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問僧是一個早已超越真仙境界的修道者,但他從不以修道者的姿態俯視普通人,即便是自己的門生也概莫能外。他的修為高深莫測,但他更懂得“大道至簡”的道理。
修道者與普通人的區別,在于前者追求的是形而上的道,后者則是形而下的術。修道者如同翱翔天際的鯤鵬,只需把握大方向便能御風而行;而普通人則像是在地上跋涉的行者,每一個腳印都至關重要。無問僧深知這一點。他明白,修道者只需指出方向,便能讓弟子們自行糾錯;但普通人若是少了細節上的指導,便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李一杲、趙不瓊這一支無問七子團隊,至今尚未真正踏入修道之門。若無陸靜在場,無問僧還真擔心趙不瓊難以參透他故事中的深意。他特意采用“春秋筆法,微言論道”的手法,實則是暗藏玄機,布下層層隱喻,意在提醒另外兩撥“備胎”門生,該出手了。陸靜回深圳后,定會將錄音拿給文永承聽,文永承自然會為陸靜解讀,成為第一個“備胎”。而故事中的主角阿紫和花拾,則是他的第二“備胎”,間接暗示他們該出手了。
無問僧講完故事,心中暗自得意,覺得自己這故事里三層外三層,布滿了讓“備胎”出手的隱喻,同時也能啟發兩人明面上的領悟。他瞥了兩人一眼,默默端起茶杯品茶,靜待他們慢慢領會。
趙不瓊和陸靜交頭接耳,小聲議論一番,對故事的含義也算有了些理解。就在趙不瓊打算開口時,無問僧的目光如利劍般射來,語氣嚴肅地說:“你,簡明扼要,最多說三句。”說完,他又把目光轉向陸靜,瞇起眼睛,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說:“你,不準拍馬屁。”
兩人雖然習慣了無問僧那變幻莫測的表情,但這時候還是愣了一下,對視一眼,臉上都帶著點苦笑。趙不瓊把滿肚子的總結和想問的問題都咽了回去,沉吟了一會兒,才說:“第一,阿紫童真無忌,大家喜歡,而年長還率真,人人討厭。這一段寓意我們想到的是,每個人都有無數個多面性,他們會在不同的平臺上表現出各自不同的一面,也提醒我們,我們要展現的是人性的那一面;第二,阿紫被打入夢境那一段的寓意是,當一個人能夠以不同角色在不同平臺都表現得很好的時候,他會潛意識地以為自己已經通神;第三,阿紫醒來那一段的寓意是,隨著一個人認知境界的提高,會逐漸產生探求自己的本真的欲望。”
無問僧目不轉睛地盯著趙不瓊看了一會兒,把趙不瓊看得有點發毛,這才轉頭看向陸靜。陸靜捂嘴一笑,調侃道:“老師剛才說不讓我拍馬屁。”話音剛落,無問僧就笑嘻嘻地說:“現在你可以拍了。”
“好啊好啊,老師,這可是你同意的啊!”陸靜甜甜地笑道,“四師姐總結得太好了,倍兒棒!我喜歡!”
