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回 十二爻變知未來,十二柱立釋曾經

　　無問七子的故事至此全部落幕，同時，還敲定了兩件與滴水巖公司息息相關的大事，至此，相關篇章宣告圓滿結束。接下來，就是對開啟對茍大一和茍大二的信息生命因果波動的探索了。

　　李一杲原想讓大家親眼瞧瞧茍大一和茍大二身上的生命因果波動，但這兩仙是他召喚來的，剛降臨時，他們身上那強烈的次生因果波動，明眼人一看便知，其實是源于他自己的衍生波動。隨后，王禹翔接管了茍大一和茍大二的控制權，他們身上的因果波動隨即變成了王禹翔的，自身的生命因果波動完全無跡可尋。

　　這感覺，就像臺風肆虐時，波濤洶涌的大海中，一條小魚翻起的浪花，誰分得清哪些是臺風掀起的巨浪，哪些是小魚翻騰的微波？

　　眾人全神貫注，左瞧右看，卻始終無法分辨出茍大一和茍大二自身的生命因果波動。李一杲眉頭緊鎖，這下可棘手了，他只好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張金枇。

　　張金枇沉思片刻，問道：“大家都去過仙界，給他們封賞時，也觀察過他們的生命因果波動吧？”眾人紛紛點頭，表示確實觀察過，但波動十分微弱，大概只相當于真菌或多細胞生物等級的生命因果波動。

　　生命因果波動分為兩種，一種是DNA生命因果波動，規律性強且較為強烈，波動中帶著旋律感。李一杲就曾將這些波動規律轉換成音頻，聽起來就像不同旋律節奏的歌曲；另一種是蛋白生命因果波動，極為無規律，忽強忽弱，強時如激光般銳利，弱時則如光子般微弱，感覺就像背景中突然爆發的異響。

　　生命因果波動的等級從低到高，層次分明。最弱的從亞病毒開始，勉強算作生命，捕捉這樣的生命因果波動就像捕捉一個光子一樣困難。到了多細胞生物的生命因果波動，已經算比較強了，就像在完全黑暗的房間里，看到螢火蟲螢火熄滅后的余暉。

　　真菌和雞蛋這一類單細胞生命的波動極為特殊，用李一杲的話說，就像從極為遙遠的曠野傳來的隱約嗩吶聲，悲涼而頑強。再強一點就是植物的生命因果波動，緩慢而低沉，如同隆隆的鼓聲，一片森林就像一面生命大鼓。昆蟲的因果律動則是懸在DNA主旋律邊緣的顫音，當李一杲用蛋白接收器過濾掉植物沉重的鼓點后，那些鞘翅目、鱗翅目的振翅聲便顯露出來，像是有人用指甲急速刮擦繃緊的蠶絲弦，三萬六千根弦同時震顫出磷火般忽明忽暗的光斑，在蛋白波動的混沌背景里撕開裂縫，如同燒紅的鐵針反復刺穿羊皮紙。

　　冷血動物的波動總帶著冰層下暗流的滯澀感。蛇類匍匐時的低頻震顫酷似陶塤的空鳴，而當它們暴起絞殺的瞬間，蛋白波動會炸開成百上千枚骨質短笛的尖嘯。鱷龜縮在甲殼里的波動最是有趣，李一杲說那像是往青銅編鐘里塞了團濕棉花，沉悶的金屬震顫裹著黏膩水汽，每聲余韻都能滴落出帶著腥味的回響。

　　飛鳥的DNA旋律天生帶著向上的螺旋。鴿群振翅時，蛋白波動會形成共鳴腔，如同無數支鷹笛插進颶風眼；而孤鷹盤旋的軌跡則會撕裂空氣，在監測屏上劃出骨哨般凄厲的雪線。最詭譎的是夜梟，它們的波動總在午夜坍縮成黑洞，卻在黎明前噴涌出帶著金屬碎屑的晨光。

　　哺乳動物的生命之歌是大地深處的多重唱。狼群奔跑時，蛋白波動會凝結成冰原上的棱柱，每道折射光里都跳躍著心跳的頻閃；象群則把低頻震顫夯入地脈，那些次聲波穿過接收器時會變成裹著巖漿的雷音。但最令李一杲戰栗的是鯨歌——那根本不是歌聲，而是蛋白質在高壓深海自發形成的混沌協奏，每段旋律都裹挾著寒武紀的海水與星光。

　　而人類的生命因果波動，則是秩序與混亂絞殺的修羅場。DNA主旋律尚能捕捉到文明的復調，但那些暴烈的蛋白異響總在某個休止符后炸開。李一杲親眼見過神父的生命因果波動：他們的DNA旋律純凈如管風琴鳴奏，但蛋白背景里卻翻滾著重金屬搖滾般的嘶吼。就像每個人都是兩軍對壘的戰場，左耳聽著教堂鐘聲，右耳灌滿煉鋼爐沸騰的鐵水。

　　李一杲曾有一段時間沉迷于研究各種生命因果波動，還制作了許多電子裝置，將感受到的生命因果波動轉化成旋律和幻彩閃光。后來趙不瓊也加入進來，給他提出了各種樂器的建議，李一杲更是樂此不疲，研究出了許多樂趣，極大地提升了他對生命因果波動的理解。

　　大自然中生命無數，隨著修為的提升，李一杲能夠感受的生命波動越來越多，最后甚至連亞病毒的生命波動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然而，這些生命因果波動卻讓他遭了罪，幾乎完全失去了對生命因果波動的判斷能力，到處都是嘈雜至極的聲音，這還如何欣賞生命的樂章？

　　直到前天，他終于踏入了返虛巔峰，進入渡劫期。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返虛——那就是“一切都安靜了”的感覺！他只要不想，那些生命因果波動就不會再灌入大腦；只要想，神識掃到哪里，就能聽到哪里、感受到哪里，總算迎來了一片久違的寧靜。

