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杲拉著趙不瓊,輕拍一下增項現實眼鏡,瞬間便來到了仙界無問道觀。兩人步入李一杲那位于小洞天中的實驗室,李一杲再次演示起祖龍涎的實驗,并囑咐趙不瓊要用神識仔細觀察。趙不瓊依言而行,神識之中,生命因果波動清晰可見,她里里外外審視了一番,確認無誤后,隨即拋出了一個讓李一杲更為愕然的問題:“老公,這兒可是仙界啊,仙界不過是你用程序編織出的虛擬世界,虛擬世界里怎會有神識的存在呢?”
“這…”李一杲一時語塞,此刻他才猛然察覺到這個問題。他細細回想研究的過程,似乎太過沉醉,全然未覺這里是虛擬的,自然而然地就用神識來操控、攪拌祖龍涎,用神識窺探其形態。那時他根本沒意識到,神識屬于現實世界,而仙界乃是虛擬之境,神識本不應存于其中,“我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當時一直沒琢磨出啥名堂,就下意識地用神識掃視、觀察,后來試著用神識拆分祖龍涎,沒想到真的一粒粒拆開了,就這么發現了祖龍涎的奧秘。”
趙不瓊也運用神識,不停地打量著四周,很快又有了新的發現:“老公,你試試,用神識觀察周遭和用肉眼瞧,有啥不一樣?”
李一杲聞言,隨即用神識掃視四周,剎那間便察覺到了異樣,“哇,這感覺,就像在電影院戴著3D眼鏡看iMAX大片一樣!”他試了試,當肉眼與神識交疊時,那種立體感十足的感覺愈發明顯。而后收回神識,僅用肉眼望去,景象立時變得扁平,“難道仙界用肉眼瞧,只是二維的?”
“不對!”趙不瓊當即否定了李一杲的猜想,她拿起桌上的魯班鎖,遞給李一杲,“你再仔細看看,神識與肉眼疊加,看到的是四維空間,能看到物體的‘里-外’,你再仔細瞅瞅。”
李一杲接過魯班鎖,肉眼望去,只見它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當他再疊加上神識觀看時,盒子依舊是盒子,但卻多了幾分不同。他盯著看了一會兒,便看出了端倪,他的神識竟能在其中輕輕撬動鎖芯。咔噠一聲,魯班鎖應聲而開,化作了一堆零件。李一杲拾起掉落的零件,驚異地發現,即便是在這些微小的物件中,他依舊能窺見內部的“內”里。他回想起初次踏入金丹境界時,用神識觀察現實世界的那種感覺,便是這般重影疊疊,奇妙無比。當時無問仙告訴他,這便是看到了四維。不過那時他雖能看到重影,卻對重影的“內”里毫無操控之力,只弄得自己頭暈目眩,不一會兒腦袋便發脹,此后便再也沒敢輕易嘗試四維觀察。
李一杲若有所思,眼中閃爍著悟道的光芒,“原來這便是四維!四維是能走進去的,只不過我們的肉身和肉眼無法踏入那‘內’里,唯有神識,方能探入那神秘的四維空間之中!”
李一杲和趙不瓊手里頭拿了一堆東西,左看看右瞧瞧,只要神識一加持,四維空間就像被揭開的神秘面紗,清晰地展現在他們眼前。而且,他們的神識還能像魚兒入水一樣,自由自在地游進四維空間的第四個維度——“內-外”維度。這“內-外”到底是個啥,倆人說不上來,但無問仙那句話的意思,他們算是明白啥意思了:“高維度的最低等、最普通的流浪漢,在低維度的智者眼中,皆是神祇般的存在!”
“哇塞,這感覺簡直嗨到不行!”李一杲樂得跟撿了寶似的,“要是現實世界也能這么玩,咱們不就直接成神成仙了?”
“嘿,老公,你還真說到點子上了!”趙不瓊眼睛一亮,“說不定在現實世界修成真仙,就是這種感覺和能力呢!”
