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一箭
科維希克沒有立刻咂摸出赫斯塔最后一句話什么意思，但他望著對方的目光肅然起敬。
“…您要去開荒？”
“可以這么說。”
“說了多少次了，這件事根本不現實，”斯黛拉笑著道，“簡，就算您拿出充足的企劃，也很少有人愿意在這件事上支持你，十二區的有錢人里沒有人喜歡風險，更沒有人能理解你這種信念——公爵！快勸勸我們的監察官，她完全是瘋了才會想干這樣的事——”
“您需要多少資金呢？”
一個瞬間的沉默。
科維希克望著赫斯塔，看見她慢慢地轉過頭來…他忽然意識到，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會不斷回想起這個瞬間。
赫斯塔的臉上慢慢浮現笑意。
“你愿意幫助我？”
“…當然，”科維希克喉嚨微動，“因為，我理解您。”
赫斯塔的目光越過科維希克，看向斯黛拉：“現在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公爵，你可不要一時上頭，就在這兒亂說，要在那邊買地耕種就必須建立武裝，這筆錢不可能便宜，您要是覺得隨便灑灑水，拿個幾千萬羅比出來就能打發我們監察官，那可就打錯主意了。”
科維希克短暫地清醒了一瞬——幾千萬羅比還不夠？
“不要再拿那些迂腐的貴族來和科維希克相比了，”赫斯塔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你沒聽他剛才說什么嗎，他幫助我并不是因為看不見里面的風險，或是灑灑水裝裝樣子——他是出于對我信念的認同而加入我的，他‘理解’我。”
赫斯塔的聲音鏗鏘有力，每一聲都在科維希克的心里激起回響，他的眼眶忽然有些潮濕：“…是的，監察官大人，正是如此。”
“我需要兩個億，”赫斯塔道，“現款。”
科維希克感覺自己的靈魂顫動了一下——如果世上真的有靈魂這種東西的話。
“再有，”赫斯塔道，“你和布朗博夫人很熟，是嗎？”
“…是，她對我一向很關照。”
“如果最近她那兒有舞會，你喊上我一起吧。”赫斯塔道，“我也想認識認識這位對你頗為照料的夫人。”
科維希克的臉瞬間泛紅，先前的擔憂頓時被拋去九霄云外，整個人的聲音變得輕而虛弱：“您…您最近是不是聽到了什么流言…”
“是。”赫斯塔坦然道，“我想我最好親自去驗證一下——如果你敢讓我這么做的話。”
“您…”幸福像一支不期而遇的箭，正中科維希克的心臟，他幾次張口，最后只是發出了一聲嘆息，“我絕無異議。”
這天中午，埃盧跟隨科維希克的車離開了農場，赫斯塔親自送他們走到了農場的出口。科維希克一路上非常沉默，他覺得世界正在變得鮮活，鮮活得不真實。
風從他身邊吹過，他不由得驚奇，風一直是這樣吹的嗎？一條不知名的細藤從路邊的樹枝上落下來，他見了很感動，立時想起許多植物夾縫求生的勵志故事來；赫斯塔輕微地咳嗽了一聲，他立刻屏息凝神，豎起耳朵——或許這是赫斯塔將要與他說話的前奏。
“那么，明天見。”赫斯塔說。
“明、明天？”
“明天我會親自去接埃盧回來。”赫斯塔道，“具體的事情他跟你們談，他可以全權代替我的意志。”
車開走了，科維希克依依不舍地望著后視鏡里逐漸遠去的赫斯塔，最終還是忍不住探出頭，朝她揮手。
赫斯塔站在原地，目送他徹底消失在道路盡頭，斯黛拉終于走上前，站在了赫斯塔身旁。
赫斯塔皺著眉頭看她：“…你這個錢是不是拿得太輕松了？”
“有什么問題？”斯黛拉挑眉，“沒有我就沒有今天的談話，你不這么覺得嗎？”
工地上，伯衡已經從加荷多蕾與尤尼斯那里聽完了這兩日發生的一切——赫斯塔信任她們，讓她們立刻參與進了農場的大項目里，先前的那十二個迦葉則和農場里的孩子們一起先學起了第三區語，目前還不知道赫斯塔打算怎么處理。
伯衡上前與老木工波爾尼打招呼，兩人一起去順風口抽煙，他問波爾尼那個會搭房子的鯨人是哪一個，波爾尼指給他看了，伯衡悄悄拍下一張照片，打算帶回去給阿吉辨認。
有件事赫斯塔恐怕還沒有意識到，但伯衡已經覺察到了——為什么最初來找赫斯塔的鯨人零零散散，但最后一趟就是幾十人一同趕來？十有八九是因為有一位領頭者做出了決策，帶著所有受她影響的人過來投奔。
如果真的如尤尼斯她們猜測，這個老人曾經是南部的某位祭司，那他可以想辦法帶她回去，這些祭司在鯨人之中極具影響力，因此這樣的人不應該埋沒在一個郊區的農場，而應該跟他一起返回山區，做一番真正的大事業。
不一會兒，尤尼斯跑過來，告訴伯衡，她剛剛看見赫斯塔已經回來了，這會兒正在書房和阿雷瓦洛交談。
伯衡立即掐了煙往回走，一路上，想著赫斯塔上午的反應，他哼起了歌。
赫斯塔沒有讓他等太久，一刻鐘后，兩人回到伯衡的車前。
“我在這兒耽誤得確實有點久了，”伯衡道，“不過你畢竟要我臨走前再來找你一趟，再久我也是要等的——說吧，什么事？”
赫斯塔微微一笑：“再送五十個迦葉到我這兒來吧。”
伯衡先是一怔，而后也笑起來：“…簡，我現在才送了十二個人過來，你這兒都快住不下了，再送五十個？你打算讓她們睡哪兒？”
“我能提出這個要求，當然是因為我有地方讓她們睡，”赫斯塔道，“不僅如此，我甚至還能帶你去那邊看看——前提是你不要聲張，我只帶你去。”
伯衡眉心微顰。
“去哪兒？”
“水銀針的地下基地，”赫斯塔道，“如果當年阿吉沒有帶走你，你現在應該和我一樣，在AHgAs作為水銀針工作吧——直接給我答復，伯衡，你已經見識過了深錨的基地，水銀針這邊，你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