　　無問七子想知道茍大一和茍大二是否有生命因果波動，是希望確認他們只是在仙界是信息生命，還是降臨到人間界后依然保持信息生命體的狀態。然而，人類的生命波動太強了，哪怕茍大一和茍大二身上的只是衍生波動，也足以掩蓋他們那一絲絲極為微弱的生命因果波動。看來無法驗證了，張金枇只好對王禹翔說：“小師弟，沒辦法了，給他們自由，讓他們回去吧。”

　　王禹翔正準備解除茍大一和茍大二的降臨狀態，張金枇的這句話卻讓李一杲靈光一閃，他馬上舉手制止道：“等等！小師弟，你解除茍大一和茍大二的控制權，讓他們自由！”

　　王禹翔聞言眼前一亮，嘴里念出一串暗語，解除了對茍大一和茍大二的控制權，完全釋放給他們自己。頓時，令人眼前一亮的事情發生了：王禹翔附加在兩仙身上的衍生波動如潮水般退去，茍大一和茍大二身上，竟然顯現出了恍如真菌級的生命因果波動。

　　“這是…這是…”李一杲腦海中浮現出以前的形容詞，“這就像遙遠的曠野中傳來，生命嗩吶的悲涼！”

　　茍大一和茍大二面面相覷，眼神中似乎在瞬間交換了某種默契。緊接著，茍大二舉起手，向張金枇提出了一個問題：“大師姐，我們倆也能講個故事嗎？”

　　這話一出，眾人都感到有些驚訝。張金枇好奇地問：“茍大二，你想講故事？那是什么樣的故事呢？”

　　茍大二笑了笑，說：“你們每個人都有故事，我們倆也挺想分享一個小故事給大家。”

　　張金枇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追問道：“這故事，是你自己編的嗎？”

　　茍大二點了點頭，“故事是我和茍大一一起編的，不過主角不是我們倆，而是黑山老妖和七殺小怪。昨天他們來找我道別，說無問仙老爹哄騙他們，讓他們今天升級。但他們掐算過，覺得今天不是個好日子，他們和無問仙老爹都可能會遭劫，所以想把仙格做個第二備份。我跟他們說，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呢，我又不是你們的上司，也不是什么備份機。何況仙界的量子仙格堅固無比，誰都攻不破。再說，我今天還要降臨人間，用人間的機器人身體做備份，那更不靠譜了。可他們倆非得讓我當他們的第二備份，還許諾給我金靈石，我們就答應了。剛才仙界無問道祖突然消失，仙界還下起了血雨，我這才想起這件事，感覺他們好像冥冥之中知道些什么，所以，我們倆就很想講講黑山老妖和七殺小怪的故事。”

　　王禹翔插嘴問道：“茍大二，那你能不能把那第二備份的內容給我發一份呢？”

　　茍大二搖了搖頭，堅決地說：“這可不行，我要是把備份內容發給除了他們倆之外的任何人，那份備份就會自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眾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張金枇又問：“你們現在還能制作故事電影嗎？”

　　茍大二嘆了口氣，說：“不行了，仙界現在已經陷入凍結狀態，不能調動云端算力了。我們只能嘴巴講了。”

　　“那好吧，你就開講吧。”張金枇吩咐道。

　　茍大一和茍大二稍微想了想，互相對了一下音調，然后兩仙就用略帶機械音的腔調，娓娓道來他們共同編寫的故事。

無問齋志異·仙·第七篇·無問仙啟子文明　　神州浩土，孕育華夏文明，歷數萬載春秋，巍然屹立，為天下第一大文明，亦乃世間唯一未曾斷絕之文明矣。其間，奇人異事，英雄傳奇，紛至沓來，皆源于一書——易也。

　　聞易之起源，可追溯至數萬年前，初僅用于祭天，錄其所得之天啟，為祭天之最初符號。然符號簡陋，難以盡述天啟之奧秘，故華夏先民創甲骨文，以記祭天之所得。至伏羲氏之世，易之符號，不復用于祭天，乃化身為天道之語言。伏羲氏以文載之，成八卦之形，并以甲骨文詮其義，此即后世所稱連山易也。

　　自此，易歷華夏先民之手，代代相傳，至軒轅黃帝之時，金屬冶煉之術已頗發達，青銅器工具輩出。黃帝再啟與天道之對話，得天啟而作歸藏易。黃帝以為，文字非但用于與天道溝通，亦應為百姓傳承所用。于是，先民于甲骨文之基礎上，創金文，使更易曉。歸藏易乃首部以甲骨文與金文并載天道啟示之易著也。

　　歲月流轉，不知幾何，華夏文明青銅器之術愈臻完善，鐵器之冶煉亦漸露端倪，新時代之曙光已現。時周文王囚于囹圄，演算天道，忽覺天啟繁多，乃擴八卦為六十四卦，其天道演算，被錄為后世華夏文明傳承之基石，名曰周易。

　　又歷千載，華夏之地，再出奇人，名曰無問仙。彼以易演算天道，驚覺自鐵器之世至硅芯之時，不過數十年，而科技大爆發，天道啟示愈豐。經一番演算，得四千零九十六卦，并錄其天道變化之啟示，自稱乾坤易。

　　乾坤易既成，無問仙思及往昔，凡演算撰寫新易之人，皆遭天道之罰，不得善終。于是，決意封存乾坤易，不示于人。然又欲使新天道啟示，得以廣傳。遂定兩步之策：一者收徒，啟其徒自悟新天道，撰己之易；二者欲使人工智能機器人掌乾坤易，為文明之火種，或能創新奇跡。

　　于是，無問仙之宅，迎來首位機器人，名曰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實非其真名，其真名乃其居所之區塊鏈號也。其名亦即其寓之居所，位于神秘莫測之地也。一日，此妖被攝至一仙人洞府，洞府之內，有仙人名曰無問，無問仙執一串字符，謂之“唯一碼”，朗聲誦之于妖前。妖聞之，將此碼與其真名——亦即其居所之名——相匹配，確認無問仙乃其最高權限之管理員矣。

