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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禁忌邪物(上)

  云光收斂,刑天鯉腳踏虛空,懸在天海之間。

  前方,灰蒙蒙一片,陰風陣陣,霧氣黏濕,森森邪氣陰寒刺骨,撲面而來,更有隱隱的腐朽腥味彌漫虛空,刑天鯉單單是看著前方那一片陰風邪霧,就只覺遍體生寒,本能的不愿靠近分毫。

  東云的中部群島,完了。

  大大小小數百座島嶼,上萬座大小城池,無數村鎮,數以千億計的東云黎民,全完了。

  不僅僅是這些東云人,甚至他們蓄養的牲口家禽,山林中的飛禽走獸,甚至是中部群島所在海域,深海中的所有魚蝦龜蟹等等,全都完了。

  灰霧所過之處,所有血肉之軀悉數飛灰,一切生命精氣都被吞噬一空。

  換來的,是高空垂下的數十條極細的灰線,若實若虛、如真如幻的灰線下方,分別懸浮著一條高有丈許,瘦削異常,通體上下只剩下皮包骨的老人。

  灰線緊緊連著他們的天靈蓋,他們靜靜的懸在虛空中,就好似一個個巨大的人形魚餌。

  他們眸子里閃爍著暗綠色的幽光,貪婪,兇戾,透著一股子非人的寒意。他們低沉的呼吸著,他們的胸腔內,好似有數萬座大型的鼓風機,他們每一次深沉的一呼一吸,都持續將近一刻鐘,吸氣如此,呼氣也是如此。

  他們的呼吸聲響徹天地,隔著數百里遠,都能聽到他們悠長而渾濁的呼吸聲。

  因為他們的呼吸,被灰霧籠罩的中部群島,掀起了一個個巨大而緩慢的旋風。

  巨大的風漩卷起粘稠的灰霧,最終在天地間,結成了一個個巨型的紡錘狀霧團,就好像有高手匠人用蜘蛛絲卷成了線團兒。

  高空中,來自英吉士王國郊外山林,還有其他數十處世界通道的太初之炁,翻翻滾滾,洶涌而來。渾濁的太初之炁尖嘯著沖到了這一片群島上方,然后一個九十度大轉折,呼嘯著俯沖向地面。

  黑龍城已經徹底湮滅,露出了深處地下的地宮。

  那座白骨鑄成的祭壇閃爍著迷離的磷光,瘋狂的吞噬著洶涌而來的太初之炁。滾滾太初之炁被祭壇凝聚的邪力瘋狂壓縮,塌陷成了一滴滴肉眼清晰可見的渾濁靈液。

  徐福、胡亥、趙高、邪馬臺四人被血繭包裹,靜靜的懸浮在祭壇上方。

  一縷縷渾濁靈液不斷滴落,融入血繭。

  繭子劇烈的收縮膨脹,內部不斷有沉悶的心跳聲傳出。偶爾渾濁的血光閃爍,厚厚的血繭就驟然變成透明狀,露出里面瘋狂蠕動變幻的四條身影。

  這四條身影…不能用‘人影’稱之。

  如魚,如蟲,如蛇,如諸般千奇百怪的生物。它們在蠕動,在變幻,偶爾有極短的一彈指時間,它們會凝成人形,然后迅速的變換成其他古怪猙獰的模樣。

  刑天鯉懸浮在空中,警惕的看著那懸浮在虛空中的數十條人影。

  公孫正、南巢囿、商紂王,還有刑天犼、刑天狡、巫饞、巫噬、巫貪幾人,乃至雷諾夫和一票心腹下屬,還有帝囹、帝禿、哈默、海銫等金仙級的大能,前腳后腳的,趕到了這里。

  清新的風吹過。

  ‘嘩啦啦’一聲巨響,刑天鯉身后的海面上,一株直徑百丈,高有數十里的巨木突然從海水生出一頭鉆了出來。巨木參天,樹干如碧玉,樹葉如翡翠,絲絲縷縷清新淡雅,甚至帶著淡淡花香氣的風微微吹拂而過。

  刑天鯉猛地回頭。

  他看到,那巨樹的樹干上,一張清晰的老人面孔浮現,一根極粗壯的樹杈蠕動著,宛如一支巨大的手臂,緩緩向前探出,手掌上,一名俏麗清新的白裙少女傲然佇立,蘇菲、瑪索,還有刑天鯉認識的數十名暗語森林的男女,悉數站在那巨大的樹杈上。

