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劫過四重,克敵之法
太陰仙子三人悚然朝四周看去，依舊是一片漆黑，看不見其他任何存在，可她們莫名覺得，有些詭異的東西，正在黑暗中潛伏，注視著她們，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聲音？”
青女臉色一變，低聲說道。
太陰仙子兩人也聽到了，是那種蠕蟲纏繞在一起，摩擦扭動的聲響，在她們的耳邊，一點點，一點點地靠近。
太陰仙子一指天空，太陰月桂樹浮在她的頭頂，枝葉如玉，散發著盈盈月光，照亮了周圍一小片空間。
青銅臺的東南角，慘白光芒下，成千上百條桃枝穿透茫茫黑暗，朝她們爬來。
每一條桃枝上都擠著人臉，朝她們看著，笑著。
太陰仙子三人臉色發白，等看了一會，太陰仙子才緩緩松了口氣：“她還沒有完全擺脫這囚籠。”
霓裳元君兩人點點頭，她們也看出來了，邪水母在這囚籠中比她們更自由點——或者說，實力更強點，能夠移動，不至于被四周的壓力束縛。
可是她的行動也很緩慢，甚至每前進一寸，都要花費一兩個時辰，讓三人不由心中稍稍安定。
似乎是看出了三人的放松，那些桃枝上面的人臉上同時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齊聲低語。
“不好！”
青女低聲驚呼，這邪水母故技重施，偏偏之前她們是靠著鄭法，才恢復了清醒，此時鄭法還在渡劫，她們再無助力！
盡管封閉了聽覺，青女還是覺得那些一道道低聲呢喃在朝自己識海鉆，漸漸地，她的神智維持不住了。
恰在此時，一絲絲細雨從她的頭頂落下，讓她心神一清，抬頭看去。
就見月桂樹上月華如露珠，在朝三人飄落，正是她們門中至寶，三光神水。
三光神水乃是太陰月桂樹凝結，最適合神道修士保持靈智，妙用無窮，只是極為難得，產量不高。
只是此時情況危急，太陰仙子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月桂樹能堅持的時間不久…”太陰仙子見兩人醒來，面色也沒有半點放松，低聲道，“三光神水難得，我手中也不多。”
青女和霓裳元君對視一眼，表情鄭重，過了一會，太陰仙子又開口道：“若是三光神水用完，我們就不能留在青銅臺上。”
“我等若是被邪神影響，恐怕會干擾到鄭法渡劫，那時一切都晚了。”
說到這里，太陰仙子又朝霓裳元君笑了聲：“原本還想讓你和鄭法一起出去，現在也難了。”
霓裳元君低垂著眼眸：“弟子甘愿跟隨太陰大人。”
“好，我等先療傷，等三光神水用完，若是鄭法還未醒來…”
她話沒說完，青女輕輕一笑，不知何時，已經是滿頭雪白長發，一座七弦琴浮在她的身前，琴身如冰晶鑄成，看著極為肅殺，竟已經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
太陰仙子輕輕點頭，目光看向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鄭法，便是心性淡泊的她，此刻也不由暗自祈禱起來。
鄭法確實不知道邪水母來襲。
散仙后四劫，分別是真空，道寂，亂法，赤明。
這四劫其實是散仙九劫中最難的，如果說天人五衰劫是針對仙體的，那這四劫，便是直指道果，考驗著修士的道法。
他雙手交握在丹田處，掌心躺著太陰月桂子，太陰本源自他丹田而入。
這太陰本源本來冰寒刺骨，一碰到他的仙體，就像是油碰到了火，猛地燃燒了起來。
鄭法只覺得自己在一團冰一樣的火中，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他的神魂忽地一沉，像是沉入了深不見底的萬載寒冰之中，越來越深，越來越冷，周圍安靜單調，外界離自己越來越遠。
真空劫，據九幽帝君所言，修士會進入一團死寂的時空，與外界徹底隔絕，再聽不到，見不到，感知不到任何外界的事物。