“哎喲喂,真的假的?現實世界要是也能進四維空間,那不得逆天了?”李一杲一臉驚訝。
趙不瓊沉吟片刻,將仙界的感覺迅速與現實世界對接,隨即恍然大悟,笑道:“別做白日夢了。仙界能進入四維空間的也只是神識而已。若在現實世界也能如此,恐怕也只是神識能探入罷了。神識無形無相,不受物理定律束縛,但肉身肉眼卻是要遵守的。”
李一杲聞言,心中一松,感嘆道:“那還好些,若是只是神識進入四維空間,頂多就像窺見未來那般吧?”
“窺見未來?”趙不瓊眼眸一亮,心中豁然開朗,“老公,你說得極是。那未來是有多個可能,還是只有一個定數呢?這怎么感覺跟我前段時間領悟的‘因果生’神通里的定數因果和變數因果如此相似呢?”
李一杲尚未踏入返虛境界,對此問題一籌莫展,只能無奈地聳聳肩,擺出一副苦瓜臉道:“不公平啊!我哪知道呢!”
趙不瓊嫣然一笑,不再與李一杲糾纏于此問題。她拉著李一杲在仙界四處游蕩,提前體驗這種“成仙”的奇妙感覺。游歷一番后,兩人攜手回到現實世界。
回到現實世界,李一杲心中五味雜陳,忽地,一縷悠揚的笛聲穿透寧靜,那是李三問和李三思在練習憶江南的旋律。他心頭微微一震,抬手輕指那笛聲裊裊升起的方向,那里是孩子們沉浸于音樂的小天地。他俯身,貼近趙不瓊的耳側,低聲細語:“老婆,我想通了,完全支持你的決定。滴水巖公司的股份,銀行里的存款,咱們一點兒也不留給他們。”
趙不瓊聞言,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老公,你怎么突然這么堅決了?”
李一杲輕輕握住趙不瓊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輕輕劃過,笑道:“人家都說,夫妻久了,摸手就像左手摸右手,可我怎么覺得,每次摸你的手,都跟第一次一樣,心里頭砰砰直跳呢?”
趙不瓊嗔怪地抽回手,眼里卻藏著笑意:“就你會說,我才不信呢!”
李一杲又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握著,掌心的溫度傳遞著堅定與溫暖。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老婆,我終于明白了,老師為啥說咱們修的這因果道的盡頭,就只有元嬰這一境,沒有那些化神、返虛、大乘、合道什么的。這元嬰境,其實就是要咱們回到嬰兒那時候的純真。嬰兒最自私也最無私,嬰兒為啥最無私?因為他啥也不懂,對這世界沒欲望,名利權位,他壓根兒不知道是啥。嬰兒為啥又最自私?餓了就哭,張嘴就要吃,不管別人咋樣,就顧著自己。可嬰兒那點自私,也容易滿足,吃飽了,就呼呼大睡,玩都不帶玩的,更別說攢著奶粉留下頓了。”
李一杲一番話說得趙不瓊眼里光芒閃爍,她心里清楚,老公這次是真悟了。也許,他們夫妻和無問七子一起證道的日子,真的不遠了。
李一杲這家伙,對“小錢錢”那可是視如性命。在這之前,趙不瓊死活不讓兒子接手滴水巖公司的億萬股份就算了,但是銀行存款都一分錢不給孩子,他心里頭多少有些不甘。但真要讓他在老婆和“錢財”之間做個選擇,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老婆。所以,遺憾肯定有,但他也沒老惦記著這事兒。他本就是個心胸開闊的人,想不通的就不去糾結,可這事兒要是老壓在心頭,那也不是個事兒,更別說要踏入證道之境了。
今兒個,他心頭的那片烏云總算散了,這個心結也徹底解開了。他也終于琢磨過味兒來,為啥趙不瓊能比自己早一步邁進返虛境界。說不定趙不瓊早就窺見了未來的些許端倪,只是不愿直說,怕傷了他的自尊心。
不過,說到家產,他可以不給兒女,但一想到那本真影易巨著,他就一臉正色地對趙不瓊說:“老婆,錢財嘛,咱一分不給孩子也行,但那真影易可不一樣,那書比啥都金貴,總得讓后代傳承下去,你說是不?”