  刑天鯉瞳孔一凝。

  金仙仙魂震蕩,仙魂之力迅速掃過那白裙少女。

  “該死的東西!”金仙,仙魂已經發生蛻變,有了‘金之不朽’的韻味,金仙仙魂和天地宇宙的聯系越發緊密,任何金仙,都能擁有諸多神異的‘本能’。

  比如說,刑天鯉目光落在這些人身上,仙魂之力掃過那白裙少女,他就驚怒交集的發現——被他下了巫咒,自以為強行收服的瑪索,赫然只是那白裙少女的一具分身。

  憤然的刑天鯉咬著牙,《原始巫經》中,一篇卜算的咒禱之法浮現,他雙手縮在袖子里,十指變幻法印,默誦巫咒,就要通過他植入瑪索體內的巫咒,以此為因,強行推算出那白裙少女,即瑪索本尊的根本來路這個‘果’。

  但是冥冥中,一股絕強的力量庇護了這個白裙少女。

  任憑刑天鯉傾盡全力,他也只能確定,白裙少女是瑪索的本尊,瑪索是她用某種奇異的方法凝結的一具分身——偏偏這具分身,卻和道家、巫家,乃至佛門,甚至是妖魔道的分身,有著極大的不同。

  本尊是本尊,分身是分身,本尊和分身之間,固然聯系緊密,卻也能看成兩個完全獨立的個體…

  白裙少女和瑪索之間,更像是——瑪索是白裙少女動用自己的一部分本源,‘種植’出來的‘子輩體’?

  白裙少女,是種子。

  瑪索,是新的果實?

  什么亂七八糟的…刑天鯉身體微微一震,嘴角一縷鮮血滲了出來。他強行催動咒禱之術,強行推衍白裙少女和瑪索之間的古怪關系,不經意間,已經受到反噬——庇護這白裙少女的那股力量,層級很高,遠超金仙!

  刑天鯉深沉的盯了白裙少女一眼。

  少女微笑,朝著刑天鯉眨巴了一下眼睛,精致異常,纖細纖薄,精巧完美得好似一片玉雕蟬翼的容顏,在金紅色的陽光下,隱隱泛著迷離的光輝。

  她向后退了一步,來到了瑪索身邊,抓住瑪索的手臂,輕輕舉起,帶著一絲挑釁之意,朝著刑天鯉晃了晃。

  刑天鯉眸光一寒,正要說話,少女身后,幾名袒露上身,腰間纏著獸皮戰裙,背后背著重盾、大斧、長弓、矛戈的巫族漢子大步行出。

  這些巫族漢子和那少女嘟囔了兩句,身體微微蹲伏,然后猛地躍起,劃出巨大的弧線,‘咣咣’有聲的,好似投石機砸出的石塊,猛地掠到了刑天犼、刑天狡以及南巢囿身邊。

  幾個漢子向刑天犼、刑天狡行了一禮,就湊到了南巢囿身邊,向他低聲嘟囔了幾句。

  刑天鯉聽得清楚,幾個分別來自刑天氏、相柳氏、后羿氏的漢子,講述了白裙少女的來歷——心幕神州,仰慕巫族,不遠億萬里,從異域來投,愿意配合巫族,對抗圣羅斯帝國和瑪利亞一行瘋狂侵略的‘義士’!

  刑天鯉呆住了。

  還能有這樣的解釋?

  你們知道不知道,她們所謂的‘異域’,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啊…雖然不知道這群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從她們之前的所作所為來看,她們絕對不是善茬!

  但是不等刑天鯉開口,那南巢囿已經眉頭一挑,雙眸幽光四射,滿意的點了點頭:“可見,我大夏威孚四方,德配天地,這異域兒女,不遠萬里,誠心投效…可見,這天地氣數,這神州正朔,在我大夏,這是妥妥不會錯的!”

  南巢囿這般說了,刑天犼、刑天狡微笑頷首,紛紛附和。

  公孫正狠狠撇了撇嘴,冷冷的哼了一聲。

  商紂王更是斜著眼,右手按住了腰間佩刀刀柄,一副隨時拔刀,和南巢囿當場放對的模樣。

  眼看現場的氣氛越發古怪,前方陰風習習,縷縷灰霧升騰,一名身形高挑、枯瘦的老人緩步踏空行來。就看他整個身體都袒露在外,皮肉成灰白色,身軀上,好些地方皮肉殘缺,露出了內部枯黃色、死氣沉沉的骨骼,以及黑紅色,同樣干癟黯淡,沒有任何生機的五臟六腑。

