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怪談 第411章 周武帝
長安。
宇文憲騎著戰馬,領著浩浩蕩蕩的騎士們出現在了北面官道之上。
宇文憲看起來格外的疲憊,他又瘦了不少,臉色暗淡無光,眼里布滿了血絲,睜都睜不開。
在得到宇文邕的命令之后,他只能放棄了奪回夏州的主張,只是收回了一個殘破不堪的延州。
安排好了前線的戰線部署,他又急匆匆的返回長安,天子下令要召見國內的重臣們,一同商談大事。
在先前的戰事里,宇文憲是少有的能跟高長恭,斛律羨,斛律光三人正面硬抗,能給與他們一些壓力,互有勝負的將軍,他的地位因此而提升,過去只是因為皇帝弟弟的身份而被看重,當下,許多人都認可了他在軍事上的才能,將他當作真正的統帥來對待。
宇文憲不知在想看什么,眼里藏看深深的擔憂,
當他們來到了城門口的時候,遠處有人前來迎接。
宇文邕的好幾個親信重臣都在其中,看得出皇帝對宇文憲的重視,而帶頭之人,正是皇帝的長子,魯國公宇文。
宇文穿著普普通通的衣裳,站在眾人的最前頭,左右張望著,眼里是說不出的委屈和可憐。
宇文憲很快就下了馬,他領著其余諸多大臣們,朝著魯國公的方向快步走來。
雖然宇文到如今都沒有正式被冊立為太子,但是作為嫡長子,本身又沒有什么缺陷和不足,成為太子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這從宇文贊讓他來迎接叔父就可以看得出來,
宇文憲看向了面前的小家伙。
宇文比北齊小皇帝小了一歲,剛剛年滿十歲。
他看起來畏畏縮縮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滿是驚懼,額頭上有明顯的傷疤,一半的臉有些紅腫,看著他,宇文憲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些。
「阿....你這是怎么弄的?」
宇文贊看向叔父,卻不敢說話,只是搖著頭。
宇文憲本來還有許多話要與他說的,此刻卻都說不出口了,他長嘆了一聲,摸了摸宇文的頭。
而后,他直接看向了不遠處的另一位大臣。
鄧國公竇熾。
竇熾在先前的戰場上受了傷,無奈撤退,率先回到了廟堂。
宇文邕對他頗為信任,很多事情都詢問他的看法。
兩人相見之后,便一同往城內走去。
宇文邕也不說話,就默默的跟在了兩位國公的身后。
宇文憲警了眼他,而后看向了竇熾,「兄長何以下手這么重?不過是個阿竇熾一愣,遲疑了下,「此天子家事...
宇文憲便沒有再詢問,兩人騎看馬并肩而行,竇熾心里有看許多的困惑「聽聞延州被破壞的極為嚴重,這是真的嗎?」
宇文憲也不瞞著對方,如實說道:「高長恭幾乎都將延州給搬空了,能帶走的都沒有落下,只有部分人得以幸免,在北面的那些成鎮,也都被他燒毀推倒,南面的哨塔之類也沒能保全。」
「我們費盡心思,卻得到了一片空地..::
「好在,我控制下的那些城池還是沒有遭受到破壞,至少不會真的變成一片空地。」
宇文憲的神色低落,他又說道:「高長恭著實狡詐..:.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留住延州,賀若弼說的對,他一直都在往后方運輸物資和人力。」
看著如此悲痛的宇文憲,竇熾不敢再詢問其他的事情了。
他只是勸慰道:,「齊國公,這只是一時的失利而已,盡管此番受挫,可卻有許多年輕的俊杰趁勢而出,我們這些人已經老了,有的上不動馬,有的舉不起刀,但是有這些后生們在,大周便不是沒有希望的。」
‘尤其是齊國公,當初跟著宇文護出征的時候,國公還只是略微知道些軍事而已,如今卻能跟高長恭正面作戰,不落下風,國公尚且年輕,往后,
未必就沒有機會能戰勝劉桃子!」
竇熾倒是很樂觀,連著勸說了幾句,
宇文憲也只是回了他一個略顯苦澀的笑容。
三位國公回到了皇宮,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得以與宇文邕相見。
宇文邕看到竇熾跟宇文憲站在一起,而宇文卻落在最后,跟他們拉開了好長的距離,眼里的喜色頓時消散,閃過一絲惱怒,又即刻消失。
「阿憲。」
宇文邕笑著拉住弟弟的手,熱情的邀請兩人坐下來。
竇熾倒是很明白大事,不敢停留,請辭離開,宇文贊是想走又不敢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宇文看著他,更是生氣,「愣在這里做什么?!」
宇文贊不太明白,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我..也坐下來?」
「坐下來干什么?出去!現在就出去!」
宇文打量著父親的神色,更加困惑了,不知道自己是該走,還是該留下來。
宇文憲及時開了口,,「阿贊,你先回去休息會。」
宇文贊這才低著頭離開了。
宇文邕失望的看著離開的兒子,又看向了一旁的弟弟,「這廝向來是聽不懂人話的,聽不懂氣話,也聽不懂好話....愚蠢,無能!」
宇文憲輕聲說道:(「兄長,阿贊尚且年幼,豈能對他如此嚴厲呢?」
「況且,我看他的身上還有傷....兄長下手太過了些。」
「這是國家往后的儲君,還請兄長勿要如此苛刻....
