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珍妮的身后步下樓梯,安如松遠遠看到客廳中央的沙發上坐著兩個人,兩人中一個穿著便裝,另外一個則穿著美軍的軍服。
穿便裝的自然就是倫納德了,而穿著美軍軍服的家伙,卻是一個身材魁梧,有著一頭金發的中年人。
當安如松下樓的時候,兩人都在沙發上坐著,倫納德背對著樓梯的方向,倒是那個中年人正對樓梯,因此,當安如松兩人出現在樓梯上的時候,中年人首先看到了他們,并面帶微笑的從沙發上站起了身。
看到中年人起身,倫納德朝后看了一眼,隨后,也跟著對方站起身來,面色嚴肅的說道:“安,你的情況怎么樣?”
“還不錯,”安如松朝著對方揮揮手,笑著說道,“很明顯,今晚幸運女神還是很眷顧我的”
說著,他伸出三根手指頭,比了比,“三槍,那些家伙朝我開了三槍,都被我奇跡般的躲了過去,唯一的問題,就是這里有一道擦傷。”
他走下最后一級臺階,又在臉上那道傷痕處指了指。
“那些家伙已經瘋了,”倫納德表情嚴肅的說道,“今晚,幸運女神眷顧的不僅僅是你,還有咱們每一個人,如果你沒有躲過那三槍的話,明天的國際輿論會把很多人都給燒死的,這其中也包括了我。”
話說完,他才扭頭看了一眼穿軍服的中年人,轉口說道:“來,我替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布蘭登·萊恩少校,在龍山基地負責憲兵的相關工作,因為今晚的襲擊事件涉及到了駐韓美軍,還涉及到了制式武器的濫用,所以,相關的調查工作將由他來負責。”
他又指了指安如松,對布蘭登少校說道:“這位就是NGN公司的安如松會長。”
“你好,安先生,”布蘭登少校的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的笑容,他主動朝著安如松伸出手,說道。
“你好,少校,”安如松同對方握了握手,說道,“真是抱歉,這么晚了,還要給你們添麻煩。”
“應該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才是,”布蘭德少校的臉上笑容依舊,他也不客套,徑直在剛才的位置重新坐下。
“兩位想要喝點什么?”等到兩人都入座,安如松才問道。
“咖啡吧,謝謝,”布蘭登少校首先說道。
“我也一樣,”倫納德先是隨意的說了一句,緊接著便岔開話題,說道,“安,說說今晚的具體情況吧。”
安如松朝著珍妮點了點頭,接著便將自己遭遇襲擊的過程簡單講述了一遍。
布蘭登少校聽的很認真,他等到安如松的講述結束之后,才突然插口問道:“安先生,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關注著你,哦,準確的說,不僅僅是我,包括整個龍山都在關注著你,至于原因,想必你也非常清楚了。”
龍山顯然是韓國首爾的龍山,但它目前特指的就是駐韓美軍司令部,不僅僅那些美國大兵用這種指替的說法,包括韓國人自己也是這么用的,搞得好像美國在首爾劃定了那么一片區域,將其轉化為了美利堅合眾國的海外飛地一般.哦,當然,事實也確實如此。
“NGN的那一篇報道,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布蘭登少校繼續說道,“輿論.”
“布蘭登,你這是在抱怨嗎?”倫納德打斷他的話,語氣不快的說道,“還是說在將制造丑聞的責任推到安先生的身上?你應該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也知道該追究誰的責任。”
“帶來麻煩的是那些混到軍隊中的毒販子,是那些早就察覺到了問題,卻一直對此裝傻充愣、無所作為的人,”他看了一眼安如松,說道,“安先生只是行使了他的言論自由權,是的,他有權利將新聞播報出去,而不是替那些該死的毒販子遮掩。”
“得了吧,上校,”盡管軍銜級別要比對方低很多,但布蘭登顯然并不畏懼倫納德,他嗤笑一聲,用帶著明顯嘲諷的語氣說道,“別在這里談什么言論自由權了,你恐怕是最不相信這一點的人了吧?這次的丑聞風波因何而起,你的心里清楚,我的心里同樣明白,所以,那些好聽的話就不要說了。”
倫納德臉上的表情顯得更加陰沉了,他盯著布蘭登看了幾秒鐘,突然嘲弄的一笑,說道:“既然你的心里清楚明白,那為什么現在又要參與進來?呵,是不是已經聽說了CID正在介入相關調查,所以心里慌了,選在這個時候參與進來,只是想要撇清與駐軍司令部那邊的關系?”
