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后,小院靜室之中。
萬新榮與陶道長、驅人都到了這里。
林覺坐在案前,背后掛了一幅畫。
畫中以水墨勾勒出瓦檐屋頂,以獨特的手法畫出一片院落,院中一株海棠樹,看似一株,實則有兩株,樹下石桌石椅,一杯無人飲的茶,還有一頭大如猛虎的云豹,趴在樹下,望著畫外的人。
旁邊還有幾行詩詞,大抵是詠云豹的。
是四師兄前幾天新作的畫。
林覺覺得畫得不錯,又覺得四師兄千里迢超帶一幅畫回去未免太麻煩累贅了,就自己拿了過來,裱了掛了起來。
此時他看著面前幾人,卻忍不住奇怪。
萬新榮除了提著寶燈,腰間還掛著一柄雷光短劍,是在紫云縣時,林覺贈給他的;陶道長腰間除了掛著一柄細劍,還掛著一個金光鈴,隱隱還看得出懷中揣滿了甲片飛刀;驅人腰間也掛著一圈捆妖索。
就連賈巧子和蔡靈玉二人也帶上了林覺在紫云縣贈予他們的寒光鏡與毒刺鞭「幾位這是——」林覺問道,「為何在京城還帶這么多法器?」
「嗯?」萬新榮疑惑道,「林真人將我們這么多人都喚過來,難道不是有事情要交給我們嗎?」
「諸位誤會了。」林覺一笑,「沒有除妖之事。」
「嗨!我就說嘛!這是京城,哪有那么多斗法除妖之事?就算有,回去取也來得及!」驅人擺手說道,「雷某都走到街上了,結果遇到你們,又被你們勸得回去帶了這東西,多走二里路!」
「那林真人叫我們來所為何事?」
「只是覺得幾位都是高人義士,欽佩幾位在紫云的剛正與勇氣,卻遺憾幾位都不是出身于修行正統,恰好在下所學法術頗多,若是幾位愿意,我這里有幾門適合幾位的法術,可拿回去研習修學。」
林覺悠悠的對他們說道。
幾人聞言,都面面相。
他們中有聰明的,也有稍微愚笨一些的,有平日里性子就彎彎繞繞的,也有向來直爽的,反應自然也有快有慢。
可是無論再笨,西北豹林一趟,東北紫云一遭,都該見到了面前這位林真人的法術本領。無論反應再慢,也該知曉,在這個靈法派沒落,香火神道與符篆派鼎盛的年頭,法術是很難得的。
若能得到林真人傳法,豈能與別的法術相提并論?
而林真人卻偏問了一句「若是幾位愿意」。
這等好事,誰會不愿意呢?
自然問的不是這個了。
「萬某自打幾年前就說過,愿為林真人效犬馬之勞。」萬新榮當先行禮,「只是萬某本領有限,只得干些雜活瑣事罷了。」
「雷某以前也早說了,跟著林真人,定能博得名利,然而現在雷某博到的,
早已不僅僅是些許名利那么簡單了。」人反應也很快,想到自己以前最開始時的念頭,再想到后來的虎妖精血,不乏道行深厚的大妖,如今得的法器,只嘆自已運氣好,同時更加堅決的說道,「反正今后雷某已打定主意跟隨林真人,林真人說什么,雷某做什么就是!」
「貧道亦然.」
「貧道也愿追隨真人!」
「小生也是—”」
「諸位說錯了。」林覺只是搖頭說道,「在下確實有想讓諸位幫忙的地方,
不過更多的,還是認可諸位的品性德行,這才將諸位請來。如今這天下眼看著就要步入亂世,諸位學了法術,也不是只為我出力,而是要為天下蒼生出力才是。」
幾人再度互相對視,都更鄭重說道:
「我等知曉。」
「謹記真人教誨!」
林覺則是逐一掃過他們。
「萬道友于五行一道天資極好,道行深厚,功底扎實,可惜會的法術不多,
這才限制住了自己。」林覺說道,「方道友修五行靈法,五行靈法宜搭配五行法術使用,便進退自如、攻防兼備,最擅斗法,就如道友這幾年修習的火行靈法、
山壓頂與化石法一樣,我看道友已習得很不錯了。」
「只是淺薄的造詣罷了,不敢在林真人與柳真人面前賣弄。」
「道友缺的只是時間罷了。」林覺說道,「我這里還有一門《點石成將》,
可借山石靈韻,召來巨人助陣,想來道友會感興趣的。」
「這.」
萬新榮頓時驚訝意外。
這門法術他在豹林、在紫云縣可都是見識過的,知曉這真是神仙一樣的本領。
不曾想林真人竟會交給他。
驚喜之際,一本書已放在了桌案上。
「多謝真人!」
萬新榮連忙接了過去。
「陶道友本領也高,在御物上很有造詣,唯有一點不美,便是咒御操縱不夠靈活,血御又有弱點。我知曉道友性情正直,不懼妖鬼,因此特傳道友最正統的御物之術。」林覺說著一笑,「恰巧,我悟出這門法術,也與道友有關,如今教給道友,也算一場緣分妙趣。」
陶道長聞言,同樣一驚。
同樣是修習御物術的,他怎會沒有留意到過,林真人御使飛劍之時,既不用念咒,飛劍上也沒有血符,更不怕下雨草林與復雜的環境,只是他一直覺得那是林真人的拿手本領之一,怎敢妄想呢?
