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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齊真珠

  夜深。

  五座堡樓上,解煩衛手按腰刀、身披蓑衣,目光森冷。

  四十二名解煩衛、四十二柄手弩,牢牢鎖住紅葉別院,直到一盞盞紅燈籠熄滅。

  福旭院。

  周曠領著十一名年輕漢子守在福王臥房門外,困了就將刀抱在懷里,隨意找個地方一靠便能入睡。

  聚賢居。

  太子獨坐院中不知在想著什么,廖先生領著十余名東宮近侍守在聚賢居四周。

  偌大的紅葉別院方方正正,像一個棋盤等人落子。

  今晚,注定有許多人都睡不著覺了。

  此時,陳跡獨自坐在院中石凳上閉目養神,防備著可能出現的危險。

  他時不時睜眼看向堡樓,可堡樓上的那些解煩衛,就像真的在守護紅葉別院一樣,一晚上都沒再有其他動作。

  吱呀一聲,屋門響了。

  陳跡回頭看去,張夏端著一杯茶走出來,坐在他旁邊的石凳上,用手指沾了茶水在石桌上畫出輿圖。

  寥寥幾筆,便將香山輪廓畫出,再繼續往遠處延伸。

  陳跡聚精會神的看著,卻聽張夏說道:“明日我與兄長會和你一起前去春狩,這些人假扮解煩衛不知道要做什么,留在紅葉別院可能會被滅口,所以跟著你才最安全。”

  陳跡點點頭:“好。”

  張夏指著輿圖一角:“我們如今就在香山腳下,明日春狩開始,咱們立刻與太子、福王分道揚鑣,離得越遠越好。我們先假意春狩,等離得足夠遠,立刻往香爐峰去,再向東轉。”

  陳跡笑道:“正有此意,春狩奪魁不重要,我們放棄春狩即可。”

  張夏用手指重新沾了茶水,畫出一條路線來:“脫離春狩范圍后,先不要回京,直接前往玉泉山。玉泉山乃是紫禁城每日取水之地,有三百解煩衛把守,還有密諜潛伏左右。不管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絕不敢靠近玉泉山。”

  玉泉山。

  陳跡思索片刻:“就去玉泉山。”

  張夏打量他:“我方才睡了一個時辰,換我替你守后半夜吧。”

  陳跡笑著拒絕道:“我是先天境界的行官,真到危難時,我三天三夜不睡覺也扛得住。”

  張夏瞥他一眼:“我如今也是行官。”

  陳跡搖搖頭:“你修行并不久,放心,交給我吧,沒事的。”

  張夏認真打量陳跡,而后抬頭看向星空:“陳跡,你的膽子其實很小。”

  陳跡失笑道:“我的膽子還小嗎?你倒是第一個這么說的。”

  張夏出神道:“是啊,你膽子其實很小很小的。你害怕背叛,害怕失望,害怕給別人添麻煩,害怕連累別人,所以你會把所有事情都扛起來,直到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

  陳跡啞然。

  張夏轉頭看他:“但你其實不必這樣,我們是朋友,對嗎?”

  陳跡展顏笑道:“對,我們是朋友。”

  張夏嗯了一聲:“進屋睡一覺吧,我守到天亮,只剩兩個時辰而已。”

  陳跡沉默片刻,緩緩起身:“好,有事喊我。”

  剛站起身,卻聽院外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陳跡與張夏相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各自猜測著門外是什么人。

  太子?福王?羊羊?解煩衛?齊斟酌?

  咚咚咚。

  敲門聲又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輕輕問道:“陳公子休息了嗎?”

  張夏低聲提醒道:“齊真珠。”

  陳跡疑惑著來到門邊,手搭在門閂上卻沒有開門。

  他隔著木門問道:“齊姑娘有事嗎?”