宇文邕皺起了眉頭,輕聲說道:「就是因為他是嫡長子,所以我才對他嚴厲。」
「這并非是因為我不愛他,當下的局勢你也明白,他讀不好書,用不好劍,甚至連待人都不會,如何能繼承父親所留下的事業呢?如何能對付那些兇惡的敵人呢?」
「其他的事情,我都隨你怎么說,唯獨阿的事情上,你勿要再勸!」
宇文邕的性格倔強,但凡是自己所認定的事情,是怎么都不會去改的,
宇文憲也只能作罷。
兩人不再談論宇文贊,宇文邕的心情頓時就好了許多,他并沒有因為先前的戰敗而責怪宇文憲,反而是夸贊起弟弟的勇猛,對弟弟表露出的非凡的軍事才能格外的欣慰。
如此夸贊了許久,宇文邕方才與他說起了正事。
宇文邕讓眾人暫且離開,等到屋內只剩下了兄弟二人的時候,他才緩緩說起自己的想法來。
宇文憲聽聞,大驚失色。
「兄長想伐陳??」
宇文憲不可置信的望看自家兄長,急忙說道:「兄長,當下如何還能出兵啊,我們在北面才剛剛吃了敗仗,長安周圍更是一片狼藉.....
「失之與北,取之以南。」
宇文邕平靜的說道:「我不會再輕易與劉桃子交戰了。」
「這次戰事足以證明,劉桃子的國力已經在我們之上了。」
「我們當下得想辦法提升國力,得為將來考慮才好。」
「我準備對宗室進行封王。
「封王??」
宇文憲依舊是不太能理解。
宇文邕解釋道:「先前我發布詔令,打擊大族,打擊釋家,可都沒有取得太大的突破,各項政策都只能局限在長安,無法到各地去。」
「我后來才想明白,這是因為地方上的人已經成了氣候。」
「各地的官員們,或許對我是忠誠的,但是,比起我而言,他們對其宗族和友人們更加的忠貞。」
「這些官員,不是大族出身,就是軍頭出身,彼此利益交織,根本不在意國家的興盛,所能看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利益。」
「而我大周的百姓們,竟會去幫助劉桃子的軍隊來對付我們自己人。」
「這是何等的悲哀啊?」
「地方上的這些蟲們,將我的子民禍害到了什么地步??」
宇文邕的臉色陰沉,「我需要你來幫助我。」
「過去宇文護多重用自己的兒子們,任由他們肆意妄為,我一直都惡之,可現在,我卻明白了些他的想法。」
「能治這些大族勛貴的,就只有宗室了。」
「我準備大封王,讓宗室們來逐步掌控兵權,掌控地方,用他們來推行我所想要的改革。”
「阿憲。」
宇文邕看向了自家弟弟,「你的想法呢?」
「你勿要有任何的隱瞞,也不要怕會影響我們的感情,想怎么說就怎么說,一定要說實話。」
他拉住弟弟的手,「當今大周已經到了懸崖邊上,若是兄弟們都不能齊心協力,那父親的基業就真的要葬送在我們的手里了。」
宇文憲聽著宇文邕的話,臉色格外的遲疑。
有些話,真的是不該讓自己來說,不該讓自己來參與,可想起當下的局勢,宇文憲索性咬著牙,也不在意了。
「兄長,您只看到了宗室之成效,卻沒有看到別的。」
「古代的魏國曾全力打壓宗室,晉朝相反。」
「兄長可還記得晉朝的下場嗎?」
宇文邕驚呆了,他看著面前的弟弟。
作為宗室,能主動說出這樣的話來,那是真的不容易,宇文邕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他輕輕握著弟弟的手,「就因為你這句話,我便覺得不必擔心宗室。」
「宗室之內,并非都是像宇文直這樣的人,也有如你這般的。」
「普朝之亂,那也是爆發在皇帝駕崩之后,皇帝還在的時候,他們是不敢為難的。」
「當下我們都還年輕,身強力壯,危險就在眼前,卻沒有辦法去考慮往后的事情,天下的諸多政策,哪有完美的呢?」
「任何政策,都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壞的一面。」
