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出行
這天夜里，加荷多蕾收拾著自己的行李。
她已經報名參加了這周六的市內科技展，原以為這活動當天來回，沒想到下午又收到通知，同一片區域似乎有一片專門為青少年準備的宿營地，從下午到傍晚有一系列的市區徒步活動。因此老師們決定帶大家在市內過夜，第二天早晨再乘車回來。
加荷多蕾的行李收拾得很快，她今晚已經洗了個澡，因此不用帶換洗的衣服，只需要拿些紙筆、零錢、帽子和水瓶——一個小帆布袋足以裝下所有東西。
她收拾東西的過程里，尤尼斯全程躺在床上，一句話也沒有說。加荷多蕾知道她醒著，只是故意裝睡。
“喂。”在關燈后，加荷多蕾還是忍不住朝著尤尼斯那邊喚了一句，“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黑暗中傳來一點微弱的咯吱聲，尤尼斯似乎稍微挪動了一下位置，她的聲音迅速而冷漠：“我不去。”
“你不去？”加荷多蕾不由得當場坐了起來，她原本還在計劃著，如果明天的徒步活動無聊，她就親自帶尤尼斯去上次的大劇場看看，“你為什么——”
話還沒有說完，加荷多蕾突然感到一陣燥熱，臉連同脖頸都迅速燒了起來，整個房間也迅速陷入沉寂。
“…對不起。”加荷多蕾低聲道。
黑暗中，沒有人回應她。
“我不應該…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加荷多蕾接著道，她強迫自己把話說完，“我不該說…你亂跑…什么的。”
“跟那件事沒有關系，”尤尼斯的聲音仍然冷漠，“我就是不想去。”
加荷多蕾仍望著尤尼斯的側影，窗外的一點月光使屋內的所有東西都呈現出某種霧蒙蒙的輪廓。
“那你明天一個人留在這干什么呢？”加荷多蕾低聲道，“要不，明天我也——”
“你不用管我。”尤尼斯道，“我明天去波爾尼老師那里，我說好了明天去幫他干活兒，你留下來也沒事做。”
“尤尼斯…”
“睡覺。”
黑暗中，尤尼斯似乎翻了個身，加荷多蕾看見她用被子蒙住了頭。
加荷多蕾嘆了口氣，也再次躺了下來。
第二天，克洛伊也出現在了人群之中，她仍像過去一樣與加荷多蕾、呂其蓁為伴，對她的加入，眾人并不感到驚奇，但令有些人意外的是，尤加利也來了。
她始終和海澤爾待在一起，看起來坐立不安，表情也有些古怪。孩子們對此接受良好——尤加利是她們最喜愛的助教之一，這趟隨行自然理所當然，但所有經歷過市區恐襲之夜的人都明白這趟出行意味著什么。
這是尤加利自生病以來，第一次隨眾人外出。
在前一天得到消息的時候，她就自己去找夏宜學報了名，然后又折返農場，問海澤爾愿不愿意陪她一天，老人自然是答應了。
一坐上車，尤加利就意識到這可能是個很壞的決定。大巴上非常吵鬧，總有孩子在興奮地尖叫，讓尤加利非常疲憊，更令她感到害怕的是，如果途中出現什么意外，她可能會在這些孩子們面前失態…而她不知道自己如果驚恐發作會做出什么，這正是最叫人難以忍受的地方。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很快感到有些胸悶，她不知道這是心理原因還是這會兒真的很悶，她希望海澤爾能握住她的手，然而老人昨晚似乎沒怎么睡好，一上車就打起了瞌睡。
恩黛和佐伊一起坐在小孩兒和老師這輛車的車尾，維克多利婭則在另一輛車上和鯨人們待在一塊兒。司雷和克拉爾坐在她倆前面，這會兒司雷正跟她們解釋為什么宜居地里時不時會辦這類活動。
尤加利聽著周遭的聲音，內心開始尖叫——然而，唯一的好消息是 ，即便她已經在崩潰邊緣跳舞，仍然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她用僅有的理性反推出另一個事實：如果沒有人注意到她，那就說明，她現在的表現還算正常。
過了一會兒，一罐飲料從斜后方伸了過來，讓尤加利嚇了一跳。她驚慌抬頭，對上了司雷的眼睛。
“喝點兒嗎？司機說開車了才有空調，這會兒有點兒悶，喝點冰的會好受一點兒。”
尤加利輕聲道謝，然后接過了易拉罐飲料。
司雷又返回了自己的座位——離尤加利不遠。
此刻，尤加利深深呼吸，許多汗從她的額頭沁出，她感到自己的后背也濕了一大片…
但是沒關系。
尤加利閉上眼睛，這是因為…這會兒有點兒悶，等開車就好了。她把飲料罐緊緊抓在手中，就好像這是她此刻救命的稻草。
這一次的科技展雖然也在“市中心”，但那是另一個“中心”——比起大廣場、劇院，那里附近大部分是已經不再使用的工業園區，里面布滿了創業小公司。
舊工廠遺址的殘留建筑讓這里看起來有一種別樣的風味，孩子們一下車就看見了遠處廣場上幾個白色的球形帳篷，它們如此巨大，外壁布滿了折紙般的規整凹凸痕，就像有誰用一張巨幅的白紙折出了這一間間展覽館。
一下車，鯨人們立即取出了各自的鴨舌帽，緊緊地扣在了頭上。她們拘束地挽著彼此的手，不敢抬頭去看路人的眼睛，赫斯塔走在她們后面，低聲與維克多利亞聊著天。
老師們走在前面，帶著所有人穿過大路，走向帳篷上的球形帳篷。許多鐵柵欄將廣場整個圍出一片方形的區域，以免路人從中穿行。一旦靠近這里，人們便立刻發現這些帳篷比她們之前預想得更大，每個球帳的中心高度至少有八九米。
孩子們的目光一刻也離不開這些奇妙的臨時建筑，只能焦急地等候安檢隊伍緩慢移動。
“琪琪！！”十一一進展覽園區就沖向了離她最近的一間球帳，她用力搓了幾下“帳篷”的外壁，驚奇地回過頭尖叫，“你快來摸摸！好像是塑料的，又好像是鐵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