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里的山藥糕和米糕還需要幾分鐘的時間出鍋,秦淮繼續揉面。
單從數值來看,秦淮的發面已經摸到了大師級的邊緣。所有的技能只要和大師沾邊,那都是相當了不得的,再加上秦淮的進步是持之以恒的,不是那種一夜之間突然頓悟的,秦淮現如今的水平在鄭思源看來就進步得非常離譜了。
趙誠安天天和秦淮待在一塊,看著秦淮持之以恒的進步都要驚嘆連連,感嘆真是世道不公,他這種活了八輩子的天才怎么趕不上秦淮這個野路子出身。系統文男主是主角,渡劫成功的就不可以是主角嗎?
要知道,鄭思源已經有幾個月沒見過秦淮了。
按照譚維安修仙體系,鄭思源是數月前和秦淮分開,知道秦淮去了一個秘境修煉,幾個月過去秦淮從秘境出來,直接從元嬰突破了。
鄭思源這還卡在金丹大圓滿呢。
一向沉默寡言的鄭思源在此時此刻也忍不住出聲詢問:「周師傅很擅長教學嗎?」
鄭思源的聲音中帶了一絲他自已都沒有察覺出來的疑惑,要知道周師傅是以喜歡陰陽怪氣,和把曾經天縱奇才的小徒弟,教成泯然眾人矣的普通點心師傅而聞名的。
如今看來—
鄭思源覺得他爸多少是有點以已度人了,自已教不好,就覺得周師傅也不會教。
秦淮還沒聽出鄭思源的言下之意,很淡然地點頭:「周師傅有一套自己的教學方法,比起教徒弟技巧他更擅長教徒弟理念,是一位很有個性的師傅。」
秦淮是真的這么覺得的,周師傅教徒大部分時間都在放養徒弟,只在關鍵時刻和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時候出手(比如趙誠安突發惡疾)。
周師傅的教學模式只能教天才不能教庸才,天賦普通的學生放在他手下是真的會學不明白。
鄭思源點點頭,繼續不干活,盯著秦淮看。
秦淮:?
鄭思源這段時間工作壓力有這么大嗎?平時進廚房第1件事情就是揉面的人,現在進廚房第1件事情居然是摸魚。許大爺、錢大爺、丁奶奶他們最近是怎么忽悠鄭思源的,怎么給我們的小鄭師傅忽悠成這樣了?
秦淮面還沒揉幾下,米糕和山藥糕出鍋了。
這兩樣的點心都是很清淡,甚至有點寡淡的點心。
從顏色上就能看出來,都是白色系的,屬于那種光看到顏色就能想象出味道的點心,童年回憶懷舊款。因為它不豐富,也并沒有很多層次,更不花里胡哨,有的時候甚至可以劃分到媽媽的味道款里。
這種款式的點心通常也代表著不會對它抱有太多期待,畢竟你不會指望一個饅頭能吃出滿漢全席的味道。
但現在,鄭思源對他們抱有很多期待。
鄭思源在看到秦淮揉面的動作的時候就意識到,秦淮并沒有在吹牛,現如今的秦淮的確已經今非昔比,他去知味居不是簡單的交流學習,是一場全方面的質的改變的進修。
幫工端來了兩碟剛出鍋還冒著熱氣的米糕和山藥糕。
秦淮警了一眼,看到等級后放心地繼續揉面。
米糕A級山藥糕A級 穩定發揮。
鄭思源非常認真地打量起面前的兩碟糕點,認真到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一直在一邊干活一邊悄悄觀察兩人的陳安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鄭思源狀態的不對勁,沒忍住停止干活,伸長脖子直勾勾地盯看鄭思源看。
鄭思源看得很認真,仿佛面前的兩碟平平無奇的糕點是什么藝術品一般。
「你的指法確實進步了。」鄭思源說。
秦淮:?哥們你看我做的山藥糕和米糕能看出來我指法進步了。
有眼光!
