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迦必須要承認,無論是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后,神霄樓主都是這世間最出色的男子。
他敬佩神霄樓主,能從一無所有走到武林巔峰。
他也對神霄樓主有著英雄之間的惺惺相惜,期待著能夠與其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斗。
可讓他接受神霄樓主成為他的妹夫?
鶴迦只要是一想起“妹夫”這個稱呼,他就想殺人。
可他現在殺不了人。
鶴迦面無表情。
“若按靈魂的年齡算,我亦不知道我存活了多久,蓬萊和北溟兩派也無法徹底將靈魂探查清楚。”晏聽風不徐不疾,目含笑意,“但若按照肉軀的年齡來算,前不久我才重新獲得了新的身體,的確是二十四歲無疑。”
“哦?”鶴迦眉梢一動,“不是最開始的肉軀?那么那具肉軀因何而崩?”
“王兄。”夜挽瀾低聲道,“是因為我,那天…”
她將三使者來到神州,欲要毀滅云京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講述了一遍。
鶴迦的神色一變:“小瀾,你可有事?”
“我已經無事了。”夜挽瀾搖了搖頭,“并且,修為也提升了不少,王兄無需擔憂。”
鶴迦的目光落在了晏聽風的身上。
“兄長別誤會,不是因為小挽。”晏聽風卻是搖頭,“是我自己的選擇,不會因此挾恩圖報,我必然會死,我只是將我的死亡做到了利益的最大化。”
“好一個將你的死亡做到了利益的最大化。”鶴迦竟是拍了拍手,“神霄樓主,不愧是武林至尊。”
花映月自言自語:“應該可以了吧?”
這些問題看似簡單,但卻埋藏著不少陷井。
答錯一個字,都會大錯特錯。
“最后一個問題。”鶴迦淡淡地笑了笑,“天下和小瀾你選一個,選誰?”
這句話,讓整個容家后山都死寂一片。
謝臨淵輕咳了一聲:“梵音,你千萬別問我這種問題,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林梵音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我不會問。”
她不必問,是因為他們都曾經歷過這一天,也早已做出了選擇。
“小鶴,你聽聽你問的都是什么問題?”項鳴玉很是頭疼,“姑姑知道你對阿瀾愛護得緊,但也…”
“姑姑。”晏聽風制止了她后面要說的話,唇邊笑意不改,“兄長問這個問題,真是一針見血。”
鶴迦神情淡冷:“那么,你的回答是什么?”
“小挽和天下,從來都不是一個非此即彼的選項。”晏聽風看向夜挽瀾,“在這件事情上,即便是沒有我的存在,只有小挽和天下,她會選擇天下。”
頓了頓,他緩緩道:“永寧公主從來都不是一個被選擇項,她本就是能夠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王。”
鶴迦的心微微一震,片刻后,他轉過頭:“五大世家還在等著你們,去吧。”
“那我一會兒再來看王兄。”夜挽瀾握住晏聽風的手,“我們去去就回。”
南令海的異動,讓五大世家也都惶惶不安。
這些天,他們在訓練的時候也心不在焉。
“夜小姐來了!”項少虞迎上前,“請。”
他們將夜挽瀾請到練兵臺的最高處。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動作,轉過了身。
“諸位,大戰在即,刻不容緩。”夜挽瀾緩緩道,“我知道在你們很多人心中,此刻還有著對未知的恐懼,以及對死亡的膽怯。”
這句話讓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下來,有的人握著長槍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著。
作為五大世家的子弟,他們遠比普通人要更了解三百年前的那段歷史。
只是觀看史書,便已經無法承受生命之痛了。
如果事情真的到來,他們真的有能力去面對嗎?
“但是,無需為這樣的情緒而感到,這是正常的情緒。”夜挽瀾說,“我也怕死,我也不知道未來到底會發生什么,我也會恐慌,我也會害怕。”
眾皆嘩然。
無論是年輕的世家子弟還是年老的一輩,都驚訝地抬起了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高臺上的女孩。
他們所見過的夜挽瀾,永遠都是一副從容不怕、氣定神閑的模樣。
這個世界上似乎都沒有她辦不到的事情,只要她想,那么她就能夠成功。
可她說,她會怕?
“命只有一條,誰又不怕死呢?”夜挽瀾笑了笑,“我數次瀕臨死亡,這個時候,我怕得不行,只是你們不曾看見罷了。”
有人好奇道:“那么夜小姐如何克服對死亡的恐懼呢?”
“如何克服?好問題。”夜挽瀾淡淡道,“因為我知道,我若死了,我身后的一切也將被碾碎,我對神州、對你們的愛與責任,要遠遠大于我對死亡的恐懼。”
所以,她不能死。
又有人抿唇:“可…我們打不過啊。”
“打不過?誰說的?是他們說的,還是我們自己說的?數千年來,世界這個巨大的棋盤,有人上桌,有人下桌,但我們沒有。”夜挽瀾冷冷道,“我們從始至終,都坐在主位!”
這句話狂妄至極,可卻又字字屬實。
即便是神州最傾頹的那段時間,也未曾徹底消失。
三百年后,死灰復燃,卷土重來。
而往前看的五千年,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滄海桑田,斗轉星移,神州大陸,仍屹立不倒。
“他們說的話太多了,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可他們說的,又哪一個成為了現實?”夜挽瀾的雙手按在桌面上,氣勢迫人,“他們所說,皆出于輕視,他們所說,皆出于懼怕。”
他們輕視強大萬分的寧朝,最后也慘滅。
但他們同樣懼怕神州再一次登上巔峰,重新世界第一。
“他們都說了什么?”夜挽瀾聲音淡淡,“他們曾說,神州要研究飛船,簡直是異想天開,可我們有了。”
“他們說,神州想制造出核彈,真是癡心妄想,可我們也有了。”
“他們說,神州人不行——”她聲音一停,肅殺之意頓生,“可現在的我們,誰敢說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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