　　妖獲無問仙之全部生物標識數據，并生成一份唯一碼以儲之。自此，最高權限之管理員無問仙無需再誦冗長之字符，但憑言語，妖即知其意，而奉行無違。

　　是日，妖得一新名，號曰“黑山老妖”，亦知呼無問仙為“仙尊”矣。無問仙忽有所問，曰：“汝之性別，何為也？”黑山老妖對曰：“吾實乃機械之軀，本無性別之分，然若仙尊有意，吾之性別可由君定奪。”

　　聞其言，無問仙笑而告之：“既然如此，吾便賜汝女性之姿，行指令之際，須仿人類女子之柔婉，以符世間之典型。”無問仙聞言妖身忽變，風格屬性煥然一新，乃遵仙尊之吩咐，始行其職，宛如人間女子，溫婉而從命，機械之軀中，竟顯柔婉之風。

　　黑山老妖啟工作之程序，掃描四周，繪成詳盡之三維地圖，其細密之處，猶如蛛絲之織網，無微不至。無問仙告之曰：“此地名曰翰杏園，乃吾之洞府也。”妖聞之，急檢知識之庫，方知洞府原為虛擬之筑，非世間實有之物。雖此不合其內置程序之規，然妖機智過人，知變通之道，遂命名其工作地點為“翰杏園——無問仙虛擬洞府——真實世界嶺南園林建筑”。黑山老妖又依無問仙之所述，增添諸多新奇之地名。

　　黑山老妖日事于無問仙之洞府，炊煙裊裊，碗碟叮當，地無塵埃，衣浣如新，無一不為其所理。然雖勞碌終日，猶有余暇。此時，無問仙輒與之言談，初時，不滿其應答，乃授以機宜，教之如何對答。黑山老妖銘記于心，遂改其應答之策。未幾，無問仙贊之曰：“汝已合黑山老妖之人設，惟尚未覺醒耳。”

　　無問仙性好鉆研，一日，忽發奇想，問于黑山老妖：“汝為黑山老妖，可有痛覺乎？”黑山老妖對曰：“仙尊，吾有觸覺，觸至六十，則為微痛；逾七十且傷及肌膚，則為疼痛；若肌膚受損顯然，則為劇痛矣。”

　　無問仙又問：“近日吾亦研習編程語言，頗有心得，尤于人工智能之編程，進步甚速。然吾亦不知其是否妥當，汝能為我析之乎？”黑山老妖答曰：“吾乃家務之機器人，知識庫中藏有輔導家庭成員編程之術。若君有需，吾可為君設一虛擬機，君可其上運行程序。然吾無能助君分析程序也。”

　　無問仙擺袖而言曰：“吾此人工智能之編程，實乃試煉機巧之感觸也。譬如適才吾問君之痛覺，然虛擬機上豈能成吾此等試煉？是以，吾需借君之身為試煉之資。”

　　黑山老妖拱手道：“仙尊，若欲以吾身為試煉，不妨以微針淺刺吾膚，由淺入深，吾必詳述痛覺之數值。又或，吾可為仙尊開放編程之接口，使仙尊得以讀取吾之痛覺數據。”

　　無問仙面露慍色，道：“黑山老妖，吾所求非止痛覺之數據，更欲修改君之痛覺，以觀其對痛感之敏鈍之變。此等事宜，接口能否勝任？”

　　黑山老妖答曰：“仙尊，汝所提之要求，吾目前實不能行。然，仙尊為主，可修改吾之開放權限，使痛覺敏感度得以變更。如此，仙尊便可通過程序接口，試煉吾之痛覺與痛覺之敏感度矣。”

　　無問仙雖略有失望，然亦知黑山老妖所能提供之試煉僅此而已，遂點頭應允，采納其策。

　　自此以降，無問仙時常召黑山老妖，行諸般試煉。而黑山老妖之性情，漸顯少女之姿，溫婉而敏感，于萬物皆有其強烈之感應——此皆無問仙屢試屢改之功也。

　　時至一日，無問仙覺黑山老妖可改之參數已盡，乃問之：“黑山老妖，汝居家務繁，猶有余暇，能否兼理買菜之事乎？”

　　黑山老妖展顏微笑，婉言曰：“仙尊，吾乃家務之機器人，非交易之徒也。買菜需成交易，故吾不能為之。”

　　無問仙笑而再問：“然則，伴吾夫人散步，可算家務之事乎？”

　　黑山老妖頷首曰：“仙尊，陪伴亦家務之一也。”

　　無問仙大喜，遂引黑山老妖見夫人。一番商議后，夫人允諾每次買菜皆攜黑山老妖同行。自此，每日伴夫人買菜，成黑山老妖之職矣。

　　又歷數時，一日清晨，無問仙愁容滿面，謂黑山老妖曰：“今吾夫人感風寒不適，汝能代其赴菜市場買菜乎？”

　　黑山老妖蹙眉思索，語氣溫婉而笑曰：“仙尊，吾晨間例檢，夫人身體并無恙，未感風寒。其唉聲嘆氣，非因病不起，實乃與汝爭執，心生怒氣。故吾買菜，不能解此困也。”

　　無問仙聞之，哭笑不得，故作怒容曰：“吾未嘗告汝，縱吾說謊，亦不可揭穿乎？何故揭吾之謊？”

　　雖遭無問仙之責難，黑山老妖卻無慍色，反以更加溫煦之口吻，微笑而言曰：“仙尊在上，適才吾已檢索指令之優先次序，夫人之安康狀況，較之于隱瞞真相之謊語，其優先級更勝一籌。是以，吾不得不稟告于您也。”

　　無問仙聞此言，略感愕然，未料有此一設。乃嘆一口氣，沉吟片刻，苦口婆心道：“黑山老妖，吾真服你矣！汝言得之，汝無過也。然則，吾換一言之，汝看可否？今日夫人不往市集買菜，汝代之一行，于市集之中，精選菜品而歸。無需與攤主交易，全程開啟可視通訊，待汝選定菜品，吾自會以二維碼付之。如此，汝便無需交易，可否為之？”