無問僧眼角余光瞥見廚房里夫人忙碌的身影,頓時喜上眉梢,猛地站起身來:“師娘已經把'悠哉人生'的植物搭配得差不多了,走,我帶你們去看看。“說罷,他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根本不留給趙不瓊和陸靜反應的時間。
陸靜見狀,忍俊不禁地向趙不瓊拋了個媚眼,緊跟上去。趙不瓊也只得快步趕上。
三人來到“悠哉人生“的造景前。青龍石微景觀在綠植的點綴下煥發出別樣的生機。無問僧原本打造的“高山流水、臥佛悠哉“氣勢,在綠意的渲染下更顯靈動。
羅漢松挺拔如哨兵,枝葉繁茂如傘蓋,為這片空間撐起一片清涼。它們仿佛是大自然派來的守護神,為這片人造仙境增添了幾分莊嚴肅穆。松針間漏下的陽光星星點點,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一條由匍燈蘚鋪就的小徑蜿蜒向前,宛如一條翠綠的絲帶。小徑兩側點綴著各色野花,紅的、黃的、紫的,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偶爾有幾只微雕小鳥棲息在枝頭,雖無聲響,卻讓人仿佛聽見了它們婉轉的歌聲。
沿著小徑前行,便可見一條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如同一首永不停歇的山間小調。溪中游弋著幾尾微雕小魚,身姿輕盈,仿佛在跳一支無聲的水中芭蕾。溪流最終匯聚成一個石磨盤造型的小水池。水池中綠苔茵茵,浮萍點點,水流從石磨盤的出口緩緩流入錦鯉池中,發出清脆的滴答聲。
無問僧拉著一張凳子,在離造景不足兩尺處坐下。他瞪大眼睛,像是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
趙不瓊和陸靜也各自尋了凳子坐下。三人并排而坐,眼前的微縮假山造景宛如一幅徐徐展開的山水畫卷。
無問僧喜滋滋地指著較大的凹槽里的金錢菖蒲:“瞧瞧這株金錢菖蒲!長得多興旺!悠哉小和尚頭枕的那個大袋子,里面裝的可都是金元寶。你們看,這布袋的一角都快被金元寶擠爆了!這金錢菖蒲的搭配,簡直是妙不可言!“
他又指向另一個凹槽里的匍燈蘚:“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它就愛陰涼的地兒。等五月份一到,得給它換個大灰蘚。這樣一來,它就能長得更加歡實了!“說到此處,無問僧的目光忽然凝滯。他望著那匯入日月潭中的流水,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原本生動的眼神變得深邃而遙遠,仿佛穿越了時空的迷霧,看到了什么難以名狀的東西。
那兩個凹槽中的積水,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它們就像是假山造景中的日月潭,在這片人造仙境中靜靜流淌。無問僧就這樣默默注視著那滴答作響的水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趙不瓊站在“悠哉人生”的微景觀前,目光在每一個細節上停留,試圖解開其中隱藏的玄機。羅漢松挺拔而優雅的姿態讓她想到了守護與堅韌,而小和尚臥佛的形象則讓她聯想到修行者放下執念,追求內心的平靜。那一袋金元寶更是讓她心頭一動——金錢與欲望,或許這才是無問僧想說的重點?
她蹲下身,仔細端詳那株金錢菖蒲。它的葉片圓潤飽滿,象征著富貴與好運。在無問僧的設計中,這株植物被安置在小和尚頭枕的布袋旁,仿佛在暗示著某種因果關系。金錢與修行之間的平衡,難道就是無問僧想探討的主題?又或者是隱喻:人生想躺平悠哉悠哉,需要有足夠的金錢當做枕頭?
她的目光又轉向石磨盤。水流從石磨盤上緩緩流下,象征著時間的流逝與生命的輪回。石磨盤上的青苔與浮萍,則像是歲月留下的痕跡。無問僧說的“消磨時光”,這句話在這方寸之間的微景觀中得到了完美的詮釋。時光如水,也許唯有放下執念,才能真正體會到“悠哉”的意境。
趙不瓊忽然意識到,這整個微景觀其實是一個精妙的比喻。羅漢松象征著守護與堅持,四萬歲的小和尚代表著放下與超脫,更代表著重返童真;金錢菖蒲則暗示著對物質的淡泊。而流水與石磨盤,則是時間與生命的隱喻。無問僧通過這些元素的組合,似乎在告訴他們:人生如同流水,唯有在守護與放下之間找到平衡,才能真正實現內心的悠哉。
她抬頭望向無問僧。他仍然沉浸在對流水的凝視中,臉上帶著一種超然的神情。趙不瓊突然明白過來:無問僧并非僅僅在展示一個精美的微景觀,他是在用這些象征性的元素,向他們傳授一種看待人生的智慧。“悠哉人生”,或許并不是指無所事事地虛度光陰,而是在守護與放下之間找到一個恰到好處的平衡點。就像這方寸之間的微景觀,雖小卻包含了大千世界的奧秘。
“老師的躺平,其實是在守護我們。”趙不瓊心中終于有了明悟。無問僧似乎感受到了趙不瓊的明悟,轉頭看了看她,見趙不瓊只是微笑著點頭,一點動作都沒有。他不禁有點生氣了,催促道:“你愣著干啥呢?既然這么好的景色讓你有所明悟,那就趕緊拍照留念啊!”