他說這話的時候,珍妮恰好端了一個托盤過來,托盤中放著三杯咖啡。
布蘭登原本是想說些什么的,看到珍妮過來,他又將送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直到珍妮將托盤放到茶幾上,又轉身離開,他才伸手端過一杯咖啡,送到唇邊吹了吹。
坐在一邊的安如松,如同看戲一般的看著這兩人針鋒相對,心里卻在思量著兩人這番對話里所透露出的信息。
按照安如松所掌握的信息,美軍中的憲兵是個比較特殊的存在,其規模并不大,整個美軍系統內,連同駐扎全球的數百個軍事基地,一共也只有六個憲兵旅。而在駐韓美軍的體系內,則只有一個憲兵營。
一般情況下,憲兵營的指揮官應該是中校級別的,而憲兵連的指揮官則是上尉級別的。根據剛才倫納德的介紹,布蘭登是龍山基地憲兵連的連長,那么他的級別應該是上尉,但其真實的軍銜卻是少校,估摸著這是因為龍山基地憲兵連的地位特殊,所以他的軍銜配的比較高。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聽倫納德的意思,布蘭德少校在此番的駐韓美軍司令部權爭中,始終是保持的中立態度,而他今晚之所以出現在這里,是因為他的中立立場發生了轉變。至于他發生轉變的原因,則是因為“CID”介入進來了。
在安如松童年的時候,經常在香港的警匪片里聽到“CID”這個詞,大體就是一群警察沖進匪巢,然后大喊“CID,所有人都不要動”什么的。
而在那些警匪片里,“CID”指的是刑事偵緝處,至于倫納德口中所說的“CID”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了,它指的是“美國陸軍刑事調查司令部”,該部門的諸多職能中有一項,就是負責陸軍重罪的刑事調查。
從駐韓美軍販毒丑聞曝光以來,不管是駐韓美軍司令部,還是美國本土方面,始終都沒有做出過明確的表態,甚至都沒有做出過公開的回應,因此,在輿論的分析中,大多認為美軍在對待這樁丑聞的態度上,還是像以前一樣,打算草草應對過去了。
但若是按照倫納德的說法,陸軍刑事調查司令部已經開始介入這一案件的調查了,那問題就嚴重了。且不管最終的調查結果如何,是不是能夠查出個一二三來,至少它說明了五角大樓的一個態度,那就是華盛頓方面已經將駐韓美軍參與販毒這件事,看成為“重罪”了,否則的話,相關的調查應該由憲兵來負責,而不需要出動“CID”。
布蘭登少校之所以打破中立立場,選擇直接介入這一案件,就是因為他感受到了政治風向。
面對倫納德的嘲諷,布蘭登少校沒有出言反駁,他慢悠悠的抿了口咖啡,隨即轉向安如松,問道:“安先生的手上有相關證據嗎?我是說能夠切實證明你所說一切屬實的證據。”
他的提問,將安如松的思緒拉回來。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他扭頭看了一眼倫納德。
“那就是有嘍?”布蘭登沒有等他回答,直接便繼續說道,“那很好,把它們交給我,后續的事情,由我來負責。”
安如松沒有說話,他伸手從茶托里端過一杯咖啡,送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相關的證據現在還不能給你,你想要的話,可以等著看隨后的新聞報道,”倫納德雙臂抱胸,后背靠進沙發里,語氣平淡的說道。
布蘭登沒理他,而是繼續看著安如松,說道:“安先生,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你現在所參與的是一樁風險多么大的爛事。”
他伸手指指坐在對面的倫納德,“不管這樁爛事最終攪出多大的風波,我們的倫納德上校至少都有退路,但,安先生,你沒有。”
見安如松不為所動,他又接著說道:“而且,你不了解的是,倫納德上校并不是一個關心下屬的人,他的上校軍銜可是踩著下屬的尸體.”
“啪!”
他的話還沒說完,客廳里便響起一聲爆響,卻是對面的倫納德將手中的咖啡杯用力墩在了面前的茶幾上,因為他用力的太大,咖啡杯直接裂成了三瓣,滾燙的咖啡濺得到處都是。
安如松被嚇了一跳,倒是挑起倫納德怒火的布蘭登依舊平靜,他將雙腿朝后縮了縮,免得粘到茶幾上的咖啡,隨后接著說道:“而且,安先生,你得明白,如果今晚的槍手真的想要干掉你,憑借一支SR25,再加上觀測手的配合,不到六百米的距離內,即便是幸運女神上過你的床,你也不可能活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