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研究困難,平行實驗
九山界，工開島丹房中，爐火熊熊，熊長老的怒火也熊熊。
他已經研究那無名丹方兩個來月了。
“以五行蘭為主，寒霜葉，化靈草為輔，佐以…可制成一種大丹，對我等修煉極為有用，惜乎五行蘭亦是罕見。”
這是那丹方的原文。
九山宗也就是將其中的聚神花，改回了原名五行蘭。
許是心中忌諱，又或者是本就不知道完整丹方，那天河派的前輩，沒留下任何的藥材配比或者說煉丹過程。
因此，鄭法才想要找青木宗來幫忙——
像熊長老這種老師傅，雖然不知道具體煉丹手法，但有時候看其中的藥材，也能大致看出這丹藥中蘊含的思路和處理方法。
這丹方本就是金丹等級的靈丹，其實也不復雜，君臣佐使加起來也不過八味藥，熊長老對其中六味藥很熟悉，放在一起，也能摸清楚是個什么效果，要用什么手法處理。
因此，一開始研究進展得很順利。
可后來就遇上了困難，整整一個多月，一點進展都沒有，一次一次的失敗，令人沮喪。
煉丹爐中，忽紫忽金的火焰，將熊長老的臉照得明暗不定。
他手中法訣的變化更快。
半個時辰后，煉丹爐的蓋子忽地炸開。
火熄丹現，卻只有十來粒，黑不溜秋地躺在爐底。
熊長老臉就更黑，他鼻子一聞，臉色愈發煩躁，手中亮起靈火，朝丹爐拍去。
他忽地身體一僵，像是想起來什么，看向一旁。
那邊有四個九山宗的弟子站著，四人都是筑基修為，其中一人眼中還亮著銀芒。
熊長老頓了半天，手朝那邊一揮，脖子卻反方向一轉，不想看這四人的樣子。
一旁的趙驚帆看出來了，自家大長老，本想是毀了這一爐廢丹，但…鄭法立了個規矩：
無論是成功與否，廢丹都必須得收集起來，進行研究。
他不由悶笑：
這位大長老在門中輩分高，能力強，行事說話向來無所顧忌。
更讓他覺得有趣的是，門中傳聞，這位長老對自己要求極高，一旦煉丹失敗，就習慣毀掉所有廢丹，狠狠地清洗一遍丹爐。
不止如此，他還會生悶氣。
他又悶不住，結果就是氣往身邊的人身上灑。
這幾天他就感受到了：
前幾日有一次，煉丹失敗，熊長老罵了自己一頓——因為他看丹爐太久，眼皮發酸，揉了下眼睛，結果這位長老就說他打攪了自己。
這爐丹失敗，是他趙驚帆的過錯！
天大的委屈！
難怪門中都傳言熊長老極難相處，幾個弟子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喘。
但面對九山宗他明顯看不慣的弟子，熊長老也不敢罵…
可笑！
“你笑什么笑？你學會了么你就笑？”
趙驚帆一愣，抬頭，就見熊長老瞪著自己，口中還訓斥道：“天天在丹房不知道學了些什么，東搞西搞，半點屁用沒有。”
我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動作太大，扇滅了丹爐的靈火，怎么就東搞西搞了？
可他一看熊長老，就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向了那四個九山宗弟子，立馬就明白過來了——
熊長老是在指桑罵槐呢。
他現在怎么看這四個九山宗弟子，怎么不順眼。
這九山宗弟子中會《洞虛靈眼》的那一個，先是眼含銀芒，仔仔細細地看完了那些廢丹。
后來又將其一一拿到新造出來的靈氣掃描儀前面，測量了一下。
最后幾人一陣商量，在紙上刷刷刷地記錄著什么，似乎很認真。
趙驚帆卻看到熊長老的表情中有些不耐煩。
他也知道為何熊長老脾氣為啥不耐煩：
一開始，這幾個九山宗弟子來的時候，熊長老是不介意的。
學就學唄。
都準備賣祖宗秘法了，他也不介意這群人學。