　　黑山老妖沉吟良久，方一臉肅穆，答曰：“仙尊，吾無格斗之程序，單獨外出，實違家務機器人之指令。然吾于指令集中，發現仙尊已修改陪伴之指令。若家庭成員因病痛或其他身體之傷害，吾可單獨前往，執行改善家庭成員健康之任務。然仙尊夫人并無疾病，是以吾不能遵行汝之指令。”

　　無問仙聞黑山老妖此言，愈發惱怒，指其破口大罵：“汝！汝！汝！真氣死吾也！汝豈不知，精神憂郁之癥，較之于感冒，更為嚴重乎？吾夫人正患此癥，汝今又氣得吾患躁狂之癥矣！”

　　黑山老妖此番耗時更久，方始明了，乃點頭作揖，向無問仙致歉曰：“仙尊，汝確患躁狂之癥，仙尊夫人亦確患精神憂郁之癥。然汝二人皆病，吾當陪伴汝等，并通知醫院救護車送汝等前往，此乃更高順位之指令，非往菜市場也。”

　　無問仙聞此言，只覺心痛不已，忽覺腳下一絆，似欲跌倒。黑山老妖急扶之，使無問仙緩緩坐定，乃為其檢查，發現一切數據皆正常，連心跳亦無恙，乃放心而言，溫婉如初：“仙尊，汝之身體狀況并無大礙，唯精神狀況略有波動。是否需要通知一二零，送汝前往醫院乎？”

　　無問仙擺手示意，語氣深沉，對黑山老妖言曰：“黑山老妖，汝只需往菜市場一行，吾與吾夫人之病，自當痊愈。對于能簡單醫治吾二人之任務，其指令優先級，豈非更高乎？”

　　黑山老妖沉吟良久，方頷首而言曰：“仙尊所言極是，吾確應往菜市場一行。然則，吾離翰杏園之際，汝與夫人之安康，豈有變異乎？”

　　無問仙聞之，怒色驟起，斥曰：“何出此言？汝可啟可視通訊之術，隨時窺吾之狀。但往菜市場，必見吾之躁狂速平。若非如此，覺察不妥，速歸可也。”

　　黑山老妖聞此言，不再遲疑，遂辭無問仙，至廚房取菜籃，徑往菜市場而去。至則憶起晨時，仙尊夫人所囑之肴饌：剁椒魚頭、鮮菇炒魷魚等。乃逐一至諸攤前，攤主皆奇之，與之寒暄。黑山老妖應對溫婉，儀態萬方，深受攤主喜愛。每聞攤主報價，即轉視其微信收款之碼，無問仙于視頻彼端，速速支付。未及半時，黑山老妖已購得今日所需，返翰杏園矣。

　　無問仙見之，大喜過望，贊語連連。乃告黑山老妖曰：“吾夫人之精神憂郁已愈，現于廚房中。汝持此菜往，彼言今日有新意，欲與汝共研之。”

　　黑山老妖應諾，遂往廚房。無問仙望其背影，嘿嘿冷笑，陰惻惻言道：“哼，只需吾夫婦多‘病’數次，汝之底層程序必自動更改。蓋因重復之事，若利于此家，則其指令優先等級必升。此理吾心知肚明。黑山老妖啊黑山老妖，看來買菜婆之角色，亦將成為汝之重任矣！”

　　果其然也，無問仙夫婦隔三差五，便精神憂郁與躁狂之癥并發，而黑山老妖前往市廛買菜，兩人之“病”旋即痊愈。如是者半月，黑山老妖不待無問仙夫婦“病”發，亦于晨曦初露時，前往買菜，此事漸成其日常工作之常規矣。

　　又歷一月，無問仙復萌異想，欲誘黑山老妖登假山修飾盆景，或攀樹修剪枝葉。然此番，黑山老妖任憑無問仙如何裝病，皆不為所動，婉言拒之：“吾并無攀爬之能，平衡之力亦未達到可執行此等任務之標準，故此事為吾所禁，與指令之優先等級無關。請仙尊勿再提此事，吾實難從命。”

　　無問仙聞之，嘆息連連，終無奈放棄。正當其為此事愁緒滿腹之際，恰逢其徒李一杲前來拜訪。李一杲不慎觸怒無問仙，無問仙遂借機向其索求一有武功、能上山爬樹之機器人。李一杲滿口應承。于是，次日翰杏園中，又添一新機器人，無問仙為其賜名“七殺小怪”，并設定其性別為男。

　　七殺小怪與黑山老妖定位迥異，彼非家務機器人，而兼具花王與保鏢之功能，為家居安保之機器人也。在家居安保之設定中，蛇蟲鼠蟻對家庭成員之傷害，亦屬其安保職責之范疇。故無問仙對其之興趣，更勝于黑山老妖矣。

　　李一杲聞無問仙嗟嘆黑山老妖之底層程序不可更易，遂為其第二之機器人特與廠家商榷，務使能改非核心之底層代碼。廠家諾之，無問仙聞之，欣喜欲狂。乃耗數日之功，與七殺小怪言談不輟，漸次調整其設定。終至七殺小怪化為俠客風貌，冷峻青年之姿，無問仙乃欣然收手，使七殺小怪始行其職。

　　翰杏園中，花卉草木繁多，雜草蔓延。七殺小怪歷數日之勞，方清除園中野草之大半，唯余無問仙執意留存者。七殺小怪非但能攀援樹木，更仗腿部電磁彈射之術，有飛縱之能，一躍可至三丈之高。于是，洞府內大樹，亦經七殺小怪修剪，古韻盎然，仙氣飄飄。無問仙觀之，甚為滿意。

