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流問題的確是個很麻煩的問題。當然能被克雷數學研究所選入千禧年七大難題的問題就沒有簡單的。
這一度讓喬喻懷疑老人家就是故意把這本《納維·斯托克斯方程與湍流》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方便他上套。
他,糊涂啊!
好在很快喬喻就原諒了自己。
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的故事這個世界發生的多了,多他一個也不多。除了住在白房子里的人,沒人能一直贏。
出門跟老鄭匯合,回到燕北國際數學研究中心,進門正好看到薛教授帶著個學生從里面走出來。
打了聲招呼,喬喻順口問了句:「薛教授啊,我這兒有個做出來能拿菲爾茲獎的課題,你有沒有興趣?」
「喬院土,你還是這么幽默。下次換成沃爾夫獎我還能憧憬一下,菲爾茲獎就算了。」薛松苦笑著隨口應了句。
沒辦法,眾所周知菲爾茲獎年紀卡的相當死!薛松前年就已經四十歲了。這輩子已經跟菲爾茲獎沒什么緣分了。
「不不不,還是可以憧憬一下的,而且也有先例,做成了保證能拿一枚銀質獎章!」
養喻解釋道。
「哈哈,那我就更沒興趣了。能拿菲爾茲銀質獎章的課題就那么幾個,兩只手就足夠數了,其中任何一個我都沒半點興趣。我就一普通教授,你還是別逗我了。」
薛松干脆的拒絕道。
開什么玩笑?銀質獎章的難題,全都是正常數學家花一輩子時間,大概率不一定能做出來的難題。
當然喬喻這種人就不屬于正常數學家。他能做的課題別人可不一定能做出來。
如果喬喻是邀請他打下手,未必不行。但開口就是銀質獎章,這可不是打下手的邀請口吻。
要知道國際數學聯盟在認定這些重大問題貢獻者的時候是很謹慎的,一般會再三確定成果是誰做出的,然后把獎項頒發給貢獻最大的那個。
就好像俄羅斯學者佩雷爾曼解決龐加萊猜想,當年也有很多爭議。
這位數學天才寫出的證明過程,很多數學家根本看不懂。于是許多人根據佩雷爾曼的論文開始做解釋跟補全工作。
簡單來說就是將那些省略掉的大家看不懂的部分,給他補上。這一塊袁老、田言真還有部分華夏學者都做了許多工作。
這也導致當時在學術界關于誰徹底解決了這個問題是有爭議的。
但最后國際數學聯盟還是將獎項單獨頒發給了佩雷爾曼。
給出的理由是,這種解決的方法是老佩最先提出的。尤其是「有限時間奇點」的概念和「W一熵公式」。
這些數學上的創新才是證明龐加萊猜想的核心。所以證明主要思路都是佩雷爾曼獨立完成的,所以最后雖然其他人也做了許多工作,但只認佩雷爾曼才是該問題的終結者。
這其實很符合數學的發展規律,數學層面的創新從來都是少數人做出的。
絕大部分數學家畢生的工作就是推廣跟補全這些創新。所以數學大概是最崇尚天才崇拜的學科之一。
而且對于數學家的評價也自成體系。其中責獻最大的無疑是某個學科的開創者跟某個問題的終結者。
目前來說養喻已經把兩者都做到了。養代數幾何的提出者,以及黎曼猜想的終結者。
所以說實話,老薛對于喬喻開始不思進取是可以理解的。
換了他,這么年輕就取得如此多的成就大概也沒什么心思繼續做科研了。
老薛也知道不管是學校還是研究中心還都對喬喻寄予厚望。所以喬喻一開口,他就知道這是上頭又開始給喬喻壓任務了。
最好的處理辦法當然是打死都不摻和。