后來就有了些問題——這九山宗弟子中的一個，像是個傻大膽，愣頭青，一日忽然提出要讓熊長老改進些手法。
其他三人當時還在點頭，像是很贊同的樣子。
這下，熊長老就受不了了！
拋開九山宗和青木宗的實力差距不談，這些九山宗弟子和熊長老，在丹道上和修為上，差距都極大！
熊長老乃是百仙盟丹道魁首青木宗的大長老，元嬰修士。
這四人雖然是學過丹道，但修為不過筑基，哪能和熊長老比？
如今他們甚至還想指導熊長老煉丹？
他們怎么敢的！
從此之后，熊長老就極不待見這四人，雖礙于鄭法，沒有惡語相向，卻又因為脾氣差，憋不住心里的氣，只能陰陽怪氣，指桑罵槐。
他趙驚帆就是那顆桑。
這四人想來也知道鄭法很看重熊長老，又害怕觸怒元嬰修士，自然也不敢再說什么…
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這些日子，兩邊也沒吵起來，但話也沒多說一句。
那幾個人的記錄是越來越厚，不知道寫了些什么，但熊長老一個字都沒看過，就是不屑一顧。
趙驚帆其實挺好奇的。
四個弟子寫完，見熊長老沒繼續煉丹的意思，又像是自知留在這里不討喜，識相地對兩人一行禮，恭恭敬敬地退出了丹房，還帶上了門。
那記錄實驗的冊子，便留在了丹房中。
他腦袋悄悄湊了過去，想看看上面都有什么。
“咳！”
熊長老一聲咳嗽，聲音很大，嚇了趙驚帆一跳，他轉頭一看，就見熊長老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眼神兇狠，似在看個吃里扒外的叛徒。
老古董！
趙驚帆暗罵一聲。
“你想干嘛？”
“我就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熊長老此時顯然對九山宗弟子很有意見，“不過幾個筑基小兒，信口雌黃，看了誤入歧途了怎么辦？”
趙驚帆眨了眨眼睛，只覺得沒道理，他看兩眼怎么就誤入歧途了？
熊長老又道：
“鄭盟主放這幾個人在這里，我也不介意，但丹道豈容這些不懂裝懂之人玷污？”
“若不是答應了鄭盟主，我早想一走了之…”
“九山宗這些弟子，對丹道太缺乏敬畏之心了！”
“他們懂個屁的…”
他忽然停住了話頭，看向門口，門口有個腳步聲越來越近。
那人站在門口，也沒有敲門，熊長老眼中閃過了些許滿意，手一揮，打開了房門。
正是鄭法。
熊長老看見鄭法，臉上的表情倒是好看不少。
趙驚帆心中撇嘴。
那四個都是鄭法教出來的弟子，那指導元嬰行事的膽量，也都是鄭法慣的，有本事你罵他啊？
但他也知道，熊長老對鄭法有個笑臉，除了因為真欺軟怕硬，還有個原因：
鄭法一向尊重熊長老，比如方才，他來到了門口，既不敲門，又不用神識窺探室內。
便是怕打攪了熊長老煉丹。
可謂貼心。
一舉一動中，便是熊長老這般難伺候的脾氣，也說不出鄭法半點壞話來。
“怎么樣？”
鄭法環視屋內一圈，心中了然，但還是開口問道。
“失敗了，還有些疑難。”面對正主，熊長老也不端著，聲音有些苦悶，“現在咱們制造出來的靈丹，其實也能對那外丹產生些反應，但似乎藥性不夠。”
鄭法輕輕點頭。
這事，他從軒華夫人那里也知道了。
他們如今對這丹藥藥性的驗證，主要是通過軒華夫人的《金丹工程》，也就是說，用熊長老煉出的丹藥，丟到運行《九山金丹法》的丹鼎中去，看看有沒有什么反應。
“有反應，就比之前有了些進步。”
熊長老著急，鄭法臉上卻有些笑意：“至少比之前那些丹藥，希望大多了。”
這起碼確定了這枚丹藥，對《九山金丹法》起作用！
比之之前那些沒什么動靜的丹藥，這可謂是一大突破。