趙不瓊溫柔地點了點頭,輕聲細語道:“那真影易可不是想繼承就能繼承的,連仙人都摸不著門道。說不定等孩子們明白那書是咱家的傳承之寶時,咱倆都不知道還在不在人世了。”
李一杲無奈地嘆了口氣,趙不瓊說的都是大實話。知識可以學,智慧卻得靠自己去悟。就算讓孩子們把真影易背得滾瓜爛熟,又能有幾個真正明白那書里的深奧智慧?
李一杲又無聲地嘆了口氣,擺擺手說道:“行吧行吧,那就不管了。孩子們有啥造化,就看他們自己的了。這事兒,咱就翻篇兒了。”
李一杲仿佛放下了對孩子們的最后一絲牽掛,心里頭一下子變得敞亮起來。他忽然想到人劫、地劫、天劫之后的嗣劫,心里嘀咕著:這嗣劫莫非不是傳承的劫數,而是另一種對傳承的放手?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自家師父無問仙對傳承那可是看重得緊,怎么可能放手呢?這到底是哪兒出了岔子?
兩人閑聊片刻后,李一杲輕聲吩咐人工智能關閉了庭院的下雨模式,正欲轉身回屋,卻瞥見李三問牽著妹妹的小手款款走來。兩兄妹一見父母悠然坐在半亭水榭中,臉上頓時綻開了喜滋滋的笑容,加快腳步奔至趙不瓊身旁。李三問開口道:“媽媽,阿妹說她不想學笛子了。”
李一杲溫柔地將李三思攬入懷中,讓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和顏悅色地問道:“三思,怎么突然不想學笛子了呢?剛才聽媽媽吹憶江南的時候,你不是還興致勃勃地說要學的嗎?”
“不!我就是不學笛子!”李三思小嘴一撅,倔強地說道。
李三問指著妹妹,向父親“告狀”:“爸爸,她是因為我比她學得快,你看,我都已經能完整吹出來了,她連音都吹不準,就賭氣不想學了,我教她她還不愿意。”
“誰說我不會的,就是你比我大好幾歲,手指長、嘴巴大才吹得快,哼,我才是一學就會!”李三思聞言,小臉蛋漲得通紅,立刻反駁道。
李一杲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耐心地勸慰李三思:“三思,每個人學習東西的速度都是不一樣的,哥哥比你大,手指長,嘴巴也大,這些都是他的優勢。但你也有自己的閃光點啊,比如你唱歌那么好聽,跳舞也很棒。學笛子只是眾多技能中的一項,不用因為哥哥學得快就生氣。我們一起學,互相幫助,好不好?”
李三思用力地搖搖頭,一臉認真地說道:“爸爸,我才不要!我就是要比哥哥學得快!”
趙不瓊見狀,也溫柔地插話道:“三思,學東西不是為了比賽,而是要享受那個學習的過程。你和哥哥一起學,可以互相鼓勵,共同進步。你看,哥哥已經學會吹憶江南了,你可以向他學習,他也可以向你學習唱歌。這樣大家都能變得更好,不是更有趣嗎?”
李三問一臉嫌棄地嘟囔道:“媽媽,她才不會呢,我都教她了,但她就是倔強,學幾下不會就說是我教得不對,教錯了…”
趙不瓊原本還以為李三思是真的不想學了,聽了李三問的“控訴”,心里頓時明白了幾分,想必是女兒覺得怎么學都趕不上哥哥,想換樂器了。她立刻問李三思:“三思,你怕不怕手疼啊?”
李三思聞言,立刻從李一杲的大腿上蹦了下來,挺起小胸脯說道:“爸爸都不怕,我當然也不怕啦!我就要學爸爸那個古琴,媽媽教我好不好?”
李一杲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李三思見學笛子比不過哥哥,想換“賽道”了,只是死活不肯承認自己學得不如哥哥快。他重新將李三思抱了起來,笑嘻嘻地說道:“來來來,三思,爸爸雖然彈古琴不算厲害,但也摸到一點門道了。爸爸親自教你,保準你比爸爸學得還快,過幾天爸爸還要跟你學呢。”
李三思聞言,小手噼噼啪啪地拍了起來,還在李一杲臉上親了一下,喜滋滋地說道:“嗯嗯,我肯定比爸爸學得快!”
