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八百步卒直面上萬鮮卑騎兵,無異于以卵擊石。
可當這八百陷陣營沖入地形相對狹窄的孟津之內,卻是有如猛虎入狼群,甚至希望眼前這些鮮卑狗不要四處逃竄,而是直面自己。
且在張遼率領著陷陣營沖入孟津后,還不忘派遣五十人去爭奪城門的控制。
并非擔心城門被鮮卑人所關閉,繼而導致退路被斷。
恰恰相反,張遼派人奪取城門控制權后,卻是主動地關上了這一扇孟津城門。
這一幕,讓無數的鮮卑人瞳孔顫動,城門緩緩閉合下的陰影就使得黑暗籠罩在了他們的身上。
縱使有兩千鮮卑騎在外沒能攔住這八百人,但孟津渡內可還有八千左右的鮮卑勇士,十倍于漢軍?
憑什么?
憑什么漢人闖了進來后,反倒主動關閉城門,就仿佛生怕我們鮮卑人跑了那樣。
明明是八千對八百,優勢在我鮮卑才對!
一時間,目睹了這一幕的鮮卑人感到了濃濃的蔑視羞辱以及…不斷滋生的恐懼。
孟津渡這聯接官道的南側城門一關,除了北門與港口銜接的水路,整個孟津渡可就有如一個封閉起來的牢籠,根本就沒有其余出路。
在這牢籠之中,可就是你死我活一途,就連撤退都不可能撤退。
此刻,此前那被陷陣營一個對沖打得近乎潰不成軍的兩千鮮卑騎兵,看著那被關閉的城門,同樣也是發愣。
這…回不去了?
這些在城外的鮮卑騎兵面面相覷,相顧無言,他們反倒成了旁觀者,更不理解那不足千余的漢軍這樣跟自尋死路有什么差異。
就在這些鮮卑騎兵緩緩重新整合了起來,呆在城門外,傾聽著孟津內的動靜。
傳至耳中的,那便是一刻都沒有停歇的慘叫哀嚎聲。
這些鮮卑騎兵本以為最多一兩刻鐘,那些漢軍就會被全殲,然后城門就會重新打開讓他們回去。
可隨著那慘叫哀嚎聲似乎越來越遠,卻是沒有絲毫停歇的勢頭。
這讓守在城門外的鮮卑騎兵,心中不由得萌生了一個恐懼之極的念頭。
不可能吧?
不會吧?
直至這些越發恐懼的鮮卑騎兵在城門外等了又等,看見了那從城門下方不斷流淌而出的鮮血,聞到了從城門縫隙飄出的濃郁血腥味。
這驚得部分鮮卑騎兵,下意識地往后退了數步。
再度抬眼看著眼前這扇城門,只覺得這就仿佛是一個緊閉著的血盆大口,里面正在不斷吞咽咀嚼著鮮卑勇士。
“為什么?為什么還不開城門?”
“人呢?人都死絕了嗎?給人回答我。”
“里面的情況怎么樣了?”
不斷有鮮卑騎兵承受不住那不斷蔓延的恐懼,急躁地朝著城門里面大吼著,希望能夠得到回應。
可城門里面除了死寂,就是死寂。
這死寂,漸漸的還蔓延到了這些面露驚恐的鮮卑騎兵身上,讓他們那不斷朝里面吼著的聲音停歇了下來。
直至,一個面容幾分稚嫩的鮮卑人有些顫顫巍巍地不斷驚恐著嘟囔道。
“不…不會都被殺光了嗎?”
“不,不可能的,他們只有八百,八百而已…怎么可能?”
“就是天神,也絕不可能…”
在那面容稚嫩的鮮卑人身旁一個鮮卑大漢,忍不住一巴掌扇了過去,喝道。
“閉嘴!”
只是,這一巴掌并沒有讓那鮮卑人住口,反而是更加驚恐地開口道。
“阿爺,要不我們逃吧…”
一時間,這一群被困在城門外的鮮卑騎兵,沒人回答,但也沒人去呵斥。
可逃,也絕非是想逃就逃的。
他們部落的首領還在孟津內,一旦當了逃兵,留在草原上的婦孺兒女可都會被首領打為奴隸的。
奴隸在草原上,與牲畜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這些鮮卑騎兵異常的恐懼,可在不知孟津內的具體情況之時,根本就不敢逃,只能這樣等著。
看著…
等著孟津內有沒有什么動靜傳出;
看著從城門底部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多,打濕了一個又一個的馬蹄,讓胯下的戰馬不斷有些不安地抖動著耳朵與尾巴。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個時辰,還是更久。
就在被困在城門外的鮮卑騎兵們已經急躁不安到極點之時,眼前的城門終于緩緩打開。
城門上那一條不斷變大的縫隙,令每一個精神繃緊到極點的鮮卑騎兵都忍不住瞪大著雙眼。
可映入他們眼簾的不是鮮卑同族,而是陷陣營。
數量縮減了一半左右,且人人都化作了一個血人,渾身沾滿了碎肉的陷陣營。
立在陷陣營之中,那一面黑得越發瘆人且光亮的“張”字大旗,還在迎風飄揚著,就似是在張牙舞爪。
更令這些鮮卑騎兵恐懼的是,在陷陣營周圍遍地都是尸體,都是鮮卑人裝扮的尸體。
而迎著這些鮮卑人驚恐的目光,仍是身先士卒的張遼舉起黃龍鉤鐮刀,喝出了一個字。
“殺!”
下一刻,緊跟于張遼身后,陷陣營再度往前,直逼此刻堵在城門外的千余鮮卑騎兵。
“不不不…”
“啊,不要過來!”
“快逃!”
這一幕就宛如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這些鮮卑騎兵的士氣崩潰到了極點,恐懼地倉惶而逃,甚至不敢回頭看上哪怕一眼。
那一面“張”字大旗,那看似不起眼的八百數目,已然成了他們根本不敢直面的夢魘。
只是那些恐懼之極的鮮卑騎兵所不知道的是,那僅剩半數的陷陣營佯勢往前追趕了不過十步,就有超過三分之一倒了下去。
就連張遼也是感覺身體有如灌鉛,氣喘如牛。
事實上,陷陣營將士再如何健壯,經歷了孟津城內如此廝殺過后,也已然是疲憊得難有一戰之力。
只要城門外的鮮卑敢于沖鋒,那么就會發現那陷陣營的虛弱疲倦。
“砰!”
張遼倒轉黃龍鉤鐮刀插在地面,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沒有倒下,目送著視線盡頭的倉惶逃竄的千余鮮卑騎兵,腦海里不禁浮現出一張張面孔,喃喃道。
“遼,終不墮陷陣之名,不負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