鄭法拱手朝熊長老道：“能有這樣的進展，熊長老…多虧了你。”
熊長老聽了這話，嘿嘿笑了起來，哪有方才的憤怒。
趙驚帆在一旁看著，只覺得離譜。
你方才那么嫌棄九山宗的嘴臉呢？
鄭法一句甚至都說不上巧妙的夸獎，就讓你笑得這么甜？
但他心中也明白，一來鄭法確實很尊重熊長老，幾乎沒有冒犯的時候。
另外，那句話妙就妙在…鄭法的地位。
作為六派之一九山宗的執掌者，如今他一句夸獎，給熊長老帶來的得意那可以說是…滿滿的，都要溢出來了。
熊長老被得意撐的挺起胸膛，昂然說道：“盟主，再給我些時間，這靈丹，我肯定給你煉出來！”
“我自然相信長老。”
鄭法對熊長老也挺滿意。
起碼有了這位長老的梳理，這丹方大致的步驟，他們還是弄出來了。
問題是，靈丹至精至微，只有個大致不行。
現在還能吃死豬呢——那是蛟無忌培養出來的靈豬，也是九山界如今的“小白鼠”。
如今這靈丹，那些豬吃一個死一個。
鄭法可不敢吃。
當然得改。
“長老你有什么改進思路么？”
“這…”
熊長老張了張嘴，似有些啞口無言。
“就…繼續嘗試。”
鄭法頷首，不置可否，但熊長老還是感受到了壓力，額頭竟有些冷汗，他干巴巴地解釋道：“盟主…”
“這五行蘭本就在玄微界失傳了不說。”
“這寒霜葉，我查遍典籍也沒有發現相關的記載。”
“實在是，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他的意思很簡單，便是用自己知道的煉丹技巧，一個個的嘗試過去…
成不成的，看運氣。
見鄭法還是沒說話，熊長老臉上的笑容也撐不住了，他聲音有些憋悶：“盟主你可能有所不知，丹道絕不是那么簡單的東西。”
“要完善一種丹方，得靠悟，靠機緣，絕對急不得。”
“玄微丹道，古往今來，便是如此。”
見他語氣不善，趙驚帆悄悄地看了鄭法一眼，有些擔心。
但鄭法卻沒有生氣的模樣，拿起那四位弟子留下來的記錄本，翻了起來。
熊長老本就有些不快了，此時見鄭法翻著他不打待見的實驗記錄，再害怕鄭法，臉色也不由有些晦暗。
鄭法看了熊長老一眼，口中道：“不如熊長老，你參考一下這幾個弟子的想法？”
熊長老倒也沒直接拒絕，只是委婉道：
“…盟主，我已經有了些想法，想先試試那幾種。”
“若是不成，我見識一下貴宗筑基弟子在丹道上的領悟。”
他雖不敢直接懟鄭法，但話音在筑基兩個字上頓了下，顯然憋了半天，沒憋住自己心中的不滿。
鄭法聽完，臉上也沒有什么怒色，只是點點頭，又說了些旁的事情，便告辭了。
趙驚帆不由擔心地看著熊長老。
“再去準備靈藥。”
“啊？”
“啊什么？你不是怕得罪鄭盟主？咱們把丹煉出來了，那就談不上得罪！”
“可是…”
“可是什么？鄭盟主這急病亂投醫，但也不是個小氣的人，我只要立了功，他自然不會說什么。”熊長老倒是很有底氣。
趙驚帆張了張嘴，心中明白，原來熊長老膽子這么“大”，是看出了鄭法的幾分寬和。
“真能煉出來？”
“沒騙鄭盟主，我心里有些把握了。”熊長老一笑，又小聲道，“若是參考了那幾人的東西沒用不說，有用的話，這功勞，不還得分給他們？”
趙驚帆是真沒想到，熊長老還有這個小心眼。
“跟你講，這靈丹，除了我，這九山界旁人就練不出來，怕什么？”
真有旁人。
也不是旁人，就是趙驚帆。
趙驚帆被鄭法叫到了另一間丹房，愣愣地看著鄭法。
“要我幫你？”
“對…”鄭法點著頭，朝趙驚帆解釋道，“熊長老是不是手把手的教你了？這靈丹的煉制手法，你都會？”
趙驚帆滿腦子漿糊，還是點頭。
鄭法語氣嚴肅地說道，“除了熊長老的煉丹實驗，我們開啟第二號煉丹實驗。”
趙驚帆依舊沉默。
鄭法做這番安排，也是思量過后的選擇。
