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 太陽
神代的癲狂是綿延一個紀元的漫長。
雖然其中偶有平靜，但也注定不會長久。
甚至，因為是長子們的戰爭，在用于積蓄力量的平靜期度過后就會爆發出遠超后世想象的瘋狂。
而支持人們度過這樣一個殘酷時代的，或許就是那些渺小而不起眼的希望。
所以莫恩保持了沉默。
在莫恩的沉默中，男孩好奇的看著莫恩問道：
“不過您來我們這兒是為了什么？是路過加西平原嗎？”
波波村沒有任何稀奇的東西，所以對方肯定不是朝他們波波村來的。
這一點，男孩還是很肯定的。
莫恩輕笑著說道：
“不算是路過加西平原，我是想要前往加西平原北部，去看一眼太陽的陵墓。”
雖然莫恩后來將所有的長子都葬入了碑谷之中。
不過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在那之前。
長子們的遺骸一般都會留在他們的陵墓或者死亡的地方。
越早死亡的長子，基本都會被葬入陵墓之中，因為他們其余的兄弟會安葬他們。
不過往后的話，隨著余下的長子越來越少，戰爭的烈度越來越夸張。
死亡的長子就基本都會被留在死亡之地不管。
畢竟，能為長子收尸的，幾乎只有另外一位長子。
其余人，哪怕是后來的真神，也會因為那過于強大的力量殘留望而卻步。
要知道，很多長子都還持有著原初的賜福。
那是后續的真神們一直只能羨慕的寶物。
而太陽的話，因為現在還是神代中期，所以他被葬在了陵墓之中。
不過出乎了莫恩預估的卻是男孩居然奇怪的看著他說道：
“但是，太陽是被葬在了加西平原南方啊。”
“南方？”
“你確定？孩子？”
莫恩并不認為這是男孩記錯了。
神祗的死亡對于信徒們而言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特別是太陽才死了一年的情況下，就更不會連這么基礎的問題都弄錯。
因為僅從莫恩那體面的穿著就知道雙方差距巨大。
男孩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莫恩的語氣不重，只是男孩下意識的害怕自己記錯了。
所以在思考許久后，他才是搖了搖頭道：
“不會錯的，這個不會錯的，村子里的大家，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是這么說的，太陽被葬在了南方的尖刺山。因為哪兒是加西平原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男孩的回答讓莫恩微微挑起了眉頭。
他清楚的記得，太陽被葬在了加西平原北方的金泉，因為哪兒是高傲的太陽遇見自己女王的地方。
所以，這是怎么回事？
太陽的死亡和莫恩沒有關系，因此這一段歷史是莫恩也只是耳聞的程度。
或者說，這剛好是莫恩諸多身份的空窗期。
所知和當下完全不同的情況讓莫恩陷入了沉思。
他很確定太陽就葬在金泉。
因為他后來將對方的遺骸遷入了碑谷。
這一點絕對錯不了。
那么這孩子的認知是怎么回事？
“孩子，現在是什么時間？”
“您如果是問具體時間的話，我只能說現在應該是快到中午了。”
說完這話的男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剛剛的糖果顯然不能讓人吃飽，而且因為攝入了營養，所以本來還能堅持一下的肚子，現在正在瘋狂的發出聲音抗議。
“不，孩子，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現在是什么年以及什么季節。”
“這個？”
男孩顯然沒想到還會有人連年份都不清楚。但他還是如實回答了莫恩：
“額，現在，現在是太陽歷三千二百一十四年，季節的話是冬季了。不過我從沒有見過所謂的雪。”
“太陽歷三千二百一十四年？你沒有見過雪？”
“是，先生，我從沒有見過雪，我們村子的人也沒有見過，只是聽那些遠方的路人說過有雪這種東西。”
加西平原是太陽的領地。
那來自他兄長的恩賜。
原初將天空，大地，海洋還有時間的一切贈給了最初的長子。
其余的長子們雖然被原初派去維護這個寶貴的世界，但祂們沒有自己的領地。
所以，祂們的兄長將自己的土地贈與了祂們。
對此，諸長子都將其視作莫大的榮耀。
即使，祂們最終選擇了反叛兄長.
