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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任河南尹兼河內太守的荀攸,雖說比荀悅更為厭惡這些攀附交情的士族,卻不得不招待,兩年間的周旋逢迎,使本就寡言的荀公達愈發沉默。

  可突然有書佐來傳報一事,卻讓他臉色大變,拿起的竹簡也不由跌落在案臺。

  “嘭!”

  顧不得拾起竹簡,荀攸立即起身,急切問道:“有無喚醫者前去?康成公為何會忽然病重?是否感染了風寒?”

  書佐也臉色焦急地拱手回答道:“回稟荀府君,已有醫者前去診治,也喂食了一些湯藥,可康成公仍然每況愈下,直到兩個時辰后華太醫前往診斷,最終搖頭嘆息:病發太急已無力回天,或許鄭公只剩兩三日光景了。”

  聽聞華元化都說康成公到了藥石無功的地步,荀攸頓時沉默許久,不發一聲言語,最后低頭而嘆。

  這兩年來,劉繇與劉岱、張羨先后因病歿沒,張儉也差點病故,好在讓張仲景與華元化給救了回來。

  郭嘉、陳登等人也被天子下詔書,送到雒陽的太醫官署調養身體。

  接著天子更以詔書告知各地太守與縣令,一定要注意飲水與傷寒問題,若身體異常虛弱或者病重,可表奏朝廷遣醫官前往治理,郡縣政事可托于功曹、主簿等長吏。

  自從天下初定,各縣也時不時掀起瘟疫,好在波及范圍小,病癥來得快,去得也快。

  陛下得知情況則在雒陽又增置了一醫官學,同時與太學、農學并重,被天下人稱為京都三學府,里面的博士、祭酒們教的近乎相同,只是主要側重不同。

  “壽有盡時,天下又豈有長壽之人?可惜康成公不可見《漢記》典籍完成之日了…”

  荀攸收起了心里的悲愴,抬起衣袖擦拭了下眼眶,對書佐吩咐說道:“走罷,一齊再去看看當世大儒吧。”

  “不知天下要過多少年,才會有如鄭公這般了不起的儒者出現…集古今經文之大成。”

  等到荀攸趕到鄭玄居住在雒陽的院落時,已經有很多官吏與士人三五成群聚成一團,眾人皆有憂形于色,愁眉鎖眼。

  越來越多的士人聞訊趕來,卻又擠不進去,只好將院舍圍得水泄不通,站在外頭等待消息。

  人人都是低頭輕聲細語,不敢大聲疾呼。

  有士人恰巧抬頭望見荀攸,立馬作揖行禮道:“見過荀公!”

  荀攸頓時回禮,嘆息道:“諸位無需多禮,皆為康成公安危而來,我已命屬吏打水漿推車送來,可為諸位解渴。”

  “我等在此先謝過荀公!”

  有不少儒士待久了口干舌燥,又不好意思走開去飲水,聽見荀府君的話,忍不住心頭一喜,馬上拱手道謝。

  荀攸一路頷首點頭,進到了青瓦白墻的院內,只見太傅盧植、張儉、趙岐、荀悅、華歆等,諸多有名的儒士皆在屋外靜立等候。

  一問才得知除了早到場的張仲景與華元化以外,太醫官署另外有良醫之稱的醫者,也盡數在屋內為康成公診治。

  盧植看見荀攸到來,把他引到院里的角落處,嘆息說道:“春秋幾何,人生百歲,七十稀少,康成壽有七十余,可謂長壽也,我等也無需多為他徒自傷悲,誰又無垂老壽終之時?”

  “五十而知天命,知天命后,皆是一年老一年,一日衰一日,然能立下功業,則生死之命,未可言盡,公達莫要因此,撫年自傷…”

  盧植到來后,已開解了不少人,此刻見荀攸過來探望鄭玄,于是特意將他帶到角落開導。

  其實早在去歲年末,鄭玄就已經隱約感到自己身體快不行了,修書信一封給了天子道明情況,說他已無力主持編撰漢記之事,或許也沒辦法再看到漢家鄉里無犬吠的盛世景象。

  好在他已看到大漢中興,還是他的弟子舍命身體力行的完成,光一點就叫他死而無憾,此生之愿已足矣。

  鄭玄顫顫巍巍地寫完書信,又找來故友盧植,直言不諱的告訴他,自己可能要死了。

  而盧植本來興高采烈的來到,突然聽見鄭玄冷不丁的話,臉色立刻陰沉可怖,差點就想破口罵道。

  但鄭玄的下一句話,就把他所想的話全部堵塞在了心里,只見對方喘氣說道:“子干,我已修書告知陛下,交漢記的編撰托付給你,可不要讓我失望。”

  “倘若我溘然而逝,當要替我安慰細心諸多來客,如此才不負我們多年的交情啊!”

  這才是盧植接替過鄭玄的囑托,強忍住悲意來招待眾人的緣故。

  他不為故友安撫來客,還有誰能用大儒身份來勸慰大家?他自然也有悲愴,但悲愴不是來自于今日,而是那日聽到這個消息后,回去便已嚎啕大哭。

  荀攸聽罷,看著寬慰他的盧公,躬身揖拜道:“攸自無礙,還望太傅保重身體,天下之事或將托付于太傅矣。”

  無需道明,盧植便已經明白荀攸隱藏的意思。

  自從科考推廣天下以來,引起了很多地方的議論之聲。

  尤其是荊州、益州、揚州、幽州、并州的士族與世出兩千石的豪族皆在議論紛紜,說得沸沸揚揚。

  說來說去就是只有一條意見,本來可以舉孝廉為官,大不了多等兩三年便是,為什么現在要和窮鄉僻壤的鄉里豪族去爭奪官吏職位?

  還要通過鄉、縣、郡、京四道稽考,才能為官為吏。

  他們宗族屢出兩千石,比那些縣鄉豪族出身,最多只能做到郡吏、州吏的強太多。

  憑什么要讓他們子弟去和普通豪族去稽考競爭?

  隨著兩千石的世族開始議論,有些家中有注解典籍的士族也忍不住發聲,他們家中珍藏的先賢典籍講的范圍不廣,而稽考的科目卻繁多。

  治國之策與儒家六藝都在考試范圍內,總不能去別人家借典籍來學吧?

  有人忍不住反駁道:“朝廷早有詔書,這些無需精通,只要能經世致用便好。”

  而那些藏著無數先輩注解的士族,就立刻炸開了鍋,呵斥說道:“豎子小輩不懂先賢經典,若不皓首窮經的專心鉆研,只求粗略了解,又如何能治理好天下?”

  “小輩住嘴,勿再復言!”

  面對這樣的情況,就是鄭玄憑借當世大儒的身份,親自書信給各宗族語摯情長的勸說,以及邀請一些宗長、族長來到雒陽,在城外設臺與對方辯解,才把各地宗族抵觸稽考的事情漸漸壓了下去。

  現在鄭玄突然身體抱恙,恐怕各地士族、豪族又會掀起對科考的厭惡之心。

  所以荀攸才會認為重擔壓在了盧植身上,希望太傅代替康成公成為連接的橋梁。

  不然事情演變到最后,怕將興起兵戈…

  “真可謂,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荀攸目光穿過庭院,仿佛看到了更遠處的關中,已經能初步騰出手的朝廷,將會怎樣來遏制關東士族,只希望流血能流得少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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