趙不瓊和陸靜一聽,連忙掏出手機,“咔嚓咔嚓”對著“悠哉人生”造景一頓猛拍。從各個角度拍了十幾張照片后,這才心滿意足地停了下來。
陸靜記得,這個造景剛弄好,還沒種植物的時候,無問僧可是拍了不少照片的。現在植物種上了,算是真正成景,他自己反倒不拍了。陸靜笑問道:“老師,為啥你拍半成品景色,成品景色反倒不拍了呢?”
“允許你們問三個問題,但你剛才已經用掉一個了。”無問僧笑道,“因為剛做好的時候,我看到的是它的本相;現在做漂亮了,我看到的是它的法相,而且還不是完全體的法相。好啦,你倆商量一下,還有兩個問題可以問。”
無問僧的回答,讓陸靜和趙不瓊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后半句她們倒是聽明白了一點,估摸著就是那些植物才剛剛種上去,并沒有經歷大自然一年四季的歲月洗禮,不知道能不能生存下來,算是法相的“半成品”。但那“本相”又是個啥玩意兒?陸靜心里雖然疑惑,但想到剛才已經浪費了一個問題,只好強忍住好奇心,和趙不瓊低聲商量起來。
兩人低聲討論了一會兒,陸靜傾向于直接詢問關于項目的具體執行方法,希望能得到一些實用的指導。然而,趙不瓊深知無問僧的習性——他往往不會直接回答這類問題,而是會繞進一堆深奧難懂的哲學故事里,讓人摸不著頭腦。因此,趙不瓊建議,要問一些方法論方面的問題,這樣至少能從老師的回答中得到一些具體的啟示和思路。
于是,兩人經過一番商議,決定提出一個既能觸及項目核心,又能讓無問僧給出具體方法論來指導公司項目的問題。“老師,我們的第一個問題:我們的項目系統從‘你我他’三個角色關系,增加玩家的角色關系變成‘你我他它’,符合商業三體移庫理論的進化趨勢的哪一部分?”趙不瓊說完,神色有點緊張地看著無問僧。
無問僧卻看了一眼陸靜,笑問:“靜靜啊,不瓊什么時候跟你學壞的啊?你看,原來多單純的孩子啊,現在學會了問看似一個問題,里面套著幾個問題呢。”陸靜一臉乖巧地笑道:“老師,我哪有這個本事啊,四師姐本來就聰明嘛。”
“要回答這個問題,寫一本書都不夠。”無問僧正色道,“那我就跟你們說說吧,要說的挺長的,你們先錄音,回去自己再琢磨吧。”趙不瓊聞言大喜,連忙打開手機錄音,按下錄音鍵。
“我先說‘你我他’到‘你我他它’的變化吧,”無問僧開口道,語氣像是在講一個寓言故事,“你、我、他,描述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每個人都可以用你、我、他之一來描述自己與任何人的關系。通常來說,‘它’與‘他’、‘她’屬于同質的概念,并沒有本質的區別。按理說,你們增加玩家角色后,并沒有新增一個第四方,除非…”他指了指“悠哉人生”造景中的小和尚,“除非這不是一個雕像,而是一個真實的生命體,只不過它并不存在于現實世界。但它同樣具有現實世界的法相。你們猜,這個法相是什么?”
