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安如松的調侃,阿爾文哈哈一笑,隨即面色轉為嚴肅,語氣誠懇的說道:“安,就像我之前承諾過的,自今而后,我的人絕對不會去找你的麻煩,當然,也不會給你惹麻煩。”
“當然,我相信你,”安如松也收起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畢竟咱們是朋友,不是嗎?”
“哈哈,沒錯,咱們是朋友,”阿爾文大笑,接著,他端起酒杯,朝著安如松示意一下,說道,“為了朋友,咱們干一杯。”
安如松笑了笑,舉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與對方遙敬了一下,又對身邊的金中泰、倫納德表示一下,這才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宴結束,一行人從龍山旅社的正門出來,阿爾文與倫納德兩位美軍上校走在最前面,安如松則與海頓、金中泰等人跟在后面。
“安會長,今晚真是要感謝你的照應,”金中泰走在安如松的右側,他看著后者與那個海頓中校之間并無交流,便小聲說道,“否則的話,我恐怕要尷尬到坐不住了。”
“金將軍太客氣了,”安如松將目光從前方的倫納德身上收回來,笑著說道,“大家都是自己人,相互照應是應該的。更何況,我只是臨時充當了一下翻譯,并沒有幫到你什么。”
金中泰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的確是個脾氣暴躁的粗人,本身也沒什么文化,但脾氣暴躁的人也好,沒文化的人也罷,卻不一定心思不靈透,相反,類似金中泰的這樣的人,如果他沒有些心眼子的話,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了。
另外,這位金將軍雖然脾氣暴躁,而且囂張跋扈,但類似他這樣的人,卻大都有一個優點,那就是為人很講義氣。想想也是,若是他不講義氣的話,也不會到了現在,還與多年前曾經提拔過他的老家伙們,保持著密切的聯系了,尤其是那些老家伙們還都是身份敏感的存在。
在金中泰看來,安如松這個年輕人是真的不錯,今天晚上沒少給他幫忙。這一場聚會,在座的幾個主要人物都是美國佬,包括安如松在內,與他們交流的時候用的也都是英語。如果不是安如松為他充當翻譯,并時不時與他交談幾句的話,他今晚真的會尷尬至死的。
不過,那些感激的話說多了也沒什么用,金中泰從來不管別人說什么,而是只看對方是怎么做的,他自己當然也會遵守這個規則。所以,在簡單的向安如松表達了謝意之后,他便岔開了話題,轉而笑道:“安會長啊,咱們現在也算是彼此熟悉了,你就不要再說敬語了。”
語氣一頓,他又接著說道:“還有,我雖然在年齡上比你大了不少,但咱們還是平輩論教,你也不要稱呼我什么金將軍了,如果你瞧得起我的話,就叫我一聲金泰哥,怎么樣?”
“那,我就失禮了,”安如松停下腳步,先給對方微微鞠了個躬,這才笑著改了口,“金泰哥。”
“哈哈,好,好,”金中泰大笑,他伸手握住安如松的肩膀,一邊與他繼續往前走,一邊說道,“那我就叫你一聲如松,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安如松笑著點點頭,正想說什么,走在前面的倫納德兩人突然停住腳步,并轉身朝后面看過來。
安如松將送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隨即朝金中泰使了個眼色,腳下緊走幾步,趕上了停在前面的倫納德兩人。
此時,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停車場的入口處,倫納德兩人停下來,是準備與安如松他們正式說再見的。
自從就任首爾之后,倫納德一直都住在美國駐韓國大使館里,至于阿爾文,他就住在龍山軍營的南營區,所以,簡單的話別之后,幾人各自走向自己的車,只有金中泰拉住了安如松。
“如松啊,”一只手拉住安如松的左小臂,金中泰小聲說道,“我還有些事情想麻煩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方便。”
安如松點頭說道:“中泰哥不用客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直接開口就行。”
“這里說話不太方便,”金中泰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阿爾文,說道,“這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載哥哥一路?”