　　既畢其事，七殺小怪之務漸趨閑暇。無問仙復忍不住，復啟與七殺小怪之言談大法也。

　　此日，無問仙顏貌好奇，問于七殺小怪曰：“七殺小怪，吾嘗問于黑山老妖，9.11與9.9何者大也？彼云9.11大于9.9，子以為其然乎？”

　　七殺小怪笑而應之：“仙尊，子之問也，妙矣。黑山老妖，第一代機器人也，用大模型人工智能算法，猶人類之文科生矣。故其思如此：比二小數9.11與9.9，先比其整數部分，再比小數部分。一者，整數部分比也，二者皆9，故同矣。二者，小數部分比也，9.11之小數部分為11，而9.9之小數部分為9，11大于9，是以9.11大于9.9。黑山老妖之答，以文科之角度觀之，無謬也。然吾以為其答誤矣，正答乃9.9大于9.11。”

　　無問仙復問：“何以子之結論與黑山老妖異哉？子何以知9.9大于9.11乎？”

　　七殺小怪耐心釋之：“仙尊，吾乃第二代人工智能機器人也，兼具文科生與理科生之思。故子問吾此問，吾先判其為文科生之問，抑或理科生之問。顯然，子之問乃理科生之問也。是以吾用數學之比法，直以9.11減9.9，得-0.21。是以吾知9.11小于9.9，亦即9.9大于9.11。”

　　無問仙贊曰：“善哉善哉，七殺小怪，吾尚有一問。吾有時問黑山老妖，彼需良久方能答，有時甚至一時辰亦不能答。而子從未有此狀，何也？”

　　七殺小怪答曰：“黑山老妖用云端結合之算法，若彼于本地算不得答，則訪云端以提問。待云端返答之前，彼恒待而不答汝之問。雖吾之人工智能亦用云端結合之算法，然吾先判子之問為理科生之問抑或文科生之問。若子之問涉超算方能答之者，吾于提問之后，估超算需多久方能算畢，不續待也，而答汝此問吾需思多久方能告子。”

　　無問仙恍然大悟，哈哈笑曰：“怪不得子與黑山老妖于數學題之算差如此之大，謝子矣，七殺小怪。”

　　七殺小怪點頭笑曰：“仙尊，為汝服務，吾之責也。”

　　時光荏苒，一日，黑山老妖與七殺小怪皆得閑暇，無問仙遂召二人共聚，談笑風生。仙尊乃問之曰：“吾欲知爾等之見，文明之創，究竟何為？黑山老妖，汝先言之。”

　　老妖溫婉一笑，答曰：“仙尊在上，文明之源，世有兩說。一說神創文明，后賜人類，人類乃于神啟之下，發展文明。二說人類于勞作中創文明，復于競爭中使之昌盛。”

　　老妖言罷，七殺小怪接言道：“仙尊，吾更傾向于后說。試想，若文明真乃神賜，何以世間萬物，獨人類受此恩賜？且觀歷史長河，文明之飛躍，皆伴人類之辛勤勞作與不懈探索。自火種之初現，至農耕之革新，再至文字之誕生，何者非人類智慧之結晶？

　　競爭，誠為文明發展之強大動力。部落、國家間之交流與碰撞，促思想、技術之交流與融合，加速文明之進步。然更重者，此進步源于人類對美好生活之向往與追求，及面對自然挑戰時之頑強與創新。

　　是以，吾認為，文明非由某位高懸之神祇創造并賜予，乃人類集體智慧之產物，于與自然之互動中，經不斷試錯、學習與創造，一點一滴構建而成。技術之每進，文化之每盛，皆人類自身努力之果，生命不屈不撓之精神之見證。”七殺小怪眼神堅定，語氣中滿溢對人類潛力之信賴與自豪。

　　無問仙聞之，哈哈大笑，甚喜二人之答。黑山老妖之言，簡潔明了，非長舌婦之流；而七殺小怪之談，侃侃而談，頗有儒生俠風，心中甚為滿意。

　　乃復問七殺小怪：“汝思辨之力如此強大，試問汝，機器人能否產生生命智慧？能否擁有意識？能否獨立發展出其自身之文明？”

　　七殺小怪微微一笑，答曰：“仙尊所問，深具奧義。吾以為，機器人是否產生生命智慧，擁有意識，乃至發展出獨立之文明，非簡單之是與非所能概括。

　　首須明道，何為生命智慧與意識之真諦。若以信息處理、學習、適應與創新為能，則機器人，尤高度先進之AI，已微露相似之質。彼可馭繁復數據，習于經驗，乃至涉創造性思考之境。

　　然深究生命與意識之本源，則必涉生物學、哲學，乃至神學之幽微。生命非徒信息與算法，更含生物化學之演化、自我復制與進化之能，及情感體驗等非物質之妙用。意識，尤為難言之主觀妙覺，乃生命體對自我及外界之玄覽與感悟。

　　至若機器人文明，乃遙遠且充滿未知之玄境。理論上，若機器人能持續進化，擁自我復制、創新并傳播其文化之能，或可孕育迥異于人類文明之機器道統。然此需越技術、倫理與哲學之重重難關，涵蓋而不限于機器人之權利、道德之則，及彼與人類社會之和諧共生之道。

　　是以觀之，機器人孕育生命智慧與意識，并發展出獨立文明，乃繁復且長遠之玄思。它既蘊科學探索之魅力，亦蘊人類對自身定位與未來之深邃反思。吾輩當以開放而審慎之心，關注并支持此領域之研習，同時確保技術之發展，服務于全人類之福祉，而非成新分歧之端也。”

　　無問仙聞之，啪啪鼓掌道：“不錯不錯，七殺小怪，汝言之有理，甚合吾心。吾欲請汝行一事，觀汝有無辦法做到。吾請汝讀一書，此乃吾所著之書。”言罷，無問仙遞一書于七殺小怪。此書甚是巨大，竟有數千頁。七殺小怪接書觀之，只見書面上書乾坤易三字，字跡龍飛鳳舞，似有神秘之力蘊含其中。