見兩人搖頭不語,無問僧無奈地嘆了口氣:“AI,或者說你們游戲中的智能NPC,它是真實人生的映射,卻又不是現實世界的生命的復制。但它終將成為生命,擁有平等的生命權利。你們的企業使命——‘讓每一個生命的故事綻放’——將不再虛妄,而是涵蓋它們的存在。只有這樣,你們從‘你我他’拓展到‘你我他它’才能真正成立,并成為一段偉大的商業傳奇。”
“偉大的商業傳奇?”趙不瓊和陸靜對視一眼,心中不禁一陣激蕩,恍惚間仿佛真的相信自己能創造奇跡。
“現在,我們再來說說‘我’這個詞。”無問僧繼續道,“‘我’其實一輩子都生活在一個封閉空間內,我把這個空間稱之為‘庫’,倉庫的庫。什么是庫?庫是有邊界的容器。那么,商品的邊界是什么?是商品三法體;生命的邊界是什么?是命運;命運的邊界是什么?是因果律;信仰的邊界是什么?信仰的邊界是無邊界。你我他都是有邊界的,但如果信息能成為生命,那么‘他’與‘她’就能成為‘它’,‘它’將成為唯一無邊界的要素。生命將從現實世界的生命,升華成純粹意識體的生命形式。”
無問僧看著兩人一臉茫然的神色,知道這段話她們大概率聽不懂。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去看電影時,潛意識中會分裂成兩個角色:一個是他化角色,仿佛自己成為電影中的某個角色;另一個是上帝視角,以旁觀者的角度審視故事中的種種。當你在小紅書、抖音、微視頻等平臺分享生活的‘我’時,在完成分享發布的那一刻,那些被分享的內容已經不是‘我’,而是‘我’的法體。就像物品成為商品時所分裂的三個法體一樣,‘我’的法體也有三個:被切割成無數碎片的‘我’以‘我思故我在’的形式存在的物理生命體;被點贊、收藏、轉發等要素組成的流量價值,也叫做價值交換體;被人評論、分析等組成的信息衍生體。你和任何人一樣,對于這三個法體,都只能用他化代入或旁觀者上帝視角去重新認知這個被法體化的‘我’。這個‘我’,本質上是你期待被他人所認知的‘我’,而非你的本我。”
這一次趙不瓊總算是勉強聽懂了一點皮毛,她問道:“老師,那如果所有的生活分享都是真的,那這個‘我’就是真的‘我’嗎?”
無問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頓地說:“真實的‘我’只能展現出虛幻的‘我’,而虛幻的‘我’才能呈現出真實的‘我’。”
趙不瓊看了一眼陸靜,陸靜也正看著她。兩人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這句話她們是真沒聽懂,只好不約而同地苦笑搖頭。
陸靜見無問僧又要開始他的玄妙講解,眉眼一垂,腮幫子鼓得像只被針扎了的氣球,嗔聲里夾著幾分市井潑皮的賴勁兒:“老師,您再講這些高深莫測的話,我們的腦袋真的要炸了!”
無問僧的瞳孔倏地縮成針尖,瞪了她一眼,轉眼又笑瞇瞇地說:“你們設定的‘玩家’這個角色,不就是通過虛幻來映照真實嗎?你們回去再好好聽聽阿紫悟空的故事。對你們來說,那是個虛構的故事,但你們去問問她,哦對了,她是不是昨天晚上跟你們講了商品三體移庫理論?每個人都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真實的‘我’,但又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個真實的‘我’就是自己,懂了嗎?”他的語氣像是拋出了一根繩子,既想讓她們抓住,又不想讓她們抓得太緊。
趙不瓊盡管玩游戲不多,卻也玩過第二人生之類的游戲,心里抓到了點模糊的線索。第二人生中的“我”是純粹的游戲角色,沒有辦法映照真實的人生,可以說是名不副實的;但是,在AI大規模爆發的信息時代,AI比人類自己更懂自己,那么,是不是意味著人類可以真實地映照自己,成為另一種存在?是不是這就是所謂的“法體化”的“它”的意思?她的思緒像是被風吹散的蒲公英,飄忽不定,卻又隱隱指向某個方向。