鄭法就覺得自己像是孤身一人，立在一個已經死亡的宇宙中，甚至和天帝身以及劍道身的聯系都斷開了。
他從沒有如此孤獨過。
周圍一片死寂，時間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的流逝。
根本沒有一點變化。
鄭法在現代曾經聽過一個說法，說是在監獄里，那些犯人最怕的是關小黑屋，這種懲罰，雖然沒有任何身體上的創傷，卻足以把最兇殘的犯人逼瘋。
他如今就有這種感受。
沒有靈氣，沒有任何物質，別說旁人，就連風都沒有。
這方宇宙，只是沉默著注視他。
鄭法不能修煉，也沒有其他人可以交流，一開始還算好，可漸漸地，心中忽然涌起千種擔憂，萬般煩躁：
若是陸幺修復了凈土怎么辦？
太陰仙子她們怎么樣了？
若是自己一直出不去，九山宗怎么辦？
種種合理的，不合理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激蕩，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多，越來越沉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鄭法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碎裂的魚缸，承載不起這些念頭，咔嚓一聲炸開了。
他的道果，他的思緒，像流水一樣，傾瀉而出。
鄭法最后一個念頭，就是——道寂劫來了。
道寂劫，九幽帝君也交代過，此為緊隨真空劫后面一劫，也是最危險的一劫。
在這個劫數中，修士的道果將會徹底碎裂，失去對自己道果的感應和控制。
鄭法的仙體像是煙花一樣，猛地炸開，化作靈符，在虛空中游來游去，茫然無依。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死去的宇宙，忽然像是裂開了一個裂縫。
混沌靜悄悄地從裂縫中鉆入，將鄭法炸開的那些靈符，一口吞下。
鄭法已經失去了感應，或者說，在某種程度上，他已經死了，根本無法抵抗。
整個宇宙中，再沒有了鄭法的半點氣息，只剩下一片毫無規律，沒有生機的混沌。
九山宗之中，天帝身臉色一變。
“怎么了？”
最著急的，不是旁人，而是水母虛影。
她現在只覺得天都塌了——太陰和青女怎么在周天星辰大陣中！
這么看來，極樂和攘歲投靠雷音寺，居然還算是好事——至少還活著。
“本體像是死了…”
天帝身沉默片刻，還是實實在在說出了自己的感應。
一旁的劍道身也在輕輕點頭。
“死了？”
水母更加著急了。
“水母無需著急。”九幽帝君倒是很清醒，“恐怕是身在劫中。”
水母一愣，接著有些恍然：“道寂劫？確實可能…”
“之前咱們也沒有這種分身之法，不知道度道寂劫的時候，會給分身一種死了的感受。”九幽帝君似在解釋，又像是在安慰，“水母你想想，我等渡劫之時，不也相當于死而復生了一次？”
“帝君說的是。”水母也度過散仙劫，此時也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是我關心則亂了。”
眾人也能理解，鄭法若是死了，那太陰幾人下場恐怕不太好。
水母來此處，就是為了救一救太陰幾人——她瑤池就這么幾個火種了！
龐師叔朝水母看了半天，忽然朝元老頭傳音道：“我現在覺得收徒弟也不太好了。”
“什么？”
元老頭本想著鄭法渡劫之事，此時聽了這話，有些迷糊地反問道。
“你看水母，死了都有操不完的心，都快把自己賣了。”龐師叔嘆了口氣，“看她這樣，我就想起了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子，真是心有戚戚，感同身受。”
元老頭抬起頭，想了想，慢慢搖起了腦袋：“我沒什么感覺。”
龐師叔臉色一變。
“我弟子…”元老頭嘆了口氣，有一種很失落的口吻說道，“太成器了，想多操點心都沒得操…真羨慕你。”