「這—」
陶道長看向林覺,立馬躬身行禮:「今后林真人若有吩附,貧道愿以性命相拼。」
這就遠不止是一門御物術的原因了。
還有結識數年,幾次外出除妖,見到的林覺的品性言行,讓他愿意如此。
「雷公專修驅術,太平時候不好精進,可這亂世之中,出來作亂的虎妖定然不少。只是光靠驅術和養氣法,終究有所不足。」林覺說道,「我先傳你陰陽靈法,再傳你射工術,化龍戲,走壁術,石封術,你先學著,可別偷懶。」
「哎喲!小人知曉!叩謝林真人!」
「賈道長,我教你聚獸調禽之法,呼風與罡氣之術。」
「多謝林真人!」
「蔡公,我傳你土遁木遁之術,入水定身之術。」
「多謝林真人!」
「先拿去看,記下不懂之處,每日黃昏,可來問我。」林覺說道,「愛惜一些,看完記得將書還我。」
「我等知曉——」
這些人是林覺煉丹時的主要護法之一。
其實林覺贈了法器的不止他們,只是因為多種原因,林覺就不傳那么多人了,屆時若遇危險,可讓眼前這幾人帶領他們。
「你們來時,門外可見了許多箱子?」
「見到了。」
眾人拿著書,低頭看著,戀戀不舍,卻也移開目光,看向林覺。
「里面裝的都是白銀。」林覺說道,「我本來想,那些人的銀錢得來不正,
我也不愿因此與他們沾上什么關系,可是后來又想通了一一這些錢財和他們又有多大關系?既非他們從土里挖來的,也非他們光明正大掙來的,多是巧取豪奪,
民脂民膏罷了,京城中因此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乃至于露宿街頭饑寒而死的百姓不知多少。就算將之還給他們,送回到他們的荷包中,也不過重新染上油脂污穢罷了。
「不過我也不愿碰。
「便請你們將之帶走。
「前段時間回京,見京城內外饑寒交迫的百姓多不勝數,流離失所者亦是如此,今已入秋,寒冬將近,他們怕是難以挨到明年———”」
就在幾人都以為,林真人神仙心腸,要將這些銀錢贈給這些人時,便聽林真人說:
「從京城往玉山去,官道已有破損,道路難行,去上香拜神的百姓多有不便。
「從京城往楓山去,道路也不太好走,不夠寬敲平整。
「就連城外真鑒宮下,也差一條石階。
「南天師在繼光請來的那些神靈,應允的廟宇神像也還沒建。
「便請幾位研習法術之余,費一些心,招一些窮苦之人,去將路修好,將廟建了。
「每日辛勤不偷懶者,無論做工多少,野菜稀粥給吃飽,每日再給十個銅板。能連續做一個月的,置辦一身厚衣裳。能一直干到冬天的,那些廟宇差不多也該建好了,就讓他們在里面過冬吧。」
林覺說完,便起身了。
「是...—」
眾人互相對視,卻也沒有反駁。
只是心中難免有疑惑。
為何明知道這些人饑寒交迫,卻不直接將這些銀錢施給他們,而讓他們去做工賺錢呢?
修路建廟可都累人得很。
為何已經做了苦工,卻只給一碗野菜稀粥、區區十個銅板,不肯大方一些呢?
野菜稀粥吃得再飽,也不長肉啊。
十個銅板也是少得可憐。
別人怕不會說林真人吝嗇小氣?
直到告退之后,往外走去,走到宅院的大門口,這才有人逐漸回過味來。
「真人果然是真人—」”
幾人交談幾句,各自恍然大悟。
隨即搬了門口的箱子,互相商量著這件事如何辦,便也一同離去了。
林覺則在屋中閉門不出。
上午打坐飲茶,下午修補受損的豆兵,傍晚解答幾人的疑問,為他們傳法傳道,到了晚上,便研習自己的法術。
七師兄也開始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