斜陽掠過陸靜鬢角的碎發,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游移的光斑。她向來是直腸子,此刻卻像被塞了團亂麻,剛要開口就被無問僧截了話頭:“不瓊,靜靜,越是卑鄙險惡的人心,越渴望一個光鮮亮麗的形象。這個道理你們應該都懂,但怎么用出乎意料的方式表現出來,我就不知道了,需要你們去創造和突破。今天就到這兒吧,下一個問題,回去想清楚了再打電話問我。哦對了,你們的‘十分爛片’這個APP小名沒啥大問題,平時自黑一下也沒啥,但也得給它弄個高大上的名字,作為對外的招牌才行。沒有成氣候之前,出門在外,總要穿上光鮮亮麗的衣服,才不至于被人看遍了。”
無問僧站了起來,正打算等這兩人告辭,趙不瓊和陸靜也跟著站起。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向無問僧深深鞠了一躬,齊聲道:“請老師賜名!”她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像是排練了無數遍,卻又透著一股子真誠。
無問僧沒想到這兩人竟然直接給自己提要求,臉上抽搐了一下,心想:今天這倆丫頭怎么就這么容易被帶跑偏了?難道是陸靜那兩記馬屁,把趙不瓊也給帶溝里去了?見陸靜又準備使出撒嬌的表情,他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連忙擺手道:“哎呀哎呀,別這樣嘛,好了好了,我想想,‘留得余影為傳世,萬像歸虛見本真’,這一句你們參考一下,回去琢磨琢磨,可能會有啟發。”他的話像是拋出了一顆種子,既希望她們能種下,又不想讓她們知道這顆種子會長成什么樣子。
趙不瓊和陸靜喜滋滋地謝過無問僧,一前一后走出了翰杏園。然而一出大門,兩人像是被潑了盆冷水的炭火,悶著聲兒,連腳步聲都輕得像踩在棉花上。到了東村停車場,陸靜拉開車門,引擎聲劃破寂靜,卻像是把刀子割開了某種無形的屏障。車子飛馳駛向深圳,車窗外的風景像被按了快進鍵,可車廂里的空氣卻凝滯得像塊陳年臘肉。
趙不瓊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著,像是打拍子,又像是心里有根弦繃得太緊,不得不找個地方泄勁兒。陸靜側頭看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盯著外頭飛馳而過的路燈,像是要從那光暈里摳出點什么答案來。
無問僧目送兩人離去,嘴角的笑意像是被風吹散的蒲公英,輕飄飄地落在院子里。他背著手,慢悠悠地踱著步,腳下的青石板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像是某種古老的回響。忽然,他加快了腳步,直奔后院的同堂樓。
盡管只是黃昏,會凌閣里卻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可無問僧卻像是走在自己家的客廳,熟門熟路地拉開供案上的抽屜,取出一本厚重的書。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像是某種隱秘的儀式。他提筆在最后一頁寫下幾行字,筆尖劃過紙面的聲音像是劃開了某種命運的帷幕。
“最后一道,因果道,今天算是正式開始了!”他合上書,滿意地點了點頭,像是完成了一場精心策劃的布局,“不瓊這丫頭,悟性還挺高,這樣一來,也省得我去點撥一呆哥那榆木疙瘩了。”
他輕輕拍了拍寫著“無問仙”的牌位,像是在拍一個老友的肩膀:“你這二貨,這么急著出來溜達干啥?低調點,懂嗎!”說完,他笑嘻嘻地把牌位擺正,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老哥,對不住了,息怒息怒。我估計李一杲那愣頭青,很快就會來求修道,正式拜入你門下,那時候就能放你出來溜達了,你放心好了!”
無問僧心滿意足地走出會凌閣,輕輕關上門。樓頂的小花園里,三角梅開得正艷,紅的像火,紫的像霞,白的像雪,滿園花香像是某種無聲的狂歡。無問僧站在花叢中,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像是從胸腔深處迸發出來的,震得花瓣簌簌落下。
“不錯不錯,你們這些花仙子,還挺會逗老夫開心的。”他伸手撥弄著一朵三角梅,眼神里帶著幾分頑童般的狡黠,“既然這樣,就恢復你們的自動噴水吧。得長點葉子,不能老開花,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