在這樣的情況下，太陽沒有事情基本不會離開加西平原。
也是因此，本來處于寒帶的加西平原，反而從沒有雪和冷這個概念。
超凡世界的天氣，很少看所處的溫區。
它更多看統轄此間的神祗怎么想。
不過，現在太陽都已經離開了。
為什么這兒還沒有下過雪？
這兒可是寒帶中的寒帶，別說已經是冬季了，就算是夏季下雪都很正常。
莫恩甚至還記得波波這種動物的滅絕就是因為太陽的離開，導致它們在無法適應越發冷酷的加西平原。
那么，這是否說明，太陽還沒有死？
神代的歷史，對于莫恩而言都是比較模糊的。
至少具體到某個年是這樣。
莫恩只記得大致的，和一些比較重要或是比較有意思的年份。
故而莫恩也不能靠著具體的歷史去得出直接結論。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莫恩的突然沉默讓男孩有點擔心他的情況。
被這聲音呼喚回神的莫恩看向了男孩，愣了一下后，笑道：
“沒什么，孩子，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然后，你餓了對吧？”
男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透過他壓下的衣服，莫恩清楚的看到他在自己的肚子上拴了一根繩子。
這是很多窮苦人都會用的辦法，因為缺少食物，所以為了減緩饑餓帶來的痛苦，他們會在腰間栓一根繩子，餓了的時候就將其勒緊。
但正常情況下，這應該是直接拴在衣服外面以免勒傷皮膚。
男孩卻將其拴在了肚子上，一般這說明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窘迫。
莫恩也就當作沒有發現的從身后取出了一塊面包。
對比起莫恩剛剛隨手拿出的精美糖果。
這塊面包反而有點不符合莫恩的身份了。
因為它外形不僅歪歪斜斜的，甚至還有點扁平。
制作它的人肯定手藝十分差勁，但好在這塊面包至少沒有被烤糊。
取出了這塊面包的莫恩都是不由得看著它那可憐的造型會心一笑。
旋即，莫恩掰碎了一小塊將其拿到了手中。
“愿榮光降臨于你的身上，可憐又可愛的孩子。吃下這塊面包吧，它會將豐收和賜福帶給你。”
香噴噴的面包顯然是一個餓著肚子的孩子無法拒絕的寶物。
連咀嚼一下的余韻都沒有，面包塊就滑進了他的肚子。
神奇的事情就自此發生。
腹部的飽脹和進食后的滿足感讓男孩驚奇的撫摸起了自己的肚子。
“我，我不餓了？”
莫恩笑道：
“因為這是一位女神為我烤制的食物，孩子。”
“而現在，我將這份禮物分給了你，所以，榮光和加護也分勻到了你的頭上，從此以后，你將再不會被饑餓所困擾。”
沒有特意的施加奇跡，也沒有用上什么珍惜的食材。
那僅僅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白面包。
但唯一不同的就是，它是一位女神親手烤制的。
雖然不是大名鼎鼎的五餅二魚。
但是這也是一份難得的奇跡和心意。
莫恩的回答驚呆了男孩。
他幾乎呆滯般的立在了莫恩面前。
那也是莫恩第一次看見嘴巴大的能夠塞進一頭牛的現實寫照。
“先，先生，這么珍貴的東西，我，我，我”
窘迫和不知所措完全充滿了男孩的內心。
莫恩只是將手中的面包塞到了男孩的手中道：
“孩子，你誠實的回答了我的問題，所以你應該得到獎賞。”
說完，莫恩也是對著他眨了眨眼笑道：
“而且這對我而言，雖然有著特殊的意義，但我也在用它做著特殊的事情，再說了，我還有很多。”
這樣的面包，安莎還給他烤了很多個備用著。
起因是安莎聽說妻子會給外出遠游的丈夫準備食物。
所以帶著這樣的期望，她悄悄在給老師的物資中放了自己烤出來的面包。
“好了，收下吧，然后，去分給你們村子里的人們。”
莫恩也不敢改變太過夸張的事情，但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莫恩覺得還是可以去做的。
