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郎正要向衙署外走去,一個獄吏快步追上了他。
“柳先生,”獄吏道,“衙署下發了公文,一會兒趙仲良就能出獄,您要不要等一會兒?”
柳二郎眼睛一亮,沒想到趙仲良這么快就能出來,必然是有人幫忙說了話…他下意識地向王晏離開的方向看去。
應該是王大人。
柳二郎收回思量立即點頭:“我與他一同走。”
獄吏將柳二郎領到一旁,片刻之后趙仲良走了出來。
趙仲良抬起頭看了看天,臉上沒有流露出過多的神情,發現柳二郎站在院子里,才露出一抹輕松的笑容:“走吧,我們現在去南城碼頭。”
柳二郎想要雇輛馬車,卻被趙仲良拒絕了:“在里面躺了這么久,走一走活動活動筋骨,反而舒坦。”
兩個人就這樣邊走邊說話。
“刑部怎么說?”柳二郎道,“這案子就了結了?”
趙仲良道:“我進了大牢之后,刑部就重新勘查當年的案宗,審訊了相關人犯,證實我爹是被冤枉的,如今趙家所有人都被改判了無罪。”他配合朝廷抓捕三掌柜有功,之前脫逃的事也不再追究。
至于當時陷害他的夏孟憲等人如何判罰…
趙仲良道:“其余的等朝廷的消息就是。”事情鬧這么大,此案又是王晏推勘,夏孟憲必定不會有好結果。
機宜司的官員,不是每個人都能熬得過刑訊,王大人眼中不揉沙子,一點點的漏洞就能被王晏抓住,那間審訊的屋子,很少人能進出三次。
夏孟憲、徐瑋、三掌柜要放在后面審問,這幾人知曉自己沒了活路,干脆什么也不肯說,王大人也不在他們身上浪費功夫。
通過他們手底下的人,反而能掌控更多消息,等到許多證據擺在他們面前,他們就算否認也是沒用。
兩個人說著話,迎面走來一隊人馬,這些人護著幾輛囚車前行,一路往刑部大牢而去。
百姓們看著熱鬧,不時地將泥團丟在那些犯人身上。
趙仲良道:“我出來的時候,聽說今日夏孟憲妻室的娘家,會被押入大牢,這些人應該就是了。”
李家之前靠著旁支脫罪,如今證據確鑿,被押送來汴京受審,柳二郎道:“有了李家人,夏孟憲做的那些事,就更加沒法遮掩了。”
李家人老老小小二十幾口人,都是一臉恐懼、倉皇的神情。
柳二郎和趙仲良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他們倆沒注意,人群之中,夏靜嫻緊緊握著帕子,看著這一切。
夏靜嫻從謝家搬了出來,謝家每月會給她十五貫銀錢做家用。這些銀錢既要養活自己又要給侍奉的下人月錢,這樣的日子沒過幾天,夏靜嫻已經體會到了其中的艱辛,如果外祖父家沒有被牽連進來,日后她還有的依靠,如今目睹這些,她一顆心徹底墜入了深淵。
“二娘子,”紅雁低聲道,“咱們以后可怎么辦才好?”
夏靜嫻沒有言語,趁著沒有人注意到她這邊,忙快步離開。謝家準備將她遷出府的時候,就應該收到了李家被押送入京的消息,之所以沒有告訴她,是怕她知曉了不肯離開?
夏靜嫻抿緊了嘴唇,她只是暫時靠著謝家逃出生天,如果拿不到父親留給她的關系和銀錢,要么會被謝家徹底轟走,要么會無聲無息死在那小小的宅院中。
大家都打著什么心思,彼此清楚得很。她得靠自己的本事,坐上謝家迎親的花轎。父親給她留下的言語,浮現在腦海之中,她得試探著接上父親與商賈來往的那條線,靠著這個在謝家立足。
父親說過,那些商賈很有本事,就算這次失利,也能卷土重來,不過想要與他們來往,也不容易。
夏靜嫻深吸一口氣,看向紅雁:“我想去買些紙張,回去抄寫佛經。”買紙是其次,她真正要做的,是去父親說的那間鋪子露個面。
不過不能直接上門,還得多兜幾個圈,免得被人盯上。
趙仲良和柳二郎走到了南城碼頭。
柳二郎忽然想起來:“方才是誰將你從大牢里帶出來的?”
趙仲良道:“自然是王大人。”他已經猜到了王大人與謝大娘子之間不太尋常,難不成柳二郎不知曉?
趙仲良看過去,只見柳二郎神情有些復雜。
“王大人行峻言厲,不過著實是個好官。”
柳二郎說服著自己,忽略掉王晏那冷厲的神情,從感覺和心情上完全敬佩王晏,和父親的看法達到一致。
行峻言厲?趙仲良想到王大人從一開始對他的諸多照顧,又疑惑地看了看柳二郎,不知道柳二郎做了什么事,讓王大人不快。
不過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柳二郎嘆口氣:“大娘子也是不易,還要幫著王大人這樣的人做事。”
趙仲良咳嗽一聲,原來癥結在此。他想要提醒柳二郎幾句,奈何這些事牽扯到大娘子的名聲,還是不提的好。
柳二郎…就自求多福吧!
“良哥回來了。”
保丁隊的人發現了趙仲良,臉上立即露出欣喜的神情,然后消息就傳進了謝玉琰的院子里。
楊小山和保丁隊的人都來迎接,趙仲良和楊小山等人雖然沒見過,卻因為共同經歷了那些事,多了種親切的感覺。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話,一直到了堂屋才住嘴。
趙仲良看向屋子里的謝玉琰,立即走過去下跪行了大禮:“多謝大娘子搭救,否則我與兄弟們恐怕都要折在汴河上。”
于媽媽在一旁看著歡喜,趙仲良這種性子的人,真正感激、佩服一個人,應該就能死心塌地跟隨。
謝玉琰吩咐楊小山將人扶起來:“路都是你自己走出來的,我不過恰好站在那里,順手幫一把。”
趙仲良永遠忘不了,看到河燈時的感覺,這世上唯有這樣一個人,會在那里出現,會為他指引出一條路途。
那一盞盞的燈,照亮了他的回家路。
他會用后半生報答這恩情。
眾人熱鬧了一陣,謝玉琰吩咐于媽媽準備宴席為趙仲良接風。片刻后,屋子里的人陸陸續續退了出去,只留下了謝玉琰和趙仲良說話。
今晚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