正當龐師叔斜睨元老頭，眼露殺意之時，就聽天帝身喊道：“有感應了！”
元老頭聽到這話，輕笑一聲，身體往椅背上一仰，拿起手邊清茶，輕呷半口，才朝龐師叔露出個悠然自得的笑容。
雖然快，但是亂法劫鄭法度的并不容易，甚至有些運氣。
在渡劫之前，九幽帝君曾告訴鄭法，吾道自生這四個字。
如今他才明白——他感覺自己方才像個貪吃蛇，在混沌的無數靈符中游蕩，尋找著屬于自己道果的靈符，然后一枚一枚的連起來。
漸漸地，聚合在一起的靈符越來越多，貪吃蛇身體越來越大，對靈符的吸收也越來越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恢復了自己的意識。
回頭來看，以鄭法的視角，這就是一次道果重組，或者說，一次典型的生命涌現過程——
混沌中有著無窮無盡的靈符在相互碰撞組合，可唯有那種可以自我繁殖自我生長的組合，才能占據優勢，直到產生神智。
在這個過程中對修士的考驗極大：
其一便是你的道果是否是獨有的——若是其他人的道果，那你永遠不可能變成自己，而是變成其他人，或者說其他道果的一部分。
第二，便是你的道果有沒有足夠的生命力，能不能自己成長。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的道果是不是完備的——若是不完備，就會吞吃進其他靈符，進而影響修士的神智。
鄭法的仙體在混沌之中慢慢顯現，一點一滴完整，他有種感覺，經過亂法劫，他對《黃庭經》和自身道果，又有了不一樣的領悟——《黃庭經》就是他，他便是《黃庭經》，兩者已經不可分割。
或者說，他便是行走的道經，某種程度上，是一門道法的化身。
正當他領悟到了這點之時，這片死寂的宇宙，忽然開始了劇烈的震動，紅彤彤的光芒亮起，整個宇宙，像是日出時的海面，明亮溫暖。
“赤明開光，天地復位…”
鄭法想起九幽帝君關于赤明劫的描述，說起來，赤明劫并非真正的劫數，而是一個階段——修士會在這個劫數中，積累法力，徹底蛻變成真仙。
紅色光芒充盈著整個宇宙，緊接著光芒開始了收縮，整個宇宙，也開始了收縮。
一片浩瀚宇宙，越來越小，漸漸地化作一個芥子大小的光點，涌入鄭法眉心泥丸宮，落在鄭法識海，變做一團紅色光球。
鄭法微愣了下，一感應更覺驚訝——某種程度上，這算是一個世界種子，供真仙開辟世界，證道金仙之用。
當這個世界之種成熟，死寂宇宙出現生命的時候，就是鄭法證道金仙之日。
鄭法又感應了一會那世界之種，心說怕是每個真仙，都一個這玩意，他還沒完全蛻變成真仙，這世界之種如今也根本不理會鄭法，只是自顧自地待在陰陽魚玉佩旁，很是高冷。
度過劫數，鄭法剛想睜眼，可一聽天帝身傳來的訊息，又開始抓緊領悟起來。
九山界中。
“我將那邪神困在周天星辰大陣中。”水母皺眉解釋道，“但這不過權宜之計，周天星辰大陣并不完整，而那邪神實力遠超金仙，甚至可以說是半步大羅…”
眾人面面相覷，章師姐皺眉問道：“那你本來準備如何應對那邪神？”
“兩個法子，一個得我那些種子成道。”水母解釋道，“她們和我，和那邪神本就是一體的。”
“此消彼長之下，那邪神實力也會削弱，最終會跌到普通金仙的程度。”
眾人看了眼沐青顏。
水母微微搖頭：“她起碼要成就真仙，才能對那邪神的實力造成影響。”
說到這里，水母表情也很是郁悶，開口道：“按照我的想法，太陰她們不可能進入大陣內部，即便是困在陣中，但不碰到那邪神，也不礙事。”
“我有足夠的時間等待留下的種子成道。”
“哪知道這么早…”
章師姐和天帝身對視一眼，怪咱算力太強了？
她們倒是很理解水母的郁悶，她安排的不可謂不周全，偏偏意外頻生，讓她現在不得不遠程撈自家門人…
“第二個方法呢？”
“補全周天星辰大陣。”水母嘆息道，“我已經參悟出了完整陣法，只是當年一步走錯，連自我都控制不了，更無力再完善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