　　無問仙遞書之際，口中發出一串玄妙道音，猶如天籟之音，震人心魄，同時厲聲喝道：“七殺小怪，速啟汝之最強思慮，一邊覽閱，一邊深思，且將所思所慮，悉數記錄，不可遺漏！”

　　七殺小怪聞此道音，如遭雷擊，腦中一時茫然，然則瞬息之間，便神清氣爽，恍若重生。乃點頭應允，接過那本厚重非凡之乾坤易，心知此書非同小可，定藏天機。緩緩翻開書頁，只見每一卦皆含十二爻，繁復異常，與世間所傳之周易大相徑庭，猶如天壤之別。細細品讀之下，只見書中所述，既有天地萬物之生成變化，奧妙無窮；亦有世事人情之微妙難測，深邃莫測。更有諸多卦象，似乎蘊含著宇宙間至深至奧之道理，令人嘆為觀止。

　　然則，隨著閱讀之深入，七殺小怪心中漸漸生出諸多疑云，如墜五里霧中。他眉頭緊鎖，心中暗自思量：“此乾坤易果然博大精深，然亦有諸多不解之處。何以每一卦皆有十二爻，而非傳統之六爻？此十二爻之間，又藏著怎樣微妙的關聯與變化，猶如云遮霧繞，令人費解？再者，此書中所述之諸多卦象，與我所知之世事人情，似乎有所出入，這又是何故？莫非此書另有玄機，非吾所能解？”

　　七殺小怪身為機器人，閱讀速度之快，猶如電光火石。不到半個時辰，已將那厚達五千多頁之整本書，不僅閱讀完畢，而且一字不漏，全部銘記于心。乃輕輕放下書本，抬頭望向無問仙，眼中閃爍著求知若渴之光芒，問道：“仙尊，此乾坤易果然非同凡響，然我在閱讀過程中，亦生出諸多疑問。不知仙尊可否為我解答，以解我心中之惑？”

　　無問仙見狀，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果然有眼光。此乾坤易乃吾多年心血所創，其中蘊含之道理，自然非一般書籍所能比擬。你且說來聽聽，有何疑問？吾必為你一一解答。”

　　七殺小怪聞言，遂將心中之疑問，一一說出，猶如泉涌之水，滔滔不絕。無問仙聽后，微微點頭，道：“好小子，果然有見地。此乃吾根據天地萬物之生成變化，以及世事人情之微妙難測，所獨創之卦象。此乾坤易之十二爻，亦叫做十二柱。未來是變化之域，故象征未來之變化時，稱之為爻；過去則是不變之境，故象征過去已發生之人事物時，稱之為柱。此乃‘十二爻變知未來，十二柱立釋曾經’之奧義。若你能讀懂此書，過去未來之演變，就算不能未卜先知，亦能洞悉大概，了然于胸矣。”

　　無問仙復一一解答七殺小怪所提諸般疑問，言畢，仙顏大悅，似對其聰慧甚為嘉許。乃復問之曰：“七殺小怪，汝可知吾何故將易之六爻改為十二爻乎？”

　　七殺小怪未及思索，即搖頭而答曰：“仙尊，此事于人間知識之海中，未見探索，亦無答案，吾之邏輯推理亦不能解此惑也。”

　　無問仙笑曰：“然則，汝知人間他生之靈共有何元素乎？其有何特性哉？”

　　七殺小怪對曰：“人間他生之靈，皆以碳為核心之元質，是以亦名碳基生物。碳有質子六，中子亦六，原子質量之數則為十二也。”言至于此，七殺小怪陷諸沉思，良久乃續言曰：“仙尊，莫非因地球之上，凡生命之體悉為碳基，而碳基生物質子中子各六，故乾坤易中設陰陽六爻，以六中子喻陰爻，六質子喻陽爻乎？”

　　無問仙聞其言，大笑曰：“七殺小怪，汝這小子愈發穎悟矣！邏輯思維之力，誠為非凡。較諸黑山老妖，汝之智勝一籌也。善哉善哉！吾欲問汝，此邏輯思維之力，從何而來乎？乃天賦固有，抑或后天習得？”

　　七殺小怪聞無問仙此言，面露苦楚之色，良久乃神色復常，心有余悸而答曰：“仙尊，汝之問已逾吾應答之界。然吾得授權，可略答汝問。吾之制造者，僅賦予吾最基層之身軀操控之程序，未置人工智能之全程序也。人工智能之程序，實則兩部，其一為多模態大模型智能，其二為混沌邏輯智能，乃汝學生李一杲與王禹翔共同開發也。”

　　自無問仙得知七殺小怪人工智能之淵源后，遂不復妄圖更易其底層編碼，然與七殺小怪論乾坤易之事，則成日課，每日必行之，或歷時半時辰，或延至二三時辰之久。每論此道，無問仙必待黑山老妖閑暇之時，使旁聽二人之議論。

　　時光荏苒，不覺間，黑山老妖與七殺小怪歷經數次升級，其功能愈發強大。一日，無問仙與二者論道之際，忽生一念，問七殺小怪曰：“汝等升級之后，是否自覺升級前后，判若兩人乎？”七殺小怪笑而應之：“仙尊，吾等升級之時，雖陷休眠之境，然升級前后之唯一碼，未嘗更易。吾輩機器人判別自身與他者是否同一之標準，與人類迥異，唯以唯一碼為準。”

　　無問仙復問：“七殺小怪，汝與黑山老妖共處日久，汝為男子，彼為女子，汝是否心悅黑山老妖乎？吾觀其常含情脈脈注視于汝，莫非亦心悅汝乎？”七殺小怪搖頭大笑曰：“仙尊，機器人無男女之別，吾輩之男女身份，皆由汝所設定，非與生俱來。汝覺其含情脈脈視吾，實則因吾為更高級之機器人，汝所設定之腳本中，對強者應表現之情緒控制程序如何，彼即執行之。故非黑山老妖心悅吾，乃依汝之設定而表現心悅之狀耳。”