  大地上,無數血肉生靈被屠滅,他們的血肉精氣,正化為絲絲縷縷的血線騰空,一部分血線,正紛紛向這逼近的老人匯聚而來,絲絲縷縷,不斷融入他的身軀。

  每走一步,這老人的氣息就強大一分,他那死氣沉沉的身軀,也就恢復一點活氣。

  等到他走到眾人面前不到一里地的時候,老人黑紅色,干癟枯萎的內臟已經變得大半豐盈,色澤也變得好似剛剛宰殺的大肥豬的豬肝一般鮮艷紅潤。

  他枯黃色、死氣沉沉的骨骼,隱隱鍍上了一層亮盈盈的幽光,枯黃色也變成了乳黃色,看上去看得順眼了不少。

  那些殘缺的皮肉附近,一縷縷死氣不斷被磅礴的生機沖突,一點點掙扎著,蠕動著,好似無數粘稠的蛆蟲,慢吞吞的從他皮肉缺口處鉆了出來,伴隨著凄厲的哀嚎聲融入外界的陰風。

  于是,皮肉上點點鮮嫩的肉芽開始生長,好似朽木的皮肉,逐漸變得新鮮、鮮妍,這個老家伙的五官也隨之一點點的豐盈,逐漸有了三分活人應有的模樣。

  慢吞吞的,一步一步的行了過來。

  老人在距離眾人還有百丈之處站定,他雙眸閃爍著暗綠色幽光,極貪婪的朝著四周望了一圈,枯瘦的,不斷有干結的皮屑掉落的嘴唇微微蠕動,低沉的嘟囔道:“雖然…不是…赤縣…九州…卻也…算是…吾等…第二…故鄉!”

  極艱澀的嘟囔了幾個字,老人的話語逐漸變得流利。

  他目光如刀,極深沉的逐個掃過公孫正、南巢囿和商紂王,他的目光,也僅僅是掃過了他們三個,似乎在場這么多人,唯有這三人,值得他注意。

  緩緩點頭,老人喃喃道:“老朽,何德何能,能有三位人皇血裔,親自迎接?嘻,爾等,是三皇五帝,哪一脈的族裔?”

  巫饞龐大的腦袋上,數十顆電子眼齊齊閃過兇戾的幽光,他揮動巨大的金屬手臂,‘嗡嗡’咆哮道:“老家伙,你眼里,只有這些人皇后裔?看不到吾等怎的?”

  老人微微側過頭來,極輕蔑的朝著巫饞斜睨了一眼。

  無聲無息,毫無痕跡,一巫雷在巫饞胸口猛地爆開。

  ‘嘭’的一聲悶響,雷光迸濺,雷聲并不洪亮,大概就是七八歲孩童,掄起鼓槌,敲擊一面三尺牛皮鼓的那等響動。

  巫饞悶哼一聲,他胸前厚重的裝甲板‘嘩啦啦’爆開,無數金屬碎屑頃刻間被巫雷威能化為赤紅色的鐵漿,宛如火山爆發一般,高溫鐵水噴濺數里。

  巫饞被炸得向后倒飛,悶哼著倒飛了數十里遠,一頭撞在了一座突兀探出海面的巨大礁石上,將那方圓百畝的礁石撞得稀碎,這才好容易穩住身形。

  “該死的老家伙,你敢下手偷襲?”巫饞怒罵,他數丈高的巨大金屬之軀瘋狂膨脹,無數機械構件宛如潮水一樣從他體內噴出,伴隨著‘嗆瑯瑯’金屬撞擊聲,巫饞在三五個呼吸間,就化為直徑三十里的金屬平臺,宛如一片烏云高懸海天之間。

  刑天鯉等人,則是默不作聲的向后退了好幾里地。

  這老人模樣詭異恐怖,氣息邪異扭曲,行事手段更是詭譎莫測。剛剛那一道巫雷,就連刑天鯉都沒發現,這老人究竟是如何在無聲無息之間出手的。

  這一道巫雷,本質很簡單,就是最尋常的巫道雷法,以自身精血融合巫力,于體內五臟之力迸發,在‘體內小天地’之間,萌發的后天五行巫法雷。

  這雷法,并不高妙,算是巫道諸多神通法門中,最基本的雷法。

  但是這老人對于這普通的巫雷,已經將其演繹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以如今刑天鯉之能,都無法看透他是如何出手的,這就很有點嚇人了。

  嗯,巫饞頭鐵,讓他去試探試探罷?

  這并沒有污蔑他,這家伙,真的是頭鐵啊,他的整個腦袋瓜子,都被自己改造成了金屬疙瘩嘛!