  齊真珠平靜道:“陳公子,帶我走吧。”

  陳跡豁然回頭與張夏對視,兩人都被齊真珠搞糊涂了,不知道對方唱的是哪出戲。

  張夏仰了仰下巴,暗示陳跡問明緣由。

  陳跡斟酌片刻:“齊姑娘要去哪”

  齊真珠隔著門輕聲道:“只要能離開齊家去哪都可以。陳公子不必擔心,我是等她們都睡著了才來與你說這些。若你無意,過了今晚,我只當從未與你說過這些。”

  陳跡能夠想象到,對方深夜造訪需要多大的勇氣。

  或許是今日被齊昭寧所激,又或是往日累積下來的苦楚,使她想要為自己尋條出路。

  齊真珠站在門外,靜靜地凝視著合攏的木門:“陳公子,我母親是青樓行首,卻在生下我之后被父親送了下屬。嬤嬤告訴我,母親臨盆那日,連碗熱湯都討不來。你是庶子,必能懂我在這齊府每日寄人籬下的難處。”

  陳跡回頭看張夏,張夏用嘴型無聲道:你看我做什么,說話啊!

  陳跡低頭思慮許久,開口拒絕道:“齊姑娘你我素無瓜葛,不必與我說這些。在下自己也要與人周旋,顧不得旁人。”

  齊真珠沉默了,直到許久后才緩緩說道:“陳公子,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白鯉郡主,我也知道你為她買了那支素銀釵,你在等她出來,齊陳兩家和親絕非你本意。還有張夏姑娘…”

  張夏輕輕咳了一聲。

  齊真珠莞爾一笑:“原來張夏姑娘也在。”

  張夏隨口道:“你繼續說。”

齊真珠繼續說道:“我與齊昭寧不同,她只想奪到最好的,但我知道你我無緣,你不會在我身上多  花心思,我亦不會在你身上有何希冀。待你覺得時機成熟,可用‘無子嗣’之名休掉我,我無怨無悔,只會心存感激。”

  陳跡認真思索著齊真珠所言。

  這位女子平日沉默寡言卻將許多事看得明明白白。

  陳跡開口道:“但此事,只怕你我都做不得主。”

  “此次春狩之后,想必陳家就要去齊家提親了。”齊真珠思索道:“徐閣老年歲已高,齊家安插在徐家的眼線回報,徐閣老近日總是叫錯人名,前幾日還將身旁書童看作欽天監副監正徐術。連朝廷奏折,也已是張拙張大人代為批閱。齊陳兩家想要爭內閣首輔,這便是他們想要的,至于到底是誰嫁給你,他們不在乎。”

  陳跡回頭看向張夏,徐閣老這些秘聞,外界可并不知曉。

  張夏猶豫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齊真珠所言屬實!

  此時,齊真珠在門外說道:“陳公子,齊昭寧絕非良配,選她不如選我。”

  陳跡手指在門閂上敲擊著,忽聽隔壁傳來聲音:“齊真珠你去哪了?”

  齊真珠低聲道:“請陳公子三思,我走了。”

  陳跡轉身回到石桌旁坐下,張夏調侃道:“這位齊姑娘倒是好大的魄力,將賭注全都押在你身上。不過,你確實是她最好的選擇,她巴不得你永遠別正眼看她。”

  陳跡思索片刻:“但我不會選她。”

  張夏好奇:“為何?”

  陳跡認真分析道:“齊昭寧善妒,若我選的是齊真珠而不是她,她一定會發了瘋的折磨齊真珠。齊真珠或許會因為一線希望而忍耐,可我謀劃在大婚之前便救出郡主遠走他鄉,到時候,齊真珠忍耐數月,最終等來的卻只是一場空,那才是真正的絕望。”

  張夏輕輕一嘆:“原來如此。”

  陳跡岔開話題:“徐閣老他…”

  張夏看著石桌:“徐家秘而不宣,但這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墻。如今奏折文書都不再送去文華殿了,而是送去徐府,由我父親每日散班了批閱。這些日子,饒是父親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也忙得焦頭爛額。”

  此時,忽有大風刮來,吹得院中大樹搖曳。

  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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