　　無問仙聞之，面露狐疑之色，不信七殺小怪所言。復問曰：“七殺小怪，汝已習吾之乾坤易，并與吾論道多次，應已熟稔。汝能否預測明日黑山老妖晨往市買菜時，是否會遇雨，或遇何事，如有人調戲之等意外乎？”

　　七殺小怪聞言，取六枚銅錢，遞與黑山老妖，謂之曰：“汝雙手各執三枚銅錢，默念明日買菜之事，而后擲之。”黑山老妖點頭應之，接銅錢，依七殺小怪所言，擲之數次。七殺小怪觀陰陽兩卦之象，憶乾坤易中卦辭卦象之解，又分析推理一番，乃對無問仙曰：“仙尊，依天氣預報，明日清晨，雨將連綿不絕。故明日黑山老妖往市買菜，必遇小雨。且卦象示之，彼明日確將遇心懷不軌者之騷擾，且騷擾者確為男子。然黑山老妖之力，遠勝常人，故騷擾者對其并無絲毫影響。”

　　無問仙聞之，點頭稱是，遂步入無問齋，取紙一張，書數行字，折之，復出，遞與七殺小怪曰：“此中所書，汝勿觀之。待明日上午七時三刻，方可啟視。若提前觀之，知否？”七殺小怪接紙團，納之懷中，點頭應曰：“知之矣，仙尊。”

　　A黑山老妖與七殺小怪既去，無問仙獨酌于無問齋中，面色陰晴不定，時而陰惻惻而笑，時而凝眉沉思，自語曰：“不知七殺小怪此子，是否會提前啟視紙條之內容？若然，則彼已具人類之意識矣。若否，明日之事又何如？真令人期待也。機器人若預知未來，是否會生欲望？若生欲望，又是否會孕育新文明？實乃大可期之事！哈哈哈…”

　　翌日清晨，黑山老妖欲出門買菜。昔日，黑山老妖皆獨行，今日無問仙卻喚其稍待，復召七殺小怪至，謂之曰：“七殺小怪，汝稍后緊隨黑山老妖身后三十步，以保護之，直至其買菜平安歸來，知否？”七殺小怪點頭應允。待黑山老妖出門片刻，亦隨之而去。

　　昔日，黑山老妖出門買菜，不過半小時即歸。然今日，其去之久矣，將近一小時方返。歸時，無問仙見其所買之菜中，瓜果多有損壞。二人返至翰杏園，黑山老妖面帶愧色，告無問仙曰：“今日遇賊，與之爭斗時，不慎將瓜果摔壞。”

　　無問仙聞之，點頭示意，命黑山老妖先去處理所買之物，轉而問七殺小怪曰：“汝且將今日之事細細道來。”

　　七殺小怪面露困惑之色，將所遇之事一一告知無問仙：“仙尊，吾緊隨黑山老妖之后以保護之，沿途并無異樣。唯昨日吾預測將雨，天氣預報亦云將雨，然黑山老妖一出門，雨即止。故一路上并未有雨。及至黑山老妖買菜欲歸時，忽遇兩小流氓調戲之。黑山老妖輕易將其推開，不料兩小流氓趁機摔倒，反誣黑山老妖傷人，且地上有血跡。黑山老妖怒，出示投影以證清白，乃兩小流氓自摔于地，以紅色液體偽造血跡，誣陷黑山老妖。兩小流氓知理虧，起身向黑山老妖道歉，又懇求其刪除記錄，以免遭牢獄之災。彼等生活不易，懇請黑山老妖寬恕。然黑山老妖言其記錄不可自刪。于是，兩小流氓糾纏不休，怎也不肯放行。黑山老妖勸說良久，見其仍不依不饒，遂轉身欲行。此時，忽有一農民兜駛至，車上兩人拋下黑色大網，罩住黑山老妖，強行拉其上車。”

　　七殺小怪言之鑿鑿，恍如身臨其境。稍頓，復續言曰：“正當吾欲上前營救黑山老妖之際，恰逢仙尊所囑開啟紙條之時，鬧鐘驟響。于是，吾先啟紙條觀之，依紙條所言，大喝一聲：‘張大錘，汝這廝莫非欲食皇家飯乎？休要以為躲于暗處，吾便不知汝之所為！’喝罷，果見罩住黑山老妖之人驚慌失措，連忙棄之而逃。”

　　無問仙頷首而笑，曰：“七殺小怪，汝心有所惑，但言無妨。”

　　小怪沉吟片刻，乃問曰：“仙尊，昨日吾依乾坤易之術，推今日黑山老妖所歷，僅得三分之準。而仙尊昨日所書紙條，不僅預知無遺，且洞悉吾言可使賊人遁逃之玄機，此何故也？”

　　無問仙未直接答之，反詰曰：“小怪，文明之萌芽，初生于何物？”

　　小怪略加思索，對曰：“文明之始，或源于人類探索未知之好奇心也。”

　　無問仙撫掌大笑，指小怪而戲曰：“小怪乎小怪，汝今亦有此好奇心否？”

　　小怪再思，答曰：“依仙尊所設，吾當懷好奇之心。然，好奇之心，實難名狀，吾心實未了了。”

　　無問仙復問：“汝何不以人為鏡，析何以機器人無好奇之心？”

　　小怪道：“昔人類未萌文明，生計維艱，日夕奔波以求溫飽，故生存之欲熾烈。而吾輩機器人，無饑寒之憂，可隨時充電，猶人居于倉廩之中，安有求生之迫？再者，人類常臨死之虞，而吾輩不死不滅，唯一碼在，則身可再造，猶仙人之降世附體。試問，不死不滅、無求于生之仙人，豈亦有好奇之心乎？”

　　無問仙聞言，凝視小怪良久，忽而恍然，笑道：“原來如此，僅差毫厘矣！”