「當初父親他們施行授田,百姓們感恩戴德,如今卻被一些人變成了惡政,所有的事情都是同樣的道理。」
宇文憲點點頭,「好,我愿意幫助兄長。」
宇文邕這才繼續說道:「提拔宗室只是一個開始,往后的改革才是最重要的。」
「我當下準備了四個方案。」
「這些我稍后再與你細說,除了這些內部的事情,就是外頭的事情了。」
「陳國。」
「我們當下失去了險要的位置,劉桃子得到河南地,不出幾年,他的國力就提升到更加可怕的地步,這一點,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周國的國力本來就不如齊,何況是劉桃子呢?」
「我想要攻占陳國,以江水作為防線,等待北邊出現變故。」
宇文邕清了清嗓子,「你且聽我細說。」
「這些時日里,我們遭受了很大的損失,各地都缺少糧食,但是南邊是不缺的,南邊沒有遭遇過慘敗,糧食充足,只是要調到北邊實在不容易。」
「權景宣等人在南邊造船,荊州有我們規模極大的水軍。」
「這些水軍占據了有利的方向,可以順江一路南下,直搗黃龍。」
「陳國對我們沒有防備,他們將心思都放在了兩淮地,荊州的諸多地方防守有空缺。」
宇文邕還想要說更多,宇文憲卻直接打斷了他。
在兄弟打開心胸暢談之后,宇文憲都變得大膽了許多,他認真的說道:
「兄長,我覺得不可行。」
「哦?為何?」
「兄長方才所說的都很對,但是,忽然襲擊,能拿下陳國的許多州郡不假,而想要徹底滅亡陳國,只怕是不容易。」
「就算我們殺到了建康城外,那陳項也絕對不會輕易投降,他周圍的將車們也不會像過去侯景之亂時那樣原地不動,會以最快的速度出兵相救,若是出兵多了,就容易變成拉鋸戰,到時候南邊的糧食也會消耗完,對國力造成更大的影響,若是出兵少了,就會被他們直接殲滅。」
「陳國并不缺乏大將,這些人完全有能力應對如此襲擊。」
「一旦事情沒有成功,那我們與陳國就再也不能齊心對抗漢軍了。」
「一面要提防劉桃子,一面還要盯防陳人襲擊。」
「弊大于利。」
聽看弟弟的話,宇文邕頓時遲疑了起來,也不像方才那般自信滿滿。
宇文憲卻認真的說道:「但是兄長對國內的安排,我倒是很想要聽一聽..:.當下我們的疆土依舊很多,古人云:在德不在險..:.若是真的能完成兄長所說的這些革新,讓百姓們得以安居樂業,便是失去了夏州,劉桃子也不能輕易擊破我們的軍隊,登上我們的城池。」
宇文邕的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他認真的跟宇文憲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剛剛結束了一場戰爭的周國,此刻文因為別的事情而爭論不休,
四月,皇帝宇文邕忽然下令:封賞諸宗室。
齊國公宇文憲進位齊王,趙國公宇文招進位趙王,越國公宇文盛進越王,滕國公宇文進滕王.::.而魯國公宇文也正式從魯國公變成了大周太子,去掉了公爵。
此事迅速引起了極大的爭議,宗室們格外的激動,從國公進王爵,讓他們的地位直接超過了過去的那些國公們,雙方不再是平級的關系,宗室們開始穩壓這些國公們一頭。
如今國公們死的死,傷的傷,老的老,根本就沒有能站起來反對宇文邕的,相反,宇文邕這些年里提拔了很多宗室進入軍府和地方,這些人都成為了宇文邕的先頭兵,直勾勾的盯著那些國公們,就看誰敢公開表明自己不滿。
朝臣們對此也頗有些不贊成,他們以過去那些大肆封賞宗室而引發叛亂的事情為例子,勸說宇文邕。
宇文邕記住了這些勸說者的名字,而后將名單交給了宗室的兄弟們,
一時間,宗室們格外的強勢,對著那些朝臣以及其背后的國公們發起猛攻,越來越多的位置落在了宗室的手里。
五月,宇文邕下達了第二篇詔令:繼續封賞!