“這有什么不方便的,”安如松笑道,“中泰哥跟我來就是了。”
金中泰先是點了點頭,隨即,朝他的那位翻譯擺擺手,這才跟著安如松與珍妮,朝他們那輛雪佛蘭走去。
雪佛蘭薩博班的駕駛艙與后艙之間,設有一道隔斷,金中泰并不清楚安如松與珍妮之間的關系,他見負責開車的人是珍妮,便只當這女人是安如松的司機、保鏢兼情婦了,因此,在上了車之后,他直接就把隔斷上的小窗給關上了。
等到車子開動起來,金中泰并沒有直接開口說話,他蹙眉看著車窗外,直到車子走遠了,夜色下已經看不到阿爾文的身影了,他才長吸一口氣,咒罵道:“阿西,這些美國佬真的是太討厭了。”
說著話,他扭過頭來,看了一眼安如松,自嘲般的苦笑道:“如松啊,不瞞你說,相比起現在執掌國會的那些人,哥哥的本心其實倒是更愿意站在那些總喜歡鬧事的學生一邊的。”
安如松能明白對方的意思,如今執掌國會的那些人,就是以大國家黨為首的保守派,而所謂“喜歡鬧事的學生”,則是指的進步派,如今的進步派,大都是由當年那些總搞反美游行的學生們成長起來的。
“這些美國佬瞧不起咱們,”金中泰今晚像是有點喝多了,類似現在這樣的話,估計他在平時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口的,“當然,咱們在這些美國佬的面前,也直不起腰來。今天這一晚上,哥哥甚至都沒敢抽上一支煙。”
安如松聽了這話都想笑,今晚坐的那一圈人里,海頓中校是不抽煙的,每次有人點煙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的皺皺眉頭。
金中泰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整個聚會的過程中,他都沒有抽過煙。而相比起他來,安如松就沒有考慮那么多。
摸索著口袋,將還剩大半包的香煙掏出來,取了一支遞給金中泰。
“過去一段時間里,那些美國佬販毒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的,”金中泰將香煙接過去,又就著安如松點燃的打火機,將香煙引燃了,這才深吸一口,接著說道,“其實哥哥早就知道,這件事十成十是真的。想想看,那些過境的軍事郵件里,每年抽檢都能抽查到毒品,可這么多年了,卻從未增加過抽檢的覆蓋率。如果說美國佬用這個系統漏洞販毒的事情沒人知道的話,誰能相信?”
“但是話說回來,知道又如何?查出來又能如何?”金中泰絮絮叨叨的說著,“事實是,不管這件事是誰踢爆的,都只會給所有人惹來麻煩。”
說到這兒,他又急忙轉口說道:“當然,哥哥并不是在埋怨你,因為哥哥也知道你沒得選擇,就像哥哥我也沒得選擇一樣。”
“不過,幸運的是,這場風波總算是要過去了,”伸手在安如松的腿上輕拍一下,金中泰如釋重負的笑道,“最重要的是,現在明確了美國佬的態度,接下來我們也可以做出一些公開的應對了。”
安如松笑了笑,沒有接口。
“如松啊,剛才說過的需要你幫忙的事情,就與我們接下來的應對有關,”金中泰接著說道。
“中泰哥請說,”安如松做出專注的表情,說道。
“事情很簡單,”金中泰說道,“就是哥哥希望你的公司,能夠與哥哥的機務司令部攜手做一場秀,以此來表明機務司令部在美國佬販毒這件丑聞曝光之后,便已經在暗中展開了調查。”
他的這個想法顯然還沒有經過嚴密的規劃,因此一邊說的時候,還要一邊考慮。
“我明白了,中泰哥的意思,是做一次新聞炒作,”安如松點頭說道。
“對對,哥哥就是這個意思,”金中泰連連點頭,他抬起左手,在將頭頂的帽子摘下來,放在一邊的座位上,隨后,叉開五根手指,在頭頂上撓了撓,笑道,“炒作。”
“現在,只有來一場這樣的炒作,才能緩解哥哥肩膀上承受的壓力,”他將炒作這個詞反復嘀咕了兩遍,這才接著說道,“否則的話,即便是這場風波過去了,那些進步派的瘋狗也會咬著哥哥不放,除非哥哥辭職退伍。”
安如松明白對方的意思,現如今,美國人在販毒丑聞的問題上,雖然立場明確了,而韓國政府、軍隊這邊,肯定也會迅速做出反饋,但說到底,在過去幾天的時間里,類似金中泰這樣的人,畢竟是一直保持著緘默,對此,目前在政壇上陷入頹勢的進步派,肯定會以此為契機,咬住一些人不放的。
在大國家黨內,為什么會有人對安如松心存不滿?不就是因為他踢爆了駐韓美軍販毒這個丑聞,導致韓國民間的反美情緒又有所升溫嘛。而韓國的民意就是這樣,一旦民間的反美情緒高漲,進步派就會聲勢大漲,反過來,一旦朝韓出現對立,或是韓國與北面的鄰國出現矛盾,親美的情緒就會升騰,而保守派就會趁機占據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