嘿嘿,確實進步了。
秦淮還沒說話,鄭思源繼續說:「幾個月前的你不可能把每個點心都做得這么標準,你喜歡做模具式的糕點,但是你不喜歡用模具,周師傅不愧是名廚錄排名第一的白案廚師。」
秦淮說:「這個山藥糕要放涼一會兒吃才好,但是米糕最好趁熱吃,香。」
鄭思源不是很理解秦淮為什么要用香字來形容米糕,但是很聽話地伸手拿起一塊熱的甚至還有些燙的米糕,輕輕咬了一小口。
燙,但是有濃郁的米香味。
這種基礎款的樸實點心就是要靠溫度才能進發出全部的香味,最簡單原始的味道往往藏在溫度里。鄭思源幾乎是在米糕入口的那一刻就明白了秦淮的意思,細細咀嚼起來。
這就是讓內行鑒賞的好處,你不需要向他過多介紹,只需要告訴他怎么吃,他就會迅速領悟。
鄭思源吃的很沉默。
在他沉默咀嚼的時候,米糕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香味不濃郁,散播的范圍也并不廣,但是足夠讓陳安聞到。
陳安咽了一口口水。
作為秦淮并不知道的最忠心的員工,陳安再次停止工作悄悄打量米糕,又咽了一口口水。
以陳安的水平,他看不出來這盤米糕好吃在哪,在他看來這就是一盤平平無奇的普通米糕,只不過顏色亮一些,香味比普通米糕濃郁一些。
他也不是一個愛吃米糕的人,但是現在他就是很想吃。
奇怪,就是很想吃,看著聞著就想吃,光聞著味道就能想象出口感和味道都想吃。
鄭思源還在咀嚼,小小一口米糕他咀嚼了很久。
就在他再次拿起米糕要咬下第2口的時候,一個清脆、歡快,秦淮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遠到近高聲傳來。
「哇,好香啊!哥你做米糕啦,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特別想吃米糕,哥你真是太好啦!
思源哥你今天早上做什么呀?哥,我是不是最早來的?何成是不是還沒起來?我就知道他心不誠,他都和你住一起還起不來,他心里根本就沒有你。不像我,我今天早上定了8個鬧鐘就為了最早吃上你做的點心!」秦落歡快地跑到了櫥窗口,恨不得把頭從櫥窗外伸進來對秦淮說話。
秦落伸長脖子往廚房里看,看到了鄭思源手上拿著的米糕,也看到了鄭思源面前的另外一碟陳生牌山藥糕。憑借良好的視力,秦落看清了山藥糕上的陳生兩字,兩眼放光。
「哥,那一盤是什么呀?那一盤是什么糕?芙蓉糕嗎?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特別想吃芙蓉糕?哥,我們倆真是心有靈犀,異父異母的親兄妹啊!」
能看出來,秦落這段時間在打小報告上一直輸給何成,狠狠了一股氣,就等著秦淮回來拍秦淮馬屁。
秦淮面對秦落夸張且虛假的聲音,淡淡道:「是山藥糕!」
秦落立刻改口:「哇,哥你怎么知道我最想吃的其實是山藥糕,剛剛說芙蓉糕是騙你的,我們兩個果然是心有靈犀!」
秦淮知道,這種時候如果不往秦落嘴里塞點東西,是堵不住這個大饞丫頭的嘴的。反正秦落也不怕燙,秦淮直接把那碟還沒有放涼到最適口溫度的山藥糕從窗口遞給秦落,秦落迫不及待地接過小碟,直接用手捏起一塊一口包下。
「哇,太—」秦落的表演夏然而止。
在真情流露面前,虛假的表演是發不出聲音的,秦落原本想通過浮夸的演技來凸顯糕點的美味,現在不需要了。
A級的山藥糕足夠美味。
最寡淡的味道,最細膩的口感,最原始的材料,最簡單的做法,會構成最驚艷的山藥糕。
秦落和鄭思源這兩個人,一個吃山藥糕,一個吃米糕。
一個表情夸張到像演啞劇,沒有聲音只能靠肢體動作和面部表情來表達自己內心豐富的感情。
一個面無表情的站著一動不動,只能通過眼神的細微變化看出來他似乎在思考。
一個上半身幾乎扒在臺子上,嘴上吃著山藥糕,眼晴盯著米糕,把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發揮到淋漓盡致,全身上下都寫滿待哺4個字。
一個左手端著一碟米糕,右手拿著一塊米糕,眼神卻停留在秦淮正在揉的面上,好像面前的糕點一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做點心的人。
一個恨不得從窗口擠進去。
一個看他的情況,更適合從廚房里出來,找個窗邊的桌子坐下吃早茶。
兩個狀態完全不同的人,讓陳安這個在邊上強勢圍觀的特別想吃這兩碟點心。
明明米糕和山藥糕都是很常見的點心,陳安也知道這兩樣點心的味道大概是什么樣的,但他就是想吃。
他覺得小秦師傅今天做的肯定和他記憶里的不一樣。
你別管哪里不一樣,反正肯定不一樣。
「味道怎么樣?」秦淮這個問題是問鄭思源的。
鄭思源張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以他的習慣,他肯定會說還不錯,挺好的,比想象中的好,你又進步了可是面對這樣一盤糕點,鄭思源覺得這些語言都太平淡了,不足以表達他的震驚之情。
他又沒有什么帶有強情緒的詞匯積累,導致鄭思源非常罕見的語塞了。
秦落幫鄭思源表達了。
「太好吃了!哥,你今天做的山藥糕真是太好了!這個味道哇塞!那個詞怎么說來著,是是·甜而不膩、口齒生香、回味無窮、流連忘返、念念不忘、驚為天人!」
「哥,你做的這個山藥糕比你做的三丁包還好吃!」
考慮到秦落的語文水平,能讓她脫口而出6個成語,可以說是非常好吃了。
進行完遲來的夸張式表演,秦落強忍住舔盤的沖動,眼睛直勾勾地盯鄭思源手上的碟子看:「思源哥,米糕你還吃嗎?」
秦落就差張著大嘴,cosplay在景區里等待投喂的河馬,順便在自己邊上豎個牌子,牌子上寫著四個大字:
炫我嘴里!