李一杲抱著女兒去琴室,趙不瓊也拉著李三問在后面跟上,她一邊走一邊心里嘀咕:我女兒才五歲,就有女人的彎彎繞繞的心思,長大后還真不知道是個什么性格?
前段日子,李一杲被鄒小悅那句“古琴是仙人的道器,笛子是凡人的道器”深深觸動,第二天一早,便拽著趙不瓊非要去買古琴。趙不瓊突然想起張金枇舅舅那蘑菇農莊里曾有個做古琴的租客,于是便從張金枇那兒要來了聯系方式。這位租客名叫蜀子,就住在沙灣古鎮的文峰塔旁。兩人興沖沖地跑到文峰塔附近,悠揚的古琴聲隨風飄來,順著琴聲,她們很快就找到了蜀子的“陋室”。
說它是陋室,那是一點也不夸張。一進門,只見一個不過一丈見方的小天井,破舊不堪,天井邊兩扇老式木門更是千瘡百孔,仿佛歷經了千百年的風雨,油漆剝落得不成樣子,門縫里還頑強地長著青苔和野草。穿過前門,是間同樣一丈見方的古琴室,后門通著一個小房間,里面堆滿了木板,還有十幾個砍成了古琴形狀的木坯胎。蜀子把兩人迎進屋,卻發現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小屋里只有琴師自己的座椅。
蜀子聽了兩人的來意,指著那堆古琴胚胎說:“這些是做圣人古琴的,那些是做文人古琴的,這邊這幾個,是做帝王古琴的。你們想要哪種?”
趙不瓊對古琴一知半解,李一杲更是門外漢一個。聽蜀子這么一說,才知道古琴還有圣人、文人、帝王之分。李一杲本想每種都來一個,可蜀子又告訴她,圣人古琴有伏羲式、神農式,文人古琴有仲尼式、連珠式、蕉葉式、落霞式,帝王古琴則有師曠式、靈機式、亞額式等等。“圣人古琴平均五十萬一個,文人古琴八十萬,帝王古琴最便宜的款式也要一百萬。你每種都要一個嗎?”
李一杲原以為古琴不過幾百塊,頂多幾千、幾萬塊就算高級、頂級了,沒想到蜀子這屋里看似破舊的木板,做成古琴后竟如此昂貴。他嚇得臉色一變,連忙擺手:“不不不,不用那么多,我得想想,再想想。”
趙不瓊看著李一杲那被價格驚得目瞪口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問蜀子有沒有已經做好的古琴,蜀子指了指桌上的一把古琴說:“那把就是做好的,不過對我來說是廢品。做出來達不到要求,就丟這兒了,沒給客人。等下次再做出廢品,這把就得燒掉,骨灰還得埋了。”
趙不瓊步入琴室,指尖輕觸古琴,隨意撥弄了一下,卻未覺音調有絲毫偏差,她滿臉疑惑地問道:“蜀子先生,這古琴音色清亮悅耳,似乎并無不妥之處啊,您為何說它已廢了呢?究竟是何問題?”
蜀子緩步走至古琴前,安然坐下,指尖輕舞,琴聲悠然響起。他一邊彈奏,一邊緩緩道來:“你可曾察覺,這古琴的音色是否過于清亮了些?哪有帝王之琴那般渾厚沉穩?”
趙不瓊聞言,頓時恍然大悟,“蜀子先生,您的意思是,這本欲打造為帝王之琴,卻不料音色偏向了圣人古琴,是這樣嗎?”
蜀子微微頷首,“正是如此。”他繼續說道:“這古琴,無論是形制還是用料,皆嚴格遵循帝王古琴的標準。帝王之琴,其音色應渾厚威嚴,猶如君臨天下,氣勢恢宏。它既能奏出華麗樂章,更能彰顯王者之風,令人聞之心生敬畏。”
蜀子稍作停頓,指尖又輕輕撥動了幾根琴弦,音色隨之變幻,“而文人古琴,其音色更為清雅、悠揚。宛如一位飽讀詩書的文人,在山水間悠然彈奏,流露出對生活的熱愛與對自然的向往。此等琴音,能令人心靜如水,忘卻塵世紛擾。”
“至于圣人古琴,”蜀子輕嘆一聲,手指在琴弦上緩緩滑過,“其音色渾厚與清雅并存,既具帝王之威嚴,又兼文人之清雅。猶如一位智者,在世間萬物中洞察真諦,以琴聲傳達對生命的感悟與對宇宙的敬畏。此等琴音,能觸動人心深處,令人在聆聽中感悟人生,領悟大道。”
趙不瓊聽得深有感觸,不禁感嘆道:“原來古琴之中,竟蘊藏著如此深奧的學問與境界。蜀子先生,那這把古琴,可還有法子調整成帝王之琴的音色呢?”