這一切已經將這個從沒有見過奇跡的男孩給弄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反應了。
他只能怔怔抱著面包的被莫恩推著轉了一個圈后，向他的波波村走去。
一直到他愣愣走了許久，他才是反應過來的回頭看向同樣準備離開的莫恩問道：
“先生，我還沒有問您是誰呢！”
莫恩擺了擺手道：
“人們叫我薔薇王，孩子。”
薔薇王？！王？！！！
“您是王！！！！！”
巨大的驚呼從那小小的身軀中猛然迸發。
聲音大到讓附近的鳥群都驚起一片。
已經想好了去哪兒的莫恩朝著男孩笑道：
“是的，孩子，我是王，薔薇王。”
這一刻，薔薇王的傳說開始自這塊不起眼的面包誕生。
留在人聯的女孩也是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從神機邁向機神的齒輪已經開始了轉動。
只是，還在拜拉席恩王宮認真研究怎么烤好面包的安莎，總感覺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奇怪的感覺讓她奇怪的看了一眼四周。
來自世界各地的糕點大師們全都因為女神的看來而誠惶誠恐的越發低頭。
但安莎卻不是看向他們，她只是覺得怪怪的。
而且她總覺得這種感覺似乎來自以前。
所以是自己忘記了什么事情嗎？？？
許久后，始終找不到什么不對的安莎，只能是放棄了追尋靈感提示的想法。
轉而將精力投入到了面包學習中。
已經離開了男孩和波波村的莫恩也決定好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那就是金泉。
莫恩也想過去南方的尖刺山看看那個所謂的太陽陵墓。
但最終，莫恩還是覺得，如果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兄弟，那么他如果還活著的話，肯定會也只會在金泉。
畢竟，金泉是他遇到女王的地方，也是他失去女王的地方。
說來也真的是命運的捉弄。
高傲的太陽誤殺了試圖逃避長子之愛的達佛涅女王。
然后，他的女王也因此被因為失去愛人而瘋狂的兄弟謀殺。
甚至啟示錄之戰的徹底失控，都是以此為起點。
時至今日，莫恩都不確定那究竟是一個無可奈何的意外。
還是太陽被卷入了普羅菲圖斯·赫利俄斯的陰謀。
唯一讓莫恩慶幸的就是，還好他沒有說過阿波羅的故事。
不然，他就要懷疑這件事是不是他和有關系了。
畢竟變成月桂樹的達佛涅和阿波羅的故事還挺出名的。
心中嘆了一口氣的莫恩逐漸接近了金泉。
隨著莫恩的靠近。
眺望著那金色泉水的莫恩便是主動停了下來。
他沒有猜錯。
太陽的確在這兒。
雖然他沒有看到太陽的人影。
斟酌了一下后，莫恩還是選擇了落地前進。
當他沿著那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向著山谷中的金泉走去時。
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這里的每一塊石頭都是我陪著她去精心挑選出來的。她很喜歡做這些。”
“因為她覺得，比起過于龐大的宮殿，還是自己布置的小家更加溫馨如意。”
“但是，她不在了，因為我的愚蠢和自大。”
聲音從莫恩的身后傳出。
那聲音很年輕。
可當莫恩轉過身子時，卻看見，高傲的太陽已經佝僂起了身子。
璀璨的金發更是變成了衰敗的暗金。
那個希臘英雄一般的雄壯男人徹底變成了一個糟老頭子。
“按理說，我應該處死你這個褻瀆她作品的家伙。但是，你卻讓我覺得很奇怪。”
“告訴我，你是誰？凡人！”
看著垂垂老矣的太陽。
莫恩沉默了一下后對著他說：
“我們是兄弟。”
“兄弟？”
莫恩的回答讓太陽愣了一下。
片刻后，他便是搖頭笑了起來：
“兄弟，我可不記得我有你這個兄弟，我從沒見過你的樣子，所以，乘著我還有心情，不要再說這些胡話。”
“告訴我真相。”
莫恩指了指整個加西平原道：
“兄弟，這兒是我送給你的。”