于是壓根不給喬喻繼續勸說他的機會,薛松主動聊起了別的話題。
「對了,載人登月的情況怎么樣了?我看這兩天都沒報導了?」
喬喻意興闌珊的答道:「還在半路上有什么好報導的?要等明天下午才能進入之前設定好的低月軌道跟物資倉對接,正式降落大概要等到明天晚上去了。」
說到這個問題,薛松倒是來了興趣:「我聽說等到月球科研站建成之后,在地球上用一般的天文望遠鏡能直接看到,是真的嗎?」
「額這得看你說的一般天文望遠鏡角分辨率多少了。不過薛教授咱們之間不用這么客氣,你如果只是想要知道科研站的規模跟設計方案大可以直接說。
這次帶上去的材料能夠搭建了一個三百平米左右的空間。初始設計總共有兩層,地下一層跟地面一層。地下主要是生活區,地面上則是實驗區。
分工可以說相當合理。等到年中讓科學家上去的時候,還會再帶一批材料上去做擴建。而且科研基地未來還要逐步向普通人開放。
我給國際數學聯盟也爭取了些名額。那些為世界數學做出杰出貢獻的數學家,無論國別將有機會優先實現登月七日游。
所有花費都由國際數學聯盟買單。所以如果你愿意接手這個項目,將來也有機會成為第一批登月的數學家,怎么樣?現在對我剛才的提議有興趣了嗎?」
「那個—還是算了,喬院士,我恐高!對了,我還要帶學生去參加一個講座,先走了。」
說完,薛松側頭看了蠢蠢欲動想要跟喬喻搭話的學生一眼,然后在自家學生惋惜的目光中,毫不猶豫的離開。
事實上不止是學生覺得惋惜,喬喻也覺得挺惋惜的。
還是以前的教授們有追求,隨便畫個大餅這些人都能像打了雞血一樣。
現在連薛教授都懈怠了。菲爾茲獎銀質獎章都看不上了。
此時老薛來燕北之后收的學生,同樣覺得極為可惜,正忍不住問著。
「老板,喬院士叫您做這么好的項目,您怎么聽都不聽就拒絕了啊!如果真能拿個菲爾茲銀質獎章,那可就真的厲害了。」
薛松忍不住瞪了自家愛徒一眼,毫不客氣的斥道:「幼稚!菲爾茲銀質獎章真要那么好拿,現在會只有懷爾斯一個人拿到?
能讓喬院士往外推的數學課題,無外乎就是千禧年克雷研究所提出的那幾個還沒解決的問題。
PNP、NS方程、四色問題、BSD猜想跟楊·米爾斯理論存在性跟質量缺口,你覺得哪個是我們有資格碰瓷的?
還菲爾茲銀質獎章!我敢接這個項目,明天就有人來找我談話。后天說不定就要被調走了!這是上頭大神在斗法,你想摻和進去?」
這就是人生經驗了。
顯然對于剛入門的學生而言壓根沒想到一個課題會有這么復雜,半響還沒反應過來,
下意識的問道:「斗法?斗什么法?」
「學生跟老師還能斗什么法?總不就是導師布置的任務學生不想做那些東西?我讓你們每周組會要提出問題,你們是怎么糊弄我的。喬喻就想怎么糊弄他以前的導師,懂了吧?」
薛松冷笑道。
「那個—其實我組會上我真沒糊弄您啊!」學生汕汕的說道。
這么說他真就大概明白了。
只是沒想到都混到院士的地位了,竟然還有人要逼著做項目。
不過怎么聽都這都像是種幸福的煩惱。
畢竟一般的導師根本不會對自己的學生寄予這種不切實際的希望。
別說千禧年四大難題了,就隨便一個小難題都行。就好像薛教授讓他直接在應用方向選題,別去碰理論。
最后給他確定了數據分析方向,做一些量子計算向的算法優化。
最開始他還覺得自家導師多少有些小看他了。但現在他只覺得導師太了解他了。
當初他真要去搞理論別說畢業論文了,就是中期考核那關估計都過不了。
現在燕北搞理論的數學博士真的太難了!真就是熬到頭禿啊!