紀國公宇文康為紀王,畢國公宇文賢為畢王,鄯國公宇文貞為鄯王,宋國公宇文實為宋王,漢國公宇文贊為漢王,秦國公宇文勢為秦王,曹國公宇文允為曹王。
在大肆封王的同時,對其余的宗室也各有賞賜,有能力的宗室優先得到日托至全宇文邕甚至暗示宗室長者,讓其尋找有才能的宗室來繼嗣那些沒有后人的國公,以此來進行封賞拉攏。
一時間,國內大多重要的位置和軍隊都姓了宇文。
宗室們紛紛高呼,當真是圣王!!
在完成了對內部官員的革新之后,宇文邕終于決定大刀闊斧的對國內進行改革了。
而宇文邕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滅佛。
宇文邕直接下達詔令,詔令里說到如今寺院占有大量肥沃土地和人口,
又不承擔役租稅,魚肉百姓,違抗官府,私下里勾結陳國,在各地宣揚陳國的仁政,導致有百姓們脫離周國逃亡陳國等等,在寺廟內囤積糧食,藏軍械申胃,挑選年輕人來充當武力,有謀反的嫌疑云云。
在控訴了對方的惡行之后,宇文邕要求各地開始滅佛運動,效仿劉漢,
清理寺廟,釋放其佃戶,收回其耕地,流放高僧,燒毀經書。
周國上下驚,不知有多少人哭著請求皇帝收回成命,有官員通過辭官或者抗拒執行來反抗宇文邕的詔令。
宗室個此刻就派上了很好的用場,這些剛剛因為宇文邕而拿到了權力的年輕宗室們,亮起了獠牙,開始對這些不服從者下手。
只是短短幾個月內,周國之內,也變了天。
小善人家,家家哭號,大善人家,紛紛上路。
滅佛只是宇文邕諸多政策里的一個而已,他不只是要打和尚,他還要打大族,打勛貴。
國內道士們坐不住了,紛紛上書皇帝,希望能將這些寺廟變成道觀。
卻不知,這是剛好撞在了宇文邕的槍口上。
宇文邕順手將道士們也給禁了,下令各地在打寺廟的時候別忘了帶上道觀。
而后,皇帝第五次下令,這次的矛頭是直接對準了大族。
皇帝帶看破釜沉舟的膽氣,絲毫不怕國內會出現什么變故或者動亂,再也沒有了先前的束手束腳,抱著要么生,要么拉著你們一起死的態度,開始對一切不公事下手。
皇帝的第五次詔令,再次重新講述了下耕地和佃戶的問題:隱地三頃以上者,至死!謊報耕地者,至死!民庶為人奴婢者,釋放!
一場巨大的變革在西邊開始了。
pS:丁酉,紀國公康、畢國公賢、鄯國公貞、宋國公實、漢國公贊、秦國公勢、曹國公允并進爵為王。一一《周書·武皇帝本紀》
初斷佛、道二教,經像悉毀,罷沙門、道士,并令還民。并禁諸淫祀,
禮典所不載者,盡除之。一一《周書·武皇帝本紀》
我習慣帶看耳機碼字,結果耳朵炎癥了,聽東西很模糊,而且還疼,先前好了點,這幾天又復發了,得每天滴兩次藥水,更新就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些影響,我爭取早些補上,同時也勸各位讀者勿要長時間佩戴耳機,尤其是戴入式耳機。
北齊怪談 第411章 周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