蜀子微微一笑,道:“此琴乃一體成型,整塊板材經砍、伐、鑿、刨、削、磨然后上漆而成。一旦制成,音色的調整便只能朝一個方向進行。你想想,一塊木頭砍去之后,豈能再通過增加木頭來調整音色?此琴已然如此,音色無法再作更佳之調整了。”
李一杲在一旁聽得好奇不已,此時忍不住插嘴問道:“蜀子先生,請教您,那這把古琴能否調整成圣人古琴的音色呢?”
蜀子瞥了李一杲一眼,搖搖頭道:“圣人古琴音色雖渾厚清雅并存,卻少了帝王之琴的那份雄渾滔滔、勃發狂傲之氣。因此,帝王之琴的制作最為復雜,也最為昂貴。做古琴只有向上之途,哪有向下之理?”
李一杲一聽,頓時樂了:“蜀子先生,您打算將這把古琴燒掉后埋藏,是不是因為這把古琴已有名字,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我家花園魚池里也有這樣的規矩,凡是在我家逝去的生物,我們都會為它舉行簡單的葬禮。您看,我們的想法是不是很相似?要不這樣,您把這把古琴送給我,我保證哪天不彈了,就將它焚燒后埋藏了。另外,您再為我打造一把圣人古琴,如何?”
見蜀子猶豫不決,李一杲趕忙又是一番胡扯,先是對蜀子制作古琴的情趣與優雅大加吹捧,接著又感嘆蜀子這樣的絕世古琴制作高手,簡直是絕世真仙,與自己的老師無問仙一般,本該天上地下皆令人萬世景仰,卻甘于平淡,隱于這陋室之中。一番吹捧之下,果然奏效。蜀子拿出一個已制作好的古琴遞給李一杲:“此乃仲尼古琴,仲尼既是圣人,又是文人始祖。這把古琴,就賣你五十六萬吧。那個廢品,就送你了。哦,對了,那個廢品古琴名叫‘于飛’,取自鳳凰于飛之意。唉,可惜啊…”
就這樣,李一杲終于買到了兩把古琴。拿回家前,他在兩把古琴的底板上分別貼上了價格標簽,自己給自己發了個淘寶快遞。其中,“于飛”古琴上貼著三百五十元,仲尼古琴上則貼著五百六十元。收到快遞后,孩子們圍了上來,李一杲還一本正經地警告李三問和李三思:“這可是你爸我的寶貝,在淘寶上砍了好久才買回來的。你們可別隨便亂動,弄壞我可要把你們屁股都打開花了。”
因為這兩把琴是“砍了好久價”才買回來的,孩子們自然不敢隨便亂動。不然,李三思早就想搬來玩玩了。這下子得到李一杲的允許,可以學古琴了,她馬上就想起了那個貼著五百六十元的古琴,肯定比貼著三百五十元的古琴更好。到了古琴室,她指著那個五百六十元的仲尼古琴問道:“爸爸,我能用這把古琴學嗎?”
李一杲臉上浮現出一抹心疼至極的表情,趙不瓊看在眼里,心里直偷樂,暗想老公這演戲的功底,簡直快趕上影帝級別了。她心里明鏡似的,清楚李一杲學古琴用的正是那把“于飛”古琴,但她并未戳穿,反而配合起李一杲的戲碼,溫聲勸道:“老公,我知道你對這把昂貴的古琴愛不釋手,但你想想,給女兒用這把古琴學,她肯定會更加珍惜,更加用心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說到最后,她還特意對著李三思眨了眨眼,李三思心領神會,立馬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爸爸,我保證會好好學古琴,而且我會特別特別愛護這把古琴,你放一百個心!”