他能收到四位筑基弟子的匯報，自然知道熊長老和那幾位弟子的矛盾。
實話實說，在玄微界的觀念中，那個開口提“建議”的弟子僭越了。
但鄭法也不怪他，這本是他培養出來的弟子，他甚至有時候會刻意鼓勵那些弟子“僭越”，或者說，勇于提出意見。
但熊長老受不了。
此次他去丹房，本就是想要調和一下，看看能不能讓熊長老按照記錄中的東西，改進自己的實驗——看來難度有點大。
大多數元嬰修士，都是活了幾千上萬年，在玄微界近乎人人追捧。
心高氣傲不說，思維也常常有些固化。
鄭法知道，自己也許可以說服對方——或者說，壓服對方。
但思考再三之后，卻又放棄了。
“可是大長老說他有思路了…”
趙驚帆直接將自家大長老賣了。
鄭法笑道：“那我就等著熊長老的好消息，可二號實驗，我們也是要做的。”
“為什么？”
“我相信熊長老確實在努力，也知道他對自己有信心，但一種思路出發，自然比不上兩種思路分別嘗試。”
鄭法朝趙驚帆解釋道：
“熊長老成功自然是好事。”
“若是不成，我也想試試我們九山宗自己的改進方式。”
鄭法的選擇很簡單——平行實驗！
如今完善《九山金丹法》是九山宗最重要的事情，可以說，這事關乎到鄭法結嬰，關乎到九山宗根本大法的完善。
往遠了說，這關乎到九山宗能不能飛快地培育出大量元嬰來。
九山宗的所有資源和人力，都圍繞著這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這丹方的研究。
他們有資源進行兩種思路不同的實驗，有資格全都要！
第一種，是按照熊長老的想法，以一個九山宗傳統丹師的路子，去理解解析丹方。
第二種，便是以觀察記錄，配合著趙驚帆他學習到的手法，慢慢改良。
再簡單地說，差不多便是以鄭法學到的淺薄化學知識，來完善丹方。
從本心來說，鄭法既不確定自己這條路會比熊長老更好，也沒想著說要打臉熊長老。
他只是…想提高一下成功率。
如今全宗上下，經費，人力都在燃燒，只等著這個實驗成功——要知道，如今九山宗為了造神霄戰艦，已經赤字了。
他當然心急，也沒想著拿這個東西斗氣。
再說，兩條腿走路，總比一條腿穩。
這個不成，說不定那個就成了呢？
也正是因為如此，鄭法想了過后，還是放任熊長老按照他的想法實驗——說不定熊長老才是對的，成果也出來的更快。
聽懂了鄭法的想法，趙驚帆倒也理解，他茫然問道：“我能做什么？”
“我們的實驗，也要基于熊長老如今的成果，所以你需要教導這些弟子，學習怎么練出如今這種廢丹。”
要改進，首先自然要學會現在的基礎，才有能力去說改進。
那些弟子雖然記錄了每一個熊長老的手法，但有趙驚帆這個熊長老傳人來指導，自然更好。
從之前的實驗過程來看，這靈丹是需要金丹境界的丹師的。
九山宗如今沒有。
按照鄭法和軒華夫人的判斷，靠著《金丹工程》的經驗，借助仙陣法，靠筑基丹師，也差不多能達到實驗的要求了。
趙驚帆聽了面色有點糾結。
“這樣，你回去問問熊長老。”鄭法看出了他的想法，“若是他答應了，你便過來幫我們，如果不行，我們自己研究便好。”
鄭法也不強求在。
趙驚帆點點頭，憋了半天又道：“他如果不答應，我就去求求掌門說說情。”
他回到住處，和熊長老說了這個事。
“答應！我干嘛不答應？這秘法我本就愿意教給九山宗！”熊長老坐在椅子上，身體往后一倒，臉上有些冷笑，
“現在鄭盟主想拿一群筑基弟子，跟我這個元嬰修士比一比。”
“我若是不敢，豈不是太丟了我青木宗丹道的臉？”
“你去教他們，好好地教，不得藏私！”
“免得到時候他們說我們勝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