋒,他這里竟找不出一個人來抗衡。
而最令徐度悲痛的是,無論是對方的統帥,還是那兩個先鋒,看起來都是那般的年輕,都是二十歲剛剛出頭的年輕人。
他們三個加起來可能歲數才跟徐度差不多。
可自己這邊呢?
便是最年輕的黃法戳,也有五十歲了。
往后誰可以接任?
徐度越想越悲切,吃的也是越來越多,
同樣悶悶不樂的還有淳于量,他這剛剛打敗了華皎,回到了建康,就得知白日中中工林驗給他趕忙上奏皇帝,希望陳項能再次派出水軍去救援,但是陳卻以糧草不夠為由,拒絕了他的請求,只讓他帶著原本的人馬回去救援,而且,回去之前還得留下來參加宴席。
淳于量也能理解,糧草確實不夠了,這宴席大概也是為了鼓舞下士氣最近叛逃的人有點多。
但是,坐在這里,簡直就是如坐針氈!!!
他魔下的士卒正在被王琳殺害,而他卻要坐在這里搞什么慶功宴?!
黃法戳是三人里最穩重的一個,他負責都城周圍的防御工作,壓力大概是沒那兩人那么大。
但是這次華皎逃走,那么多戰船落在敵人的手里,黃法戳同樣不好受,
若是自己走的再快一些,是不是就能擊敗華皎,將那些戰船給留下來呢?
陳項大概也看出三位將軍的心情不是很好,并沒有強行要求他們跟著自己一同歡樂。
就在群臣吃著酒,吟著詩,聽著曲,欣賞美人的時候,忽聽一人喧噪了起來。
「慶的是什么功?!」
「做的是什么事?!」
「取酒來!」
原來是徐度吃醉了酒,拉著為他倒酒的侍衛,大聲叫罵,
「糧草和軍械不夠也就罷了,怎么連天殺的酒水都不夠了?難道連酒水都拿出去供養佛祖了嗎?!他怎么就撐不死?!」
這熱鬧的氛圍頓時死寂,群臣們臉色惶恐,不敢言語。
陳項的臉色頓了頓,卻還是沒有發作。
「徐老將軍吃醉了酒,先送他回家去吧。」
經過了這么個插曲,這氣氛卻是熱鬧不起來了,等到宴會結束,陳留下了黃法戳跟淳于量兩人,讓其余人全部離開。
他們換了地方,陳項方才并沒有吃酒,這兩人也很清醒。
三人坐在了別殿,陳這才長嘆了一聲。
「非是朕好享受,實在是如今需要一場勝利.:.:.華皎叛變,建康也不太平,有許多文皇帝的故臣,來往又再次頻繁。」
「朕實在沒有辦法。」
陳看向了淳于量,「「將軍,這淮水師,朕不是不愿意救,是來不及救了,糧草本就不足,若是此刻再發水軍往北,就是能趕到,王琳也早就回水寨了,到時候他有當地的漢軍助陣,水軍如何能勝?若是不能勝,如此大軍,就這么一去一回,又該耗費多少?」
「先前為了出征,朕已經從民間征了一次糧,百姓已經很苦了,實在不愿意再去征收一次...還望將軍能理解。」
淳于量的嘴唇抖了抖,也沒說話。
其實7
正長適陣預地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手了,除了好佛以及對兒子縱容之外,就找不出其他的毛病,在治下多次推行仁政,繼續了文皇帝陳蓓的政策,沒有破壞,作為一個接班人,還算不錯,至少不搞變態的游戲,不胡亂殺人。
不過,也就只有這些了,比起宇文邕和劉桃子,他就差了太遠,或許陳蓓可以比一比,但是陳就完全不行了。
淳于量是個極為聰明的人,很善于觀察局勢,雖然對陳有些不滿,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搖著頭,嘆息道:「這都是我的過錯,我以為敵人是想奪城,不曾想敵人竟是要奪船,王琳竟有這般膽魄,他那水軍,連十艘金翅艦都湊不出來,竟然敢來打淮水師.....
陳項此刻反而是安慰了起來,「將軍,這王琳向來是膽大包天,過去在南國,他做出了多少駭人聽聞的事情?你沒有猜到他的用意,這也不能怪罪于將軍,這般歲毒之人,往往只有最兇惡的小人才能看出他的用意來.....」
黃法戳此刻忽開口打斷了陳的安慰,「陛下,往后要怎么辦?」
「嗯?」
陳項不是很明白。
黃法戳卻認真的說道:「當下我們兩面對敵。」
「周人得了華皎以及摩下的水軍,漢人得了淮水師的數艘戰船。」
「這兩國往后都不會消停的,周人從西,漢人從北,兩面夾攻,我們該怎么辦?」
陳瞬間就沉默了。
如此過了一會,他反問道:「你們二位覺得該怎么辦?」
淳于量即刻回答道:(「陛下,應當繼續開水利,囤積糧草,駐重兵以險要,北擋漢刀,西拒周馬....
淳于量以極快的語速說了些很尋常的話,陳項聽了直點頭,而后他又看向了黃法戳。
黃法戳的表情比淳于量要淡定的許多,一點都不亢奮。
「陛下,或許該與劉桃子結盟。」
「什么?!」
陳項大吃一驚,他不可置信的說道:「王琳如今還在圍攻我們的水軍,
敵人的騎兵就在兩淮來回穿梭,黃將軍卻覺得我們該與北胡聯手??」
「臣正是這個意思。」
「當下若要用兵,陳國非周漢兩家之敵,過去能聯手周人來抗衡漢人,
當下也能聯手漢人來對抗周人。」
「劉桃子當下新得許多領地,接下來定然是不會輕易出征,而周人卻在想著要盡快將失去的領地補充回來,周人不敢急著對漢人下手,那就會對我們下手.....此時,該與劉桃子聯手來抵擋周人了。」
「至于往后,又得看那時的局勢而后判斷。」
陳正遲疑看,忽有侍衛快步沖進了屋內,那侍衛一臉的驚恐,一頭跪在陳項面前。
這人正是方才護送徐度返回的侍衛頭子。
他跪在陳項面前,當即哭了起來。
「陛下,吾等方才帶徐將軍上車,而后送到府前,停車之后發現,徐將軍已經去了.
「什么?!」
陳項暈乎了一下,如遇雷擊,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而后,他又悲痛的哭了起來。
「失我良將!」
「天厭棄乎?」
北齊怪談 第425章 陳頊匹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