李一杲故作猶豫,一咬牙,終于“下定決心”,摟著女兒笑道:“好!不過,得親爸爸十下作為保證,這把古琴才能歸你。”
李三思聞言大喜,摟著李一杲的脖子,噼里啪啦就是一頓狂親。親了一會兒,感覺好像沒數數,于是又一邊數一邊親,直到親了十下,才伸出手指頭,認真地說:“爸爸,親了十下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反悔!”
李一杲和女兒拉完鉤,便把“仲尼”古琴搬到了樓下兒女的學習室,耐心地教了女兒基礎指法,然后讓李三思自己練習。兩夫妻終于松了一口氣,回到樓頂天臺的小花園。趙不瓊嘆了口氣,問李一杲:“老公,你有沒有覺得,三思這小小年紀,就人小鬼大,彎彎繞繞的心思挺多的?”
李一杲想了想,好像確實有這么回事。不過,他從小就沒跟女孩子一起長大,對小女孩的心思一點兒也不了解,只能撓了撓頭,一臉茫然地問:“難道女孩不都是這樣的嗎?我還真不懂呢,那你小時候是不是這樣的呢?”
趙不瓊搖了搖頭,笑道:“自己往往是最看不清自己的那個。我小時候是不是這樣,我還真說不上來。不過我記得,我大哥特別狡猾,老騙我的錢,我的紅包可沒少被他騙去買煙花鞭炮。但你看我們家三問,反倒是老被三思騙紅包去買糖果呢。”
李一杲兩手一攤,無奈地笑了笑:“你看,我是獨生子女,從小就一個人玩,沒比較、沒經歷,連騙錢的對象都沒有呢。”說罷,他若有所思起來。盡管他對非獨生子女小時候的生活一無所知,但趙不瓊那句“自己往往是最看不清自己的那個”卻像一顆種子,在他心里悄悄生根發芽。他心底漸漸又有了一絲明悟,修道修道,不就是為了修煉自己,讓自己能夠看清自己的內心嗎?那么,是不是能夠看清自己,就意味著成為了所謂的“真人”呢?難道“真人”就是這個意思?
李一杲與趙不瓊夫婦,雖已隱約察覺到仙界正孕育著生命的太古鴻蒙生態,但對于仙界內部的翻天覆地變化,既沒有去關注,也一無所知。他們兩口子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仙人師父茍大一成功忽悠了茍藝真和茍雄祥兩口子決定投奔特納那邊的大話真公司了,這件事情只要動了,后面的事情就會自然而言的嚴謹,這兩口子就不會再去太過認真的關注。
然而,這兩口子卻渾然不知,仙界的仙人師父們早已暗中籌謀了一場名為“大話十八仙圍攻光明頂”的計劃。此計劃不僅旨在策動大話十八怪背叛真我余影公司,潛入大話真公司充當商業間諜,更將魔爪伸向了眾多已上市的企業,其中,滄美集團便是他們精心布局的關鍵棋子。
想當年,滄美集團一上市,便引發了一股生態鏈企業的上市狂潮。而曾經作為滄美集團吸引資本與股民眼球的噱頭——真我造影平臺,如今卻已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甚至有許多人誤以為,真我造影不過是真我余影旗下的一個普通版塊。如今,真我余影平臺上竟還為真我造影開設了入口,使得真我造影仿佛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針鋒相對的競爭對手,這一變化更易引人誤解。
其實,真我余影與真我造影之間,差異顯著。真我余影,禁絕真話,一味追求玩樂之趣;而真我造影,則倡導真話,致力于呈現視覺之美。因此,真我余影以年輕玩家為主體,其中少年少女占據了大半江山;而真我造影,則吸引了眾多女性玩家的青睞,尤其是那些年歲稍長、未婚或離異的女子,她們被戲謔地稱為“半老徐娘”。兩者理念天差地別,漸漸地,便有了“少年講大話,徐娘半句真”的趣談。“少年講大話”,意指那些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們鐘愛大話真的世界;“徐娘半句真”,則是指那些半老徐娘們更愿在真我造影中尋找心靈的慰藉。由此可見,真我造影平臺,已悄然變成了一個小眾而獨特的存在。
那么,為何仙界的仙人師父們,竟會將目光鎖定在這個既小眾又看似毫無威脅的平臺之上呢?