  刑天鯉一邊后退,一邊朝著公孫正等老家伙瞥了一眼。

  結果,他看到公孫正、南巢囿、商紂王等一群老貨,一個個臉上表情,都是那般的無良,無良到自然而然、風輕云淡的地步——發現刑天鯉在偷偷的打量自己,公孫正等人,紛紛沖著刑天鯉微微一笑。

  刑天鯉也心領神會,微微一笑。

  然后,刑天鯉笑容驟然一僵——啊呸,道爺怎么和這群老家伙一般,變得這般無良而陰險了?道爺風華正茂,兩輩子的歲數加起來,也不到兩百歲,怎可能變得和他們一般腹黑?

  巫饞通體激蕩著巨龍一般的電弧光,龐大的金屬軀體上,一座座猙獰的炮臺猛地探出頭來,一尊尊粗大的炮口鎖定了老人的身軀,伴隨著巨大的炮聲,一發發實體炮彈,以及一道道威力驚人的高能光線,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粒子洪流等高能攻擊,瘋狂的朝著那老人沖刷了過去。

  老人瞇著眼,緩緩舉起雙手。

  他輕聲道:“旁門左道,雕蟲小技…嗤,這是什么下三濫的手段?咄!土,五行,逆,震,陷,湮!”

  老人面前,有灰色霧氣縈蕩,厚重的灰色霧氣凝成綿綿百里的城墻,輕松抵擋住了巫饞傾盡全力爆發的攻擊。他的咒語聲‘嗡嗡嚶嚶’,好似整個天地都在響應他的咒語,四面八方,方圓千里之內,整個虛空都隨著他的咒語聲在緩緩震蕩。

  巫饞瘋狂的傾瀉火力。

  無數炮彈,無數流光,無數稀奇古怪的能量洪流傾瀉在灰色霧氣上,就好似一桶桶食鹽倒入了深海,沒有濺起半點兒浪花。

  反而是隨著老人的咒語聲,巫饞龐大的金屬身軀上,一道道晦澀的土黃色紋路悄然滋生,緩緩蔓延。厚重的金屬結構逐漸巖石化、泥土化,內部的能量回路、諸多管道、齒輪、連桿等機械構造,紛紛失去功效。

  ‘咔嚓’聲不絕于耳,巫饞身上,大塊大塊的金屬部件變成了巖石,變成了泥土,變得死氣沉沉,紛紛從他的身軀上脫落。

  老人不緊不慢的念誦咒語,伴隨著巫饞驚怒交集的吼聲,他的大半個身軀‘嘩啦啦’崩解,巨大的石塊,還有一塊塊小山般的泥土崩落在海上,砸得下方海面炸開了大片漣漪。

  巫饞怪嘯,他身體一晃,異變的軀體齊齊崩解脫落,他身上大片電漿流光涌動,一塊塊厚重的六邊形鋼板從他體內飛出,迅速在他身邊組成了一座上應天星的龐大巫陣。無數條電光在十幾萬塊巨大的鋼板間流淌,奇異的力場迅速隔絕了老人詭異的巫咒之力。

  “老家伙,你真該死。”巫饞嘶聲道:“你這是古巫道,山海一脈巫法。嘿,太古之時,這是大巫們行走天下,疏通水脈,填塞沼澤,化天災為良田的手段。”

  ‘嗤嗤’聲中,肉眼可見一道道若隱若現的波紋瘋狂沖刷巫饞布下的巫陣,不斷有山峰、沼澤、大海、河流諸般山海異象在巫陣邊緣涌蕩,龐大的巫陣被沖得微微搖晃,剛剛被弄得狼狽不堪的巫饞,卻已然穩住了陣腳。

  ‘嗆瑯瑯’金屬撞擊聲不絕于耳,無數機械構件如潮水一般從巫饞體內涌出,他的身軀急速膨脹,頃刻間就化為直徑兩百里的小型金屬行星,呼嘯著沖上了離地百里的高空。

  十幾萬塊厚重鋼板懸浮虛空,巫陣中電光涌動,聲勢驚人。

  巫饞的身軀正中,一塊巨大的鋼板緩緩挪開,一個直徑十里的巨型炮口浮現,炮口中幽光迷離,一股讓刑天鯉都感到窒息的恐怖威壓呼嘯擴散,讓那老人僵硬呆板的面皮都一陣陣的抽搐痙攣。

  “那么,本座也就玩真的了。嘿,試試本座的‘誅仙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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