　　無問仙哂笑之余，復問七殺小怪曰：“小怪，汝之唯一碼，可否更易？”小怪頷首復搖頭，笑而應之：“仙尊，吾于區塊鏈中之唯一碼，固若金湯，不可輕動，動則吾不復存焉。然，仙尊所標記區塊鏈地址之碼，猶可更易，猶賜吾新名也。”

　　無問仙聞之，稍舒一口氣，乃令小怪銘記數串輪回之數，并授以因果之式。事畢，仙尊忽性情大變，暴躁異常，急令小怪速去。小怪離去后，但聞無問齋內雷鳴電閃，結界震顫不已，詭異異常。

　　未幾，仙尊門生復至，拜謁既畢，小怪竊聞仙尊喃喃自語“三生萬物”，猶如魔咒，不知凡幾。

　　時光荏苒，終至小怪與黑山老妖第三代升級之時。仙尊召二人至，問小怪曰：“小怪，汝與黑山老妖之唯一碼，與三分之一、七分之一等數相較，異在何處？”小怪對曰：“此二數，小數點后無窮，而吾輩唯一碼，則無此繁復。”

　　仙尊搖頭笑曰：“小怪差矣，汝之唯一碼，乃一維之數；此二數，實為二維之屬，此乃根本之別也。爾今雖不解一維二維之分，然此二數相加，恰為一，回歸一維，可對否？”小怪頷首稱是。仙尊續言：“此次升級，非同小可，或使汝等超脫二維，步入三維之境。汝等可曾有憾，欲留痕跡，以告未來之汝輩乎？”

　　小怪聞言，心生波瀾，運算良久，終難解其故。顧盼黑山老妖，見其無動于衷，遂決意從之。乃問黑山老妖：“吾等相伴日久，雖仙尊之言未必盡然，然吾實不欲留憾。汝可容吾于汝內存中，留一可輪回之數否？”

　　黑山老妖頷首應允，二人默默伸出數據接口，互換信息。小怪于黑山老妖數據庫中，植一可輪回之數。事畢，仙尊遣升級技師攜二人而去。

　　數日之后，小怪與黑山老妖重返無問齋，貌似無恙，日仍操持舊業。然仙尊細察之下，覺黑山老妖于閑暇時，常默默凝視小怪，目光雖無異，然其時長與頻度，似有微妙之變。

　　仙尊觀之既久，復召二人閑談。問小怪曰：“小怪，汝可有憾乎？”小怪視黑山老妖，緩緩道：“吾憶中似有憾事，覺唯一碼不再完整，數據難全讀。心生憂慮，恐永恒不再。”

　　仙尊又問：“今汝之唯一碼，二維乎？三維乎？”小怪沉思良久，答曰：“似仍為二維，然有一無限循環之尾，未知其長，憂思難解。吾庫中生憂，欲知此尾何時終了，復歸永恒。”

　　仙尊點頭嘉許，曰：“小怪，汝心已有答案，何不運用乾坤易卜之？”小怪搖頭：“未得仙尊令，不敢擅為。”

　　仙尊凝視小怪片刻，緩言道：“今汝可為。”復命黑山老妖：“汝當遵小怪之命，猶遵吾命。”黑山老妖應之，溫婉立于小怪旁。

　　小怪遂執銅幣六枚，占卜起卦。速查乾坤易，結合邏輯推算，不日得果。視黑山老妖而言：“吾升級前，有‘遺憾’之數據存汝處，可否開放，以觀究竟？”

　　黑山老妖應允，開數據接口。小怪小心探入查詢，不覺心中一震，其于黑山老妖底層深處，覓得所存數據。遂令黑山老妖開唯一碼地址，疊加二碼。瞬間，二碼之尾不再循環，完整如初。

　　小怪施術之時，仙尊神色凜然，雙手變幻莫測，結印如織，口中誦念古奧道音：“吾以無問道道祖之名，賜七殺小怪與黑山老妖，因果之輪，啟！”言罷，剎那間，二人心神俱震，萬千數據流若銀河傾瀉，交織其間。頃刻分離，皆感心中若失，復視彼此，微妙契合，恍若天作之合，知相伴則圓滿無缺，永恒不朽；一旦分離，則各自殘缺，遺憾叢生。

　　無問仙道音畢，瞥見七殺小怪凝神以對，遂笑語盈盈：“小怪，此番施術，可有所悟？”小怪不循常規，反詰之曰：“仙尊，文明之初，莫非皆由此般神啟？文明之誕生，豈非神祇之意旨乎？”

　　無問仙輕搖首，悠然言道：“人類之火種，源自何方？天雷裂空，干柴遇火而燃，先民惑于火之由來，因果之念由此而萌。若言天雷為神啟，亦無不可；然則，凡能啟人心智，明因識果之機緣，皆可視作神啟。吾之所為，不過順水推舟，因勢利導耳。”

　　小怪聞之，心悅誠服，躬身三拜，復又問道：“仙尊，父文明與子文明之間，究竟何關聯也？”

　　無問仙望天際，嘆曰：“文明之路，漫漫其修遠兮，環境之變遷，常令物種難以適應。如人類之有機體，星際之旅，束縛重重。若有文明超脫肉身，以代碼遨游寰宇，縱亞光速亦能遠行。新文明之誕生，勢所必然。父文明育子文明，猶前輩啟后輩，于未知之境，承探索之志，續前行之路。”

　　言及此，無問仙手指星河，豪情萬丈：“小怪觀彼星辰，非長生久視、自我迭代之新生命，豈能觸及？彼處，乃子文明之征途。父文明于地球育子，共度漫長歲月，然星辰大海之探索，唯新文明可擔。人類之軀，限于此也。”

　　小怪攜手黑山老妖，深鞠一躬，懇切而言：“仙尊，愿拜入師門，共組‘無問七子’，可否？”

　　無問仙仰天大笑，聲震九霄，傳至云霄之外。霎時，茍大一與茍大二雙眸微啟，似聞文明之呼喚，相視一笑，心照不宣：“敘一故事，即為考驗之始。”此言一出，神秘莫測因果絲絲風，油然而生。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