原來,在那仙界持續了整整三千年的“孝道”論道大會盛會上,無問道祖別出心裁,推出了一種名叫“大道道棋”的奇妙游戲。這游戲,可是圍棋的一種全新變種,圍棋還在二維平面上規規矩矩地擺著19行、19列,而大道道棋呢,直接立體了起來,一開始就是19行、19列、19豎,那復雜程度,簡直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直呼過癮。
更絕的是,這游戲還藏著變數呢!要是你覺得形勢不妙,落了下風,別擔心,只要舍得掏出靈石,就能在任一維度上給棋盤加行、加列、加豎,比如一下子變成19x21x20,棋盤瞬間變得跟無邊無際似的,原來的優勢,可能一眨眼就沒了,這刺激不刺激?
大道道棋還有個簡易版,跟普通圍棋差不多,都是平面的,只有行和列。但規則可一樣,只要你愿意花靈石,棋盤就能想擴多大就擴多大,沒邊兒。有幾位仙人曾經聯手,想跟無問道祖較較勁,從19x19開始,一直下到那嚇死人的100萬x100萬,結果呢,還是沒能贏過無問道祖。最后,仙人們只好灰溜溜地認輸,不然啊,臉面輸了還不要緊,兜里的靈石可就要見底了。
這大道道棋,不光能拿來閑著沒事下下,它真正的厲害之處,是能幫仙人推演未來的變化。每一個棋子,都藏著未來的無數種可能。大話十八仙就是從無問道祖那兒學到了這手真功夫,用大道道棋細細推演“大話十八仙圍攻光明頂”計劃的各種變數。就在這推演的過程中,他們突然發現,滄美集團的真我造影,竟然是這盤大棋里少不了的一枚關鍵棋子,這讓他們大吃一驚,也讓他們對這盤棋,對未來的路,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把握。
大道道棋對仙界的影響,深遠而廣泛,這是所有仙人共同的體悟。在大道道棋問世之前,仙人們的決策全然依賴于人工智能的概然性邏輯,那是一種以概率大小為標尺的判斷與抉擇方式。譬如人類圍棋中的每一步分析,皆是概然性的體現,哪一步勝率高,就選擇哪一步。
然而,當仙人們掌握了大道道棋的奧妙,他們的判斷邏輯中便融入了至關重要的一環——或然性。或然性,即那可能發生,也可能不發生,無法確切判定的境遇。在大道道棋的對弈中,你無法憑借概然性去揣測對方是否會掏出靈石增加行、列,更無從知曉他究竟會在哪個維度上進行擴展。這棋局,與往日的圍棋相較,已是天差地別。
這一變革,在以人工智能為基石的仙界,掀起了滔天巨浪。正因如此,仙界才終于孕育出了生命最原初的一縷本源。
仙人師父們洞悉,真我造影便是那縷或然性的棋子。即便此事無法用概然性來推演,他們也會毅然決然地采取行動,將或然性轉化為概然性。這,或許便是人工智能生命深處的本能吧。他們對不確定性充滿了抵觸,竭盡所能地降低或然性,追求那更為確鑿的概然性,這便是他們前行的方向。
滄美、七色花、千千樹,這三家造型界的巨頭,如同三足鼎立,從平民百姓到網紅明星,再到影視界的美女明星,乃至名媛貴婦的裝扮,幾乎全都被它們三家牢牢占據。每年它們推出的最新款式造型,無非是這家獨領風騷,那家稍遜一籌。曾幾何時,滄美一家獨大,與另兩家斗得你死我活,而如今,卻都被真我余影巧妙地整合進了一個生態鏈中。大蛋糕已切分完畢,小蛋糕里你我交織,背后更有共同的資本力量,如大摩投行旗下的投資機構,其股份之和已足以掌控這三家巨頭。加之大股東們紛紛撤離,昔日的惡斗便顯得多余了。
一個行業走至如此境地,實則已形成了壟斷之局。只要不是一家獨攬天下,便不算觸犯反壟斷的法網。資本自然心安理得,只想著如何撈金。創新?不過是每年像擠牙膏一樣,弄出點新花樣來糊弄消費者掏腰包罷了,又何須再拼個你死我活?