鄭思源往窗口走了兩步,默默遞上米糕,秦落迫不及待地接過碟子,抓起一塊米糕依舊一口包下,繼續啞劇表演。
秦淮用眼神示意幫工趕快再裝幾碟米糕和山藥糕,就秦落那個狼吞虎咽的速度,一碟三個米糕就夠她吃一分鐘,再不續上他妹妹下一分鐘就要餓死了。
幫工連忙去干活。
秦淮出聲提醒:「多裝幾碟,讓大家都嘗嘗。」
然后秦淮才看向鄭思源,再問一次:「你覺得怎么樣?」
鄭思源沒有正面回答秦淮的問題,而是看著秦淮,問:「你是怎么做到的?」
鄭思源感覺這個問題這個場景好像之前也出現過,但是不重要,每當這個時候,這都是最想問的問題,他是真的不明白秦淮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超出他的想象。
這是怎么做到的?
「你指的是哪方面?」秦淮問。
「就是米糕。」鄭思源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隱約能看出幾分震驚后的麻木,「這么簡單的點心,你做的也很簡單,可是你是怎么做到這樣的點心做成大家想象中的味道的?」
人的想象總是帶有美化效果的,想象之所以美好,就是因為在沒有見到實物之前它會是你心中最完美的樣子。可是大多數情況下完美只限于想象中,現在有人把想象搬進了現實..—
鄭思源沒忍住,又問了一遍:「你是怎么做到的?」
秦淮沒有正面回答鄭思源的問題:「其實鄭師傅也可以做出這樣水平的米糕,周師傅也可以,知味居幾位擅長這類點心的大師傅應該也行。
「只不過米糕太常見、太普通、太尋常,甚至有點格調太低配不上成名多年大師傅的身份,加上他們平時也不愛做這類點心,所以他們不愿意做也不會去做。」
「但我不一樣,我就是愛做這種普通的早點。」秦淮說,「之前在黃記的時候,鄭師傅還有黃師傅說我需要去見見世面,我需要完成從早餐師傅到點心師傅的轉變,我的確做到了。但當我成為一個點心師傅之后,我還是喜歡做早餐,說明我骨子里就是一個早餐師傅。」
「每天兩三點鐘起來做早餐我做不到,但是四五點鐘起來做早餐我還是愿意的。」
「米糕和山藥糕都沒有什么難度,但它們就是我最擅長的點心種類。我學會了這么多復雜的點心,等到我真正想要練習的時候第1個想到的還是做白面饅頭,當我覺得自己的實力得到提升想要向別人展示的時候,第1個想到的也是做白面饅頭。」
「不知道譚維安有沒有和你說,其實我這段時間一直在練習面果兒。但我覺得想向你們展示我這幾個月在知味居學到的成果,還是白面饅頭、米糕和山藥糕比較好。」
鄭思源點頭:「我理解。」
「我這幾個月在云中食堂原本是想練習四喜花卷的,但我做的最多的其實還是鮮肉月餅。」
「你喜歡白面饅頭,我喜歡鮮肉月餅,我們都有自己的風格,也都在堅持自己的風格,「但是」鄭思源的表情有了波動,有些復雜,「我還是想問你是怎么做到的?」
「每隔一段時間不見你,你的進步都讓人驚嘆。」
秦淮回想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一直在勤看的陳秋生的視頻教程和江承德的視頻教程,真誠地說:「名師教學真的很有用。」
陳秋生和江承德連陳生這個知名傻子都能教,教學水平毋庸置。
鄭思源聽到了他想聽的答案,附和道:「確實,周師傅不愧是白案第一匪。」
陳安默默聽著兩匪的談話,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膛,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話:
就算是云中食堂里最普通的早餐師傅,在提起小秦師傅的企藝,看到小秦師傅的勁敵向他俯首稱臣的時候,也會不自覺的挺起胸膛。
陳安掏出企機,默默給譚維安發去消息:
譚師傅,你的擔憂不會發生,小秦師傅一回來就奪回了云中食堂的大權,小鄭師傅已經誠服招安,我們云中食堂永遠都是小秦師傅最值得信賴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