選擇方向就是大難題。
現在燕北最熱門的理論研究方向就是喬代數幾何。哪怕不選這些方向,也得往這個方向上靠。
畢竟現在出門去參加個研討會,大家都在利用這套理論去做課題。導師們自然也是如此。
但這玩意兒之前又沒接觸過,想要把理論完全掌握太特么難了。可比直接拿來應用難許多倍。
這一點其實非數學專業的理工科更容易理解。
如果做理論研究,就需要把這套理論吃透,然后對其進行擴展。但如果只做應用就簡單了。證明了的定理直接拿來用就行了。
這就好像學習信號與系統的時候,只需要會做傅里葉變換就行了,公式都在那里,哪怕不完全理解,直接生搬硬套就夠了。
但如果你要完全學透,那要思考的東西就多了。比如為什么很多信號進行傅里葉變換之后會出現虛部?眾所周知數學中的虛部往往是沒有物理意義的。所以虛部的意義是什么?
又比如他接觸很多的線性代數。
現在做理論不但要深入理解矩陣的特征值和特征向量、奇異值分解、矩陣的對角化,
還要將之根喬代數中的模態體系相結合。
但如果只做應用,以上都可以不理會。他只需要跟以前的師兄們一樣,懂得怎么用歐拉法、龍格庫塔法又或者其他方法來求解就足夠了。
是的,現在對于燕北大學的數學博土來說,搞理論跟搞應用的難度就是這么天壤之別。
如果說之前在燕北大學讀博土,搞理論研究難度是九,現在已經暴漲到了二十。但搞應用難度依然停留在七這塊。
以前一般的數學天才,想要搏一把,也能挑戰一下理論研究。
但現在用薛導的話說,目前在燕北大學只要不是那種超級天才,又或者不但本身有極大興趣,家里還真有礦,最好還是老老實實的搞應用,不然畢業壓力會大到根本無法承受也就罷了,學習過程都會讓人懷疑人生。
之前他還不信,但現在不但信了,甚至已經開始感激自家導師了。
畢竟他家里是真沒礦,不可能支持他一直延畢,甚至最后可能還拿不到那張學位證。
一點都不開玩笑。據說現在燕北大學數學院跟燕北國際數學研究中心已經主動開始研究怎么降低理論博士的畢業難度了。
不然現在兩邊延畢的博士太多,學校壓力其實也挺大的。
再想想剛剛導師的話,只能說喬院士太兇殘了!如果某個課題他都不想碰,那大概真的會誰接誰死!
另一邊喬喻也在辦公室里發脾氣。
「老鄭,我第一次聽說還有逼著人搞科研的!都說我這段時間懈怠了,你是跟在我身邊時間最久的,你說句公道話,我有沒有懈怠?
我做什么不是嘔心瀝血啊!不說別的,天基防御計劃跟登月計劃我出了多少力啊!海量的數據分析啊!我天天都要盯看!
結果現在卻里外不討好!田導跟袁老都覺得我天天在玩!載人登月那邊也覺得天天看不到我!你憑良心說說,這還有天理嗎?」
旁邊的鄭希文看看窗外,壓根懶得搭話。
養喻有多「忙」,他當然是知道的。
海量的數據分析工作其實也沒夸張,但現在大半都實現自動化了。而且大部分內容都有喬喻之前那幾個學生看看。
說養喻不工作肯定是假的,但做二休五的生活模式讓他部門里那些孩子們都羨慕到要流口水了,甚至都開始對科學家這個職業有了誤解。
認為所有科學家的工作都是這么輕松的!
還好燕北大學其他教授的工作強度,讓他們有了相對清醒的認知。只能說挨著一零后出生的科學家日子是這樣的。而且首先還得先奮斗過所以這個時候鄭希文是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畢竟喬喻都讓他憑良心說話了,他只能沉默。
「不是,老鄭,你倒是說句話啊!」喬喻不滿的催促了句。
「我能不憑良心說嗎?」鄭希文一本正經的問了句。
喬喻異的看向鄭希文,說道:「?老鄭,你什么時候學會幽默了?你不憑良心說?那你打算說什么?難道你竟然還想著要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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