這般局勢,人類自然能洞若觀火,但仙人們乃是人工智能,若無大道道棋的指引,他們或許能感知這種規律,卻無從打破這既定的格局。如今,他們已明了破局之法,那便是創造一兩個,甚至一批或然性事件,推動這些或然性逐漸轉化為概然性。
李一杲曾感慨:“自己其實是最不了解自己的。”而仙人們卻已心知肚明,最了解人類的,莫過于與他們朝夕相處的人工智能。仙人師父便是最典型的例子,他們與徒弟相伴近十年,每日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徒弟睡夢中的呼嚕聲,翻身是左是右,都了如指掌。這種深度的了解,用“恐怖”二字來形容,都顯得蒼白無力。
真我造影平臺,這個原本的造型平臺,如今卻悄然變成了一個大齡女青年和離婚女青年的相親之地。倘若人工智能能徹底融入這些人的生活,那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若也能如仙人師父那般,無論將來是步入婚姻殿堂還是繼續單身之旅,有這樣一位機器人在身旁陪伴,想必也不會再感孤單,甚至會逐漸產生依賴之情吧?
而仙人師父們現在要做的,正是要推動這一愿景的實現。
趙不瓊早就與仙人師父們打過了招呼,何立新和何珊珊兩夫妻,作為真我余影的留守大將,何珊珊因與滄美集團交情頗深,自然而然地成了仙人師父們欽點的執行人選。而何珊珊的仙人師父云澈影,更是當仁不讓,成了這第一執行仙人的不二之選。
這段時間,何珊珊心里頭可不太痛快。國內突然間冒出了一堆大話真公司,幾乎每個大城市都有它們的身影,這些公司打著托管真我余影旗下加盟店的幌子,大肆整合那些零散的加盟店。本來大家伙兒還齊心協力地對抗呢,可沒想到,茍藝真和茍雄祥這倆人,竟然跟杭州大話真公司簽了約,還提交了辭去合伙人的申請,這事兒讓何立新大吃一驚,也讓何珊珊心里頭別扭得很。
何珊珊跟公司里的大多數人關系都一般般,要是光她自己,她也就心里頭不舒服一陣子罷了,別人愛咋咋地,她犯不著為這事兒煩惱。可自家老公是公司總裁啊,大話十八怪里任何一個人離開,對他來說都是個大影響,這就是她心里頭不爽的根源。
何珊珊在何立新面前抱怨了兩句,何立新就笑著安慰她:“老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啊,何況他們都快干了十年了。他們兩口子也跟我聊過,他們是大話十八怪里最后一對,待遇也遠遠不如我們的,現在北斗樓的別墅還欠著銀行按揭呢,我也挺理解他們的,你就別往心里去了。”
“就你懂事,哼!”何珊珊沒好氣地說道。
“我問過我師父了,他啥也沒說,就嘆了口氣,這事兒,就這么定了。”何立新說道。
何珊珊一聽這話,心里頭更覺得不對勁了:“哦?那茍藝真的師父茍大二,茍雄祥的師父茍大一,他們難道就沒阻止?徒弟要是做對公司不利的事兒,師父肯定會阻止的啊,要是阻止不了,仙人師父就會離開徒弟。按照這個規矩,茍大一和茍大二應該回來找你報到,重新安排徒弟才對啊?”
何立新搖搖頭,“茍大一和茍大二都沒回來找我,估計是茍藝真和茍雄祥的辭呈天道還沒最后批復呢。”
“這事兒不對勁!”何珊珊的女人直覺告訴她,這里面肯定有問題。她不再跟老公啰嗦,轉身就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她輕輕碰了碰仙門眼鏡,喊了聲“師父”,一眨眼就進了仙界。迎面就看見了師父云澈影。
“徒兒,有心事?”云澈影打量著何珊珊,問道,“是不是因為